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主任连忙应声，在电话那端吩咐手下警察抓紧去办。
不一会儿，电话回过来了，刘主任在那头说道：“威胁信的墨迹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是碳素墨水。这种墨水由于其添加的碳素成分会形成保护层，不仅防水，还耐酸碱度高的环境……”
“停停停。刘主任，我知道你学识渊博。但能不能讲人话，我听不懂。”
“好。就是这个碳素墨水和一般的墨水不同，适用于化工行业，一般化学材料存储时的标签上用的就是这种墨水。”
“听懂了。”任长青长舒一口气。
刘主任接着说道：“刚结果一出来我就去了刑侦那儿。小李把他调出来的智恒第一批遣散名单给我看了。一共五名员工被遣散，其中四名都是不干实事的行政处的，只有一个是化工厂的仓库管理员。”
任长青眉梢一挑，坚定道：“就是他。”
“名字叫莫竹。哟呵，竟然还改过名，就半年前才改的。他原名叫莫建华。”
“行，谢谢刘主任了。”
刘主任在电话那头喊道：“嫌疑人已确认，立刻实施布控。”接着他又对着听筒说道，“证据也确凿了，这种碳素墨水普通商店不会售卖，只有特定的化工厂会订购，查查单号和仓库库存编码就能确认。”
“太好了。”
任长青坐回车上都还在琢磨这个名字——莫建华虽然说普通了些，但也算是个正常名字，为什么要在半年前改名莫竹呢？
程裕坐在副驾，似乎也在琢磨这名字，忽得他坐直身子，说道：“你还记得楚振林的女儿叫什么名字吗？”
“楚兰啊。你任哥脑子还没锈，再撑个十年不成问题……”
“不是！你仔细想想。”
任长青忽然转过脸，一脸震惊的开口道：“楚兰？莫竹？”
看见程裕兴奋地点头，任长青莞尔一笑道：“打电话给段仟，让他会会这‘梅兰竹菊’。”
“遵命！”
电话接通，段仟听着程裕一改前几日的颓废，声音都变清脆起来。不禁问道：“怎么任副带你去走访时，随手买的彩票中了？”
“比那个还让人兴奋。”程裕迫不及待地说道，“我们确认嫌疑人了。”
“够迅速。医院这儿也已经协商完毕，准备拆除炸弹了。”
任长青边开车边用眼神示意程裕说重点。
程裕点点头，开口道：“对了，段哥。要你帮个忙。去问问那个楚振林一家认不认识一个叫‘莫竹’的员工。”
段仟无奈道：“这楚振林晕的不能在晕了。我上哪儿给你问去啊。你和你任哥就天天给我出难题吧。”
程裕笑出了声：“任哥说楚振林不重要，去问楚兰。挂了啊，我们还要赶回局里。”
车刚开出去一会儿，程裕的手机铃便响了。见是市局的电话，程裕也没在意，便按了免提，心想：直接带任长青一起听，一会儿就不用再复述了。
但就是这一下的偷懒，让程裕这辈子再也不敢开免提了。
电话那端是个不怎么熟悉的警察打来的，听他自己介绍应该是新招进刑侦支队的，说起话来磕磕绊绊：
“程……哥，小李哥让我给你打电话，说是嫌疑人又寄了一封威胁信到局里，说是如果要想抓他……就去A247杨树……”
听到编号的第一时间程裕便摁掉了免提，但看见驾驶坐上逐渐握紧方向盘的手，他很清楚任长青全部听见了。
他无奈的捏了捏眉心，想把一分钟前打开免提的自己给杀死。
电话里的声音在听见程裕的气音时明显弱了几分，但还是再继续说道：“他说他会在那里等我们。小李哥说……你千万别让任副支队长听到，不然我们都得掉脑袋……”
程裕感受身体向□□斜，任长青一言不发的调转了车头，他暗骂道：“他妈的。你就不能先说这句话吗？”
对面明显吓到了，声音都染上了哭腔：“程哥……我……我对不起。”
程裕感受着逐渐上升的车速冷静下来，应付道：“挂了。告诉小李哥，玩儿完……A247杨树林见。”
电话放下，程裕扭头看向脸色黑的跟锅底似的任长青，问道：“如果我现在劝你……掉头，你会把我一掌扇下去吗？”
车内安静的落针可闻，任长青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程裕很有自知之明的看向窗外，道：“算了……白问你。遇上这事……老子就当舍命陪君子了。”
他很清楚，任长青发再大的火都有转圜的余地，但是他一旦沉默不语，那么便是铁了心的要做，十头驴都拽不回来的程度。而直至目前，程裕只知道一件事会让他沉默——就是那个人。
上了高架，任长青的电话在中控台响起，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局里打来拦他的。电话一直响到自动挂断才停止，但不一会儿又响了起来。程裕也不敢贸然行动，只得紧盯屏幕备注的“汪副局长”，一边默默祈祷回去别写太多检讨。
直到电话不知道响了多少遍后，任长青才开口说了这么久来的第一句话：“把他拉黑。”
听完话之后，程裕两眼一黑，巴不得他不开口。但还是颤颤巍巍地拿起手机，假装不经意手滑按到的接通。这粗制滥造的演技换来了任长青的一瞥。
