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楚颂修长的手指将谢棠的牌列整齐,信手打出一张东风。
不知是他气场太盛,还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架势起了作用,牌桌上的暗流顿时平静下来。
楚礼不再频频吃碰,楚逸也收敛了凌厉的攻势,连温蕖都悄悄放慢了摸牌的速度。
骰子在绒布上滚动的声音里,胜负的天平开始倾斜。
谢棠侧目,楚颂眉目沉静,修长的手指在牌间游走,骨节分明的腕骨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他忽而抬眸,眼尾漾开细碎流光,惊得她心间一颤。
淡橘暗香浮动,楚颂喉结微滚,牌桌下的膝盖不着痕迹地碰了碰她的裙摆。
楚礼将九筒扔在桌上:“你俩这眉来眼去的,到底是来打牌还是谈情?”
楚颂没搭理他,仿佛锦鲤附体,接下来几局连赢未输,筹码在他掌心摞成小山。
他把赢来的钱都给了谢棠。
谢棠将钞票捻开扇形,在楚礼眼前晃了晃:“原来赢钱的感觉是这么爽的。”
忽然想起小时候在楚家花园里,自己叉着腰把他辩到词穷的场景。
“想什么呢?”楚颂察觉到她的走神,指尖在她掌心轻轻一划。
“想起大哥小时候输急眼了,”她附在他耳边,却高声道,“把蔷薇花架都踹歪了呢。”
麻将牌清脆的碰撞声里,楚颂低笑出声,温热的气息拂过谢棠耳畔:“现在有我给你撑腰了。”
“哎……我这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楚礼搓着手臂直往后仰,“你们俩这腻歪劲儿,我牌都没法好好打了。”
温蕖忍俊不禁,伸手拍了下他的后脑勺:“就你话多。”
楚逸慢条斯理地码着牌,淡淡道:“要不给你拿件外套?”
楚礼斜眼看他,“连你也笑话我!”
“胡了。”楚颂推倒面前的牌。
谢棠转头冲楚礼笑道:“大哥这是要破财了。”
楚礼瞪大眼睛看着楚颂的牌面,半晌憋出一句:“不玩了。”
引得满桌哄笑。
明薇坐在庭院的茶桌前,手中的青瓷茶盏温润微烫。
秋风掠过院角的桂花树,将细碎的花香与楼上的欢笑声一同送到她面前。
茶汤里映着斑驳的树影,也映着她微微泛红的眼角。
“夫人,要换壶新茶吗?”管家轻声问。
她摇摇头,上一次宅子里这般热闹,还是楚韫还在的时候,一家人在这个院子里赏桂品茗的光景。
楼上的笑声正酣,楚礼耍赖混着谢棠清脆的笑,穿过雕花窗棂,惊起了廊下打盹的橘猫。
可这热闹像场幻觉,等谢棠带着楚颂离开,等小辈们各自归巢,这座宅子又会变回标本——华美寂静、毫无生气。
只有她和老爷子仍困守在这精致的囹圄中。
她——是不是也到了可以离开的时候了?
可她能去哪儿?
前半生是女儿,是妻子,是母亲,唯独不是她自己。
如今卸下这些头衔,竟像被抽去了骨架,连迈出门槛的勇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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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楚家老宅回来,谢棠的日程表就再没留过喘息的空间。
杭市的庭审刚结束,人已飞往粤市准备第二天的庭审。
飞机延迟两个小时,等她拖着行李箱赶到预的酒店时,前台正打着哈欠告诉她:“您的房间只保留到晚上八点。”
临近七夕的粤市酒店紧俏得令人绝望。
谢棠在真皮沙发上揉了揉太阳穴,手机屏幕映亮她疲惫的眉眼。
附近的星级酒店全部挂出“满房”标志,最近的空房在二十公里外。
这意味着她明天要很早起床。
正当她划动打车软件时,旋转门突然涌入一阵喧哗。
楚颂被众星拱月般簇拥着走进大堂,剪裁精良的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
那张脸英俊得带着侵略性,像柄出鞘的利刃,偏又长了含情的眼和鼻尖小痣,恰添三分风流。
这美来得太凶,撞得她胸腔发颤。
“小姐需要帮忙吗?”门童的声音惊醒了她。
谢棠摇摇头,拖着行李箱转身没入旋转门。
玻璃上映出的身影越来越远,最终碎成千百片晃动的光斑。
傅修快步走来时,她正把充电宝塞进行李箱侧袋,“谢律师,楚总请您稍等。”
五分钟后手机亮起,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嗓音,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上来吧,2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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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颂下榻的豪华套房足足140平,客厅与开放式厨房相连,暖黄的灯光将空间勾勒出几分居家的暖意。
他刚参加完峰会回来,一推门就看见谢棠蜷在沙发上熟睡,茶几上的文件散乱如雪。
傅修正要跟进来,楚颂手臂一横将他挡在门外,“回你自己房间去。”
“别啊,我特意点了不少菜,大家一起——”傅修话没说完,就被楚颂反手推出门外,“等着。”
门“咔哒”一声锁上。
楚颂走到沙发边,俯身叫了谢棠两声。
她睡得极沉,呼吸绵长,像是许久未曾安眠。
他伸手捏住她的鼻尖,指腹下的皮肤温热柔软。
谢棠骤然呼吸不畅,迷迷糊糊睁眼,正对上楚颂低垂的视线。
她意识尚在云里雾里,声音黏糊糊的:“……再让我睡五分钟……”
“起来吃饭。”
她含糊“嗯”了一声,转头又要栽进梦境。
楚颂挑眉,正要再捏她鼻子,谢棠却一个激灵弹坐起来。
这一下猝不及防,她的唇几乎擦过他的下颌。
两人同时僵住。
呼吸交错间,谢棠还带着睡意的眸子渐渐清明,而楚颂的眼神深了几分。
空气仿佛凝滞,只剩下窗外隐约的车鸣,和自己陡然加快的心跳声。
敲门声骤然响起,傅修贴着门板嚷嚷:“楚颂,再不开门菜都凉了!”
