愣神间，暮回无意识坐起身，他表情空白地看着刚刚还在和自己说话的【小孩】，变成了还在迅速消散这堆“数据”。
像是想咳出血，但他不过一堆数据，在删除键跟前终究只张了个口型。
那颗仿佛长在天边的树中，一根红线无声无息地在未消散的星光下断了。
墨色的水镜之上，暮回【拥有着这个代号的人】，与生俱来也代表不幸的紫兰色眸中是不解，迷茫，与一丝被誉为淡漠的本性。
他抬头，想看清杀死他的“人”。
可这张脸——居然和未消散完了的那群数据是同一张！
是同样的眼……只不过这一对，让暮回有了点被死亡盯上的危机感。
同样的镜中倒映出来人低下头望向少年的姿态，与“死去之人”相同的脸，平静得诡异。
暮回被那眼看得发毛，突然想起了曾经，在混乱得被消减的记忆中曾有人对他说过一句话：
当面对比自己强大的猎食者时，不要让对方看出你的情绪。
会被当成猎物的。
暮回一点也不想当那个猎物！
他抑制住因那生物手中未散的电光而生起的畏缩本能，只抬起明明单薄却沉重的眼皮平静直白地与“007”对视。
噼里啪啦电流声如死亡的警报，还在作响。
这东西并没有收起的打算，而是恶趣味地感受着空间因杀意四溅而逐渐下降的气温。
见先动手的人没有解释和继续杀的心，逃也逃不掉的暮回还是先开口了：“那个……我可以问一下……您尊姓大名吗？”
虽然他情商的确不太够，但医生说了，人与人交流前互报姓名是基本礼仪。
空气依旧静得像冻了几十年的冰柜。
那生物似乎玩够了，嗤笑一声打破了冰霜：【您好～代号007将在接下来的旅程中为您指引前路，新卵。】
它的声音像春秋时节的海浪，拍打在将化的金沙，连着秋叶模糊不清地附着在被脑海包裹着的文字中，最后的两个字他咬得重了，是特意强调什么……？
整句话的形成就如水滴在空中凝结成了冰雹，明明无声坠落，却在入水时溅开一片白花。
虽然用着个小孩的身躯，却装了副虚假至极的笑，还慢悠悠向暮回欠身行了个毫无诚意的绅士礼。
这“毕恭毕敬”的台词和语气中充斥着孩童的顽劣与一股无法形容的残忍及兴奋。
它对“游戏体验者”的称呼与一些最常见的穿书、无限流中的统一标号有所不同，这点让暮回不自觉地将“卵”这个字分解了起来:
卵为虫的摇篮，蝶的过去，恶心却能让它拥有新生的“刀刃”……最少用这个字来称呼的大约就是“鸡蛋”了，而鸡，似乎是前面两位的天敌。
如果说新卵孵化出的就那么些东西，凭暮回日常听闻过的游戏策划性，大概还会有个升级装置。
但那东西似乎并不需要暮回的回答。
它毫不掩饰的目光与暮回快速思考时色泽逐渐变沉的紫兰色双眸交织，**裸地窥探着这人所有的心思。它起身时幅度相当缓慢，像是，如果没有某种限制，这东西很有可能已经在此刻把暮回消化干净了。
“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007自顾自地踩着还未消散完的“数据尸体”，暮回听见它讲述起了杀死自己前身的人背景多么牛批：
【这里是人类存活以来的第七次，来自其他世界回应而构梦境。
当人类达到进入本游戏的所有条件时便会再次来到这里，此处可以说是地狱，但这里的人，更喜欢叫它“虚无的尽头”……
所以，如果您要问我为什么要杀这个“孩子”，我可能无法作答，没有理由，只是他生来就该被杀】
它漫不经心地踱着步，没有看一眼暮回那一脸的洋文。
不知道是否因为早在“生前”便体味过了离别，暮回很快就从死了一个“活物”的事件中抽身了，只盘腿坐着，一手支起下巴，他莫名感到疲惫，只能借力仰头看那东西说完话，而后自然地问：“我的死亡能给你们带来什么？”
为什么是第七个梦呢……
007深不见底的眼睛凝视着暮回：
【存活，杀死这场游戏，赢的新生，继承我们的“夙愿”】
暮回笑了，双眸里却无波无澜:“那如果，这场游戏的死亡与我的新生产生冲突呢？”
007像一位裁决众生的神般平静宣判道:
【那就删除这场游戏的剧目吧】
暮回几乎在下意识就明白了，这么说来，新生还真是难得。
死亡的是游戏内容，删除了剧目，就只剩游戏的框架了，游戏的框架活着，新生也就存在。
但因为他暂时不知道对方打的什么算盘，所以既然对方担保了「就算游戏毁灭，也保证新生的出现」那么不论对方是否只是另有图谋，他也的确被稳住了心。
007面无表情的说完了冲突出现后自己该怎么死之后就跟触发了什么按键一样，居然开始尽职尽责地讲述起了游戏内容:
【《深渊》是我们游戏的统称，这里是由人类的恶念、杀意与混沌组成。
您所在的游戏地区是深渊中的“第七夜”处于梦境与地狱之间，因为“毒蛇”环绕着地狱与梦境，才让这场游戏延续至今……】
就这么说着他的目光流转出向往与死亡之色，似乎是憧憬，但也是嫉妒。
他带上了感情，暮回也除第一句就能听得云里雾里，所以，就算他说的算人话，暮回也不算人了。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他很积极地发问，打破了对方专注营造的诡异气氛:“这游戏还分区？管理累不累？”
关心，是人类最友好的交流方式，尽管这听起来像是要抢工作，但007依旧对答如流:【劳烦您费心。几千多个游戏区，就不一一讲述了，首先概括共七个分大分区，一区名为泪，二区名为眼……】
“三区是不是要到膜了。”
007瞥了一眼立马坐正的暮回:【三区为壳】
“四区呢？”暮回对它莫名其妙的停顿感到疑惑，却迎来了一个它的诡异笑容：【四区，为五的死期，六七通顺。】
暮回下意识去思考这谜语打的什么意思，空气却突然凝滞了几秒——他看见平静无波的墨色水镜上，倒映着一个人的瞳孔，它在逐渐扩大。