他连忙用口型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电话那端的汪副局长似乎对电话接通感到一丝诧异，愣了好几秒才开口道：“程裕，你给我拦住他。”
“……”
程裕心累道，“不是，汪副局连你自己都不敢直接对他说，你还让我拦？呵，真是不把我的命当命。”
当然这话他不敢对着汪副局说，只好说道：“汪副局，你就饶了我吧，方向盘现在在这位祖宗手上，安全起见还是别乱动好。”
汪副局知道程裕没办法拦，就开始对着任长青念：“任长青你听我说，这件事我们不知道真伪，有可能是你之前的仇家伪造的呢？对不对？我们调查清楚再行动也不迟啊。你作为一名刑侦副支队长，最起码的得保证你手下人的安全吧。现在程裕还在你车上呢。”
任长青依旧一声不吭。
汪兴无奈叹了口气，语气强硬起来：“任副支队长，我以上级命令你，立刻掉头回来。这案子已经涉及到了那个人……我完全可以申请当事人回避。”
任长青冷哼了一声。
汪兴也在气头上，继续说道：“你还要继续意气用事吗？你难道忘了十年前……”
任长青突然打断了他，声音却异常冷静：“十年前？怎么？汪副局长难道还要再把我关一遍禁闭室吗？你连那个人都不敢提——你不敢提没关系，我帮你。那个人叫章武，是杀死了常元和任亮的凶手……”
“你闭嘴！”
“我闭嘴？呵。当年心理检测可是汪副局长您亲自——盯着我做的……我得了满分。禁闭室也是您亲手给开的锁。我告诉你，只要这个案子还没出现章武的名字，你们就没理由不让我查下去——不就是担心我借此由头把他给杀了吗？我在你们这儿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潜在的反社会分子，不是吗？”
“任长青！！你够了啊——”
任长青嘴角一勾：“哟。夏队也来了？既然如此……如果说潜在的寻仇对象的话？那夏队和汪副局长不也是吗？那好啊，干脆我们一起回避，一起关进拘留所……”
夏明火冒三丈：“你！”
任长青根本不在意对面说了什么，只是自顾自说道：“我的好师父，别发那么大火，对身体不好。你放心吧，我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一封信不能把我怎么样的……”
话音落下，电话两端陷入了一种安静到可怕的程度。
夏明闭上了双眼，汪兴更是无可奈何的用握紧了拳头。因为他们都知道，任长青刚刚说的话全是真的，他最会忍耐。从一开始他便保持着异常的冷静，而这样冷静的背后却是义不容辞的决心。他们迟钝地意识到：不论费多少口舌都是劝不回来的了。
十几秒后，汪兴的声音传了出来：“长青……”
任长青的身体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一瞬。这个称呼他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听过了，十年前的禁闭室门口，比这个要年轻许多的声音也是这样一遍遍喊着“长青”，陪自己度过了一个个难熬的夜晚。
他的心脏像是咧开了一道曾经被缝合过的口子，嘴唇开合，却说不出话。只能任由十年前的长青替自己发声：“汪叔……夏叔。”
“信我……”
紧接着，车子骤然急刹，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发出巨大的响声。电话被任长青亲手挂断，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耳机放进耳朵里，并把对讲机扔给程裕。
“待在车上别动。等指挥车来。”
程裕摇头：“我要跟你一起去。”
任长青不愿多废话，车门一锁，直接向森林深处走去。
程裕向外望去，发现看不见他的身影后，把对讲机调频，说道：“能听到吗？”
那边很轻的“嗯”了一声，汇报了情况：“目标尚未出现，可继续深入。”
程裕在心底冷嗤一声，“你还汇报一嘴，我不让你深入你就不深入了？”但还是回复道：“收到。注意安全。”
两人就这样每隔五分钟汇报一次，直到程裕听见身后传来警笛声，他对着对讲机说道：“后方支援已到。”
“收到。”
程裕下了车，走到指挥车边，低着头不敢看夏明和汪兴，小声喊道：“汪副局，夏队。”
夏明哼了一声，把对讲机接过，把指挥车上的频道调好，对着话筒喊道：“任长青，听到回复。”
“夏队。”任长青的声音隔了几秒中传来。
“各小组已准备就绪，听你指挥，目标出现他们会立刻行动。”
“收到。”
忽然，任长青察觉到自己左前方似乎有个人影一闪而过。他立刻警觉，右手覆上腰侧的匕首，踩着脚下的枯草，一步步向前走去。
