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第七年,岳泽亨先生和黄岫女士遇见了人生路上的重要岔口。
他们的婚姻来得有些晚。岳泽亨认识黄岫时,她还是个穿着宽大校服、马尾辫甩来甩去的高中生,眼神里有股不服管的野气;而他是一个二十出头、满身机油味的修车工。
两人看起来该是两条平行线。事实上也是,若非黄岫高二那年想不开,非得叛逆一把。
后来又经历过各种阴差阳错,闹了无数次的分分合合,直到黄岫大学毕业后工作了好几年,二人才正式走到一起。
结了婚,他们又贪恋二人世界的自由与轻松,总觉得“孩子”二字,是遥远又沉重的词汇。可日子不抗混,倏忽间,黄岫三十七,岳泽亨四十四了。
中年,像寒冬午夜里一场安静的雪,无声无息地在他们鬓边染上了几道花白。
薅掉白发的那一秒,四十不惑这几个字突然就清晰了。到了这个岁数,人该看清自己究竟想要什么,该预见人生能摸到的高度。而具体到这两人身上,他们还有一个重要的人生课题没解决——这俩人还没孩子呢。
事情的涟漪,从一个寻常的周五傍晚荡开。
夕阳挣扎在城市的西边天际线上时,岳泽亨接到老友王龙的电话,说媳妇回外省老家奔丧去了,好不容易没人管,必须组局喝个酒。
电话打了一圈,当年一起街头瞎混的十几个兄弟,最后只来了半数。没来的各有理由——加班、出差、忙生意……个个冠冕堂皇。没人直说老婆不同意或者手头紧——越是少年玩伴,越要留几分颜面嘛。
其实大家彼此心知肚明,四十多岁的人,哪个不是上有老下有小?结婚早的,孩子都到了当年他们混街头的年纪,正用各种叛逆行为宣告要脱离父母羽翼。
岳泽亨跟黄岫报备了聚会,问她要不要一起去。黄岫叛逆那年,常跟他们这群人混在一起,不然他俩也不会相识。
黄岫翻了翻难得空白的日程表,摇摇头,“你们一群大老爷们,我去多没劲。当背景板还得赔笑脸。你去吧,少喝点,醉了可别指望我伺候。”
岳泽亨故意凑过去逗她,笑嘻嘻地盯着她可爱的鼻尖,道:“我偏要多喝,看你能不能狠下心不管。”
黄岫白了他一眼,抬脚向前门踹过去,“德行!赶紧滚蛋。”
岳泽亨笑嘻嘻地侧身躲过,抓起外套出了门。关门声响起,屋子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空调吹出的微风。黄岫收回了脚,耳朵支棱着,听着岳泽亨的脚步声消失不见。
黄岫是一名广告设计师,整天不是伏在电脑前,就是泡在弥漫着咖啡气息的工作室里,兢兢业业地伺候各路“甲方爸爸”。哪怕方案改了七七四十九遍又回到初稿,心里已经怒火中烧,脸上还得挂着职业微笑说“好的”。
难得今天不用加班,她只想瘫在床上当条咸鱼。
当然,不想跟一群大老爷们喝酒也是实话。三十七岁的她,对无效社交越来越提不起兴趣。
是的,黄岫也有年龄焦虑。人毕竟不能永远十八岁。随着年龄增长,她逐渐学会劝自己:生活已经够难了,何不对自己宽容些。
她早早洗漱完毕,陷进柔软的床垫里,指望能美美地睡上一个无人打扰的整觉。然而,睡眠与这世上所有美好的事物一样,越是渴望,就越是难以得到。
她早就发现了这个恼人的规律,今晚再次验证——岳泽亨不在家,她睡不着。岳泽亨结实的臂膀、沉稳的呼吸和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是她最好的催眠剂。
岳泽亨开建材商店,晚上通常在家。虽然他们每晚都各忙各的——她在书房绞尽脑汁改设计稿,他在卧室开着电视刷手机——但他总会等她一起入睡。
关紧门窗,拉好窗帘,黄岫在黑暗中躺了许久。脑子里的思绪乱如麻,不仅没睡着反而更累了。打开台灯一看,才过了二十分钟。
她有些气恼自己对岳泽亨的依赖,索性爬起来冲了个热水澡。接着,她敷上保湿面膜,热了杯牛奶,站在线条利落的现代风格书柜前,从五颜六色的书脊中挑了本《窗灯》。浅绿色的封面清新怡人。