他觉得自己好像沉入了水底，发现了什么可怕的真相，但当他试图理解这种可怖的情绪，去找情绪生产的源头时，天灵盖掀起服务又把他这危险想法摁了下去。
几乎痛了几十秒，耳边还能听见007继续说话的声音
【死亡的极恶之人会被强制拉入游戏，无归处的漂泊者，对新生有执念者拥有进入的资格。】
暮回才发觉自己是在痛，然后快速从那一瞬混沌中抽离了出来。
这种疼痛好像救了他一命，暮回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如果自己连感知疼痛的能力都没有，他现在已经没了。
这是物理意义上的没，从这个世界上，彻底的被“抹除”。
在这种时候，暮回却只是大喘了几口气，然后从自己刚刚听见007模糊的言语中抓住了一个关键句:只是有资格。
暮回记下了这个点，并不觉得自己被定为“极恶之人”有什么可耻的，并感叹着，这游戏还怪尊重人的：“对新生有执念的可以选择进或不进？”
007抬起头，目光终于脱离了暮回的位置，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冰冷地笑了两声：
【不，他们死后会强制进入】
暮回语塞一瞬，默默撤回前面那句话:“这样一来，渴望新生者与恶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当然有区别！】
007对暮回的这句反应很激烈，他用那双幽蓝色的双目“看着”暮回，不，与其说是看，更像是在啃食对方的精神。
这东西的嘴唇拉开了一条缝隙，似乎想说什么，但说出来的话却让暮回感觉到了一股浓重的违和感:【生出的无畏，出生的如天】
他想说的根本不是这句。
这口型的转折太违和了，像是声带扯动着脑子说出的。暮回都能感觉到牵引这玩意儿的东西根本就是在作给自己看，因为“他”知道，自己就算发现了也做不了什么。
这或许是进来的条件，不过以暮回现在的精神状态……别说东南西北，他都分不清左右了，又怎么能指望他痛苦地再转两下脑子呢？
【好了，游戏简介结束，离第一场演出还有半小时，你还有什么遗…想问的吗。】
007又恢复了原来的表情，刚刚那一切如梦似幻的对话像从未出现一般。
它刚刚想说遗言的对吧？？为什么这么熟练啊喂……！
暮回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其他东西吸引，忽略了刚才的插曲:“这游戏没有游玩规则吗？”
【有啊，送你四个大字“小心谨慎”。嚯，时间到了……】
007不慌不忙地说:【祈祷你能活着毁灭世界。】
还没等暮回举报这个无良系统，身下本就不稳的水镜开始融化，他感受到那冰凉的气氛逐渐吞没了自己的体温。
等等，不是还有半个小时吗！？
暮回下意识抬头，又对上了那双倒映着自己的幽兰色眼睛。
【这次……世界……吞食……自我】
这是暮回在气氛密集得成水了般的底下听见的词语拼凑成的。
之后他意识就淹没于这研碟中了。
——
冰冷的一切感官消失之时，迎接他的只有熟悉的静寂。
本能驱使暮回在沉浸之前强制睁开了双目。
眼前的场景已经变换，殷红的电话亭外是一片看不见尽头的黑暗，像只是从原来的位置转换到了另一个位置，而并没有转换空间。
头顶微弱昏黄被老旧的灯泡映出，照得少年人本来就苍白的脸色变成了煞白。
暮回只在电视里认识过这种老式电话亭，但这间明显是违规建设，空间大小相当于一间10平米的小房，除了七面红艳欲滴的铁墙还有一面用红框架起的玻璃门，两扇门间上了一把雕刻着奇怪花纹的金锁。
这锁让暮回感到莫名熟悉，像久远的记忆中，夏夜孤寂的蝉鸣与张牙舞爪的夜风交织，撕扯住着那颗逐渐加速跳动的心脏，然后一点点将自己吞没。
暮回突然想到了什么，苍白的小手去摸了摸自己蓝白条纹的裤袋：
哦……还在。没丢就好。
一个形状类似身份证的金属卡被他取出——梅花J？
暮回在“医院”里能称得上有趣唯一的活动就是打扑克。这是他在无聊至极的日子里，唯一称得上有趣的游戏，上面的各种图案和玩法他都摸得着魔了，几乎到了一种，看见扑克牌下意识就会有想洗俩下的冲动……
所以他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冒出一个问号——为什么他明明看得清清楚楚的东西，现在却被烙印上了个一个，他摸得清清楚楚的图案？
是这场游戏精心设计的开场，还是如007所说的，演出……
但很明显不论怎么猜测都是没意义的，暮回从这件莫名其妙的事里也不可能得到答案，他清楚地明白一个世界定律：早死晚死都要死，要活不活全靠命。
这个世界对他有一定真实性，所以事件开头，只能是为了引出过程，让旁观者觉得精彩，或者，让自己有一次“难忘”的经历？
作者干脆利落地将此文剪切拼成下文！[点赞]
什么？
这章有点看不懂？
没事儿，反正都是作者编的，不过用了点高端，与几张CPU罢了，作者回看也看不懂啊喂！[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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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万物精神凄厉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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