左脚踩到一个枯树枝，他向右一个侧身，随即抽出匕首，反手向前一挥。“嘶”地一声，对方捂住胳膊向后倒退几步。
任长青冷笑，步步向对方靠近。接着手自然摸向耳机，轻微调整后冷静道：“目标出现。”丝毫不避讳对方探究的目光。他只要过一招，便能摸清对方的身手。这个人明显不是练家子，就他那三脚猫功夫，那个人现在找人顶锅都只能找这么差劲的了吗？
“莫竹？还是莫建华？”
被叫名字的人微微抬头，因为受伤声音都带着细微颤动：“你想干什么？要杀要剐随你便，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任长青冲他笑笑：“我是警察，怎么会杀你呢？”
耳机里传出夏明的声音：“拖住。”任长青眉梢一挑，“我来跟你聊聊。楚兰，这名字不陌生吧。”
见他要说话，任长青连忙抬手打断道：“你先别说，我来猜猜。楚兰是你们厂老板的女儿，还是芭蕾舞团的首席。家境殷实，长得好看，身材又好。自然是众多员工的梦中情人，而你……就是其中一个。她时常去厂里慰问演出，那窈窕的身姿立刻吸引了你的眼球。你是这些员工里最为勇敢的一人，你去表白了，但是却惨遭拒绝，所以痛下杀手……”
莫竹像是疯了般拼命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任长青皱眉，见他神色不似作假，便继续听下去。
“她……她没有拒绝我。她跟我在一起了，我们很幸福。我们也经常约会，还一起去吃好吃的。但……都怪那个畜生，是他拆散了我们。兰兰跟我说，他爸爸发现了我们的事情，让她跟我分手。她说她不愿意，反抗了她爸，便被毒打了一顿。兰兰跳舞的腿上被抽的全是疤。我……我要替兰兰报仇，杀了那个畜生！”
见莫竹情绪失控，即使任长青意识到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但也不能再激怒他，只好顺着他说：“我知道。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但你告诉我，为什么要选在这里见面。”
莫竹沾满血的双手颤抖着，眼神不住地向任长青身后瞟去，任长青自然注意到了他的眼神，立刻转身向后看去。只一瞬，他便愣在了，因为他看见了树干后急速离开的的背影就是当年巷子里跑走那个背影。
这个背影，他这辈子都不会记错——每个梦魇都会帮助他重新复习一遍这个沾满鲜血的背影。
他呼吸停滞开始审视起周围的环境，杨树林的雪地上沾满了深红的鲜血，父亲趴在地上，不断向前匍匐挪动，雪地上有一长条血红的痕迹直通山崖。他感到反胃，不停有酸水向上翻涌，他试图伸手盖住双眼，不去看。抬起手的瞬间却发现手上不知何时也沾满了鲜血，他不停地擦手，想要把血迹擦掉，可怎么擦也没有用，血迹早已干涸，深深地埋在掌纹里，融入骨血中。
他开始抽泣，想像孩童般宣泄自己的情绪……
倏然，刑警的本能唤醒了他，一道劲风闪过，身后的莫竹不知何时拿着弹簧刀直直朝任长青的心口刺来。他一个侧身只来及避开要害部位，弹簧刀最终还是刺进了他的左臂。弹簧刀的刺入并没有将他击退，反倒让他肾上腺素飙升。他反手擒住莫竹的手臂，不知捏了哪里，莫竹五指一松，弹簧刀掉在地上。接着，他一脚踢在莫竹膝窝，莫竹双膝跪地，他从身后拿出手铐，将他双手反剪，“咔哒”一声丢给了从山下赶来的特警。
随即不顾身后人的呼喊，转身向章武离开的方向跑去。不知是谁通报的，耳机里夏明又开始嚎叫：“任长青你给我回来，都受伤了，你想干嘛？”
任长青想着耳机的价格才没把它直接扔掉，他回道：“我有数。”
“你他妈有数个屁。你要有数就不会受伤，给老子回来……”
这时，耳机里传来一阵杂音，接着段仟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任长青耳中……
仅仅一句话，任长青便停下了脚步。
话落，段仟把话筒推了回去，指挥车上的人都一脸懵的看着他。
他看了看欲言又止的各位，调了频道，继续说道：“去接任副吧。他不会跑了。”
4807字……
我为了在四章内结束这个案子，我真的尽力了……
本来可以留给下一章的1000多字的。。
o(╥﹏╥)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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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二零四·城春恐怖活动案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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