谢棠耳尖一热,慌忙向后仰身,楚颂起身去开门,“催命?”
傅修捧着两盒小龙虾险些撞进来,身后推着餐车的服务员正把西湖醋鱼往桌上摆。
“谢律醒啦?”傅修眼睛一亮,“特意给您点了宫保鸡丁,快来吃!”
给谢棠走背调时,他可是把她的喜好都查出来了。
谢棠拢着散落的文件轻笑:“好。”
余光里,楚颂正用银筷拨开翡翠虾仁上的姜丝,修长手指在骨瓷碗沿叩出轻响。
三色堇造型的冰镇刺身船横在餐桌中央,傅修变魔术般从酒柜捞出三罐啤酒:“德国黑啤,配麻辣锅正好。”
“我不喝,她也不喝。”楚颂突然开口。
谢棠接铝罐的手顿了顿。
傅修转着手里半满的啤酒杯,琥珀色液体在杯壁拉出绵密的泡沫轨迹,“咱们楚总只喝单一麦芽威士忌,啤酒嫌......”
话没说完就被一记眼刀截断。
谢棠盯着那盘红艳油亮的小龙虾,喉咙不自觉地动了动。
指尖刚碰到虾壳,又缩了回来——剥起来满手油腥,还会溅到衬衫上。
楚颂的视线掠过谢棠缩回的手。
他慢慢扯开一次性手套,塑料薄膜绷紧的脆响让傅修转了头。
当楚颂把雪白的盘子推过去时,谢棠一副受宠若惊的神色,就好像那盘子里放的不是虾肉,而是炸药。
傅修惊呆了下巴,他看着堆成尖的虾肉浸着琥珀色酱汁。
这还是他认识的楚颂吗?
他认识楚颂快十年了!
这个连剥虾都觉得麻烦干脆一口不吃的人,现在竟然为谢棠剥了满满一盘的虾仁。
他死死地盯着楚颂的眉眼,心底翻腾着一个巨大的问号:他……是认真的?
楚颂注意到他投来审视的视线,“怎么?”
他拖着调子,像在点一份牛排,“帮我也剥一盘呗?”
楚颂摘手套的动作顿了顿,塑料薄膜发出轻响,他眼皮都没抬:“赶紧吃。”
尾音刚落,傅修就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偏偏嘴角还挂着笑:“好好好——”
他拖长声调,顺手捞走楚颂手边那杯没动过的威士忌。
谢棠看着那盘虾仁,想吃又有点不敢下筷。
楚颂给她剥虾,她可消受不起。
“你不吃啊?”傅修突然倾身,筷子尖儿已经探了过来:“那我——”
她几乎是本能地伸手去挡,活像护食的猫。
楚颂的餐巾正擦到第三根手指,闻言掀起眼皮,目光扫到傅修僵在半空的筷子。
他折好餐巾扔在桌上。
傅修讪讪收手,谢棠的耳尖后知后觉烧了起来。
傅修三杯酒下喉,眉梢一松,变成了话唠:“你明天开庭的案子,具体什么情况?”
谢棠简明扼要:“假离婚,真夺房。”
三言两语讲完覃芳的遭遇,傅修笑出声:“有意思。”
他摘掉沾满红油的手套,“但覃芳敢承认是'假离婚'吗?法院可最爱装糊涂。”
“不必。”谢棠摇头,目光清明道,“咬死离婚协议里的财产约定违背真实意思表示——”
“这么看,胜算五五开,全凭法官自由裁量。”
楚颂坐在沙发上,目光扫过两人面前堆成小山的虾壳。
这场景似曾相识——多年前,傅修也是这样用案件撩拨楚韫。
他全程没说话,盯着谢棠的眼神满是不悦,起身回房。
谢棠的目光追随着那道离席的背影,他怎么看起来不开心?
“他每年这几天都这样。”傅修倾身,掏出手机推过去。
谢棠扫码时,听见主卧门被摔上的闷响。
“为什么?”
傅修没多说什么,打电话让酒店服务员上来收拾,道了声晚安就回他住的房间了。
酒精在血管里缓慢发酵时,手机突然在掌心震动。
十几条绿色语音条像一列幽浮的火车,她没耐心听这么长的语音。
第一条转文字就让她攥紧了抱枕:
【楚韫忌日快到了……】
主卧门缝里漏出的灯光,被一道阴影切断。
谢棠看到楚颂站在门边,“酒量不好还喝那么多酒?去洗澡。”
“好。”谢棠反应慢了半拍,慢吞吞地起身。
楚颂看着她摇摇晃晃的背影,喉结动了动。
当磨砂玻璃映出模糊人影时,他忽然转身走向茶几,拨通了前台的电话。
“送碗醒酒汤上来。”
他的声音比浴室的水声还冷,“加蜂蜜。”
我的天啊,15日那天我明明更新了三千字呀,为什么最后小红花都没了呢?是被吞字了吗?哭o(╥﹏╥)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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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Charter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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