这是一本讲述都市独居女孩微妙心绪的小说——至少腰封上是这么写的。这本书是前两年的畅销榜冠军,作者比她还年轻,凭借这部作品斩获文学大奖。
买回来时是满怀期待的,却一直没找到机会翻开,她甚至不记得自己上一次抽出整块时间,心无旁骛地读完一本小说是什么时候了。她的闲暇时光,总是被工作和琐事切割得支离破碎。
难得今天有空,可看了几页又静不下心,文字像是滑不留手的鱼,根本进不了脑子。她起来、躺下、倒水、上厕所……在几次三番的折腾后,她终于被故事情节吸引,安静地读了起来。
台灯调成暖光,柔柔地笼罩着她专注的侧脸。栗色的披肩发中,有一小缕不听话地垂在脸颊旁,她也懒得去拨开了。
门锁转动的声音传来,打破了屋内的宁静。岳泽亨一进玄关就喊:“媳妇儿,给你带了夜宵,皮蛋瘦肉粥,吃不吃?”
黄岫有些烦躁。她好不容易沉浸到小说关键情节里,硬邦邦地甩过去一句,“不吃,忙着呢,别吵我。”
“忙什么呢这么投入?”岳泽亨毫不在意她的冷淡,换上居家裤走进卧室,蹲在床边笑嘻嘻地盯着黄岫看。要是他肯吐舌头,浑然就是一只等待主人抚摸的大型犬。
黄岫被他看得不自在,手指夹在正在阅读的那页,把书稍稍拿开些,正对上岳泽亨那张熟悉的脸——人们总说年轻时显老的人上了年纪反而显年轻。真不真不知道,就岳泽亨而言,除了脸圆了些显得更温和外,和她初识时,没太大变化。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暖,脾气也消了,合上书轻笑:“干嘛这么盯着我看?”
“好看呗,媳妇,你怎么能这么好看。”他凑上去轻啄她的脸颊,一下又一下,永远亲不够似的。七年之痒?不存在的。
黄岫被岳泽亨亲得发痒,往后躲闪。他却得寸进尺地凑上来。她推了几下没推动,正要说“别闹了”,突然心头一动:“你怎么一点酒味都没有?真喝酒去了?”
岳泽亨一把将她打横抱起,痞气地笑道:“怕我干坏事去了?给你证明!”说笑着就抱着她往浴室走。
黄岫被禁锢在他铁塔般的臂弯里,脸颊贴着他坚实的肩膀。她嘴上嚷着“别闹”、“快坦白”、“谁跟你开玩笑”,手脚胡乱扑腾着。但这挣扎毫无意义——她知道对岳泽亨来说,这种程度的反抗只是撒娇。
这两年黄岫才真正相信男女体力上的差距。年轻时她不信邪,总觉得自己个子高,有点力气。经过无数次“实战”她才明白,无论她使出多大的蛮力或是巧劲,岳泽亨都能像猫捉老鼠一样轻松制服她。
浴室里,热水哗哗地流着,击打在瓷砖上,溅起细密的水雾。蒸汽很快弥漫开来,模糊了镜面,也柔和了灯光。岳泽亨把她放在洗手台上,凉意激得她微微一颤。
岳泽亨的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圈在方寸之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呼吸渐渐灼热。黄岫嘴上那些虚张声势的抗议,融化在氤氲的蒸汽里。她环抱着他健硕的身躯,从心底酥麻到脚尖。
这两年她越发喜欢他的热情。他们的需求有些错位——前些年岳泽亨兴致勃勃时,她总觉得索然无味;如今岳泽亨需求少了,她反而从中获得了更多乐趣。
热水濡湿了她的发梢,也濡湿了彼此的视线。她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算了,先享受当下吧。中途她被抱回卧室,换了个姿势,后半程非常完美,他们同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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