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甲元年,昏国国君贺洵,举世悬赏,为昭王所害之民,于朝堂对峙。一切与昭王有勾结之党羽,只要拿出昭王罪证,并处罚金,一切罪过,既往不咎。
公示一出,满城喧然,无数人齐聚罪证堂,史无前例。
当朝陆廷尉奉命搜查罪犯覃储所开的醉花楼,找寻剩余人证和物证。
“陆廷尉,”一个小侍卫见陆白卿上楼,连忙迎了上去,“这儿有我们就行......”
陆白卿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说:“这间,我来。”
小侍卫愣了片刻,慌忙点头:“欸......好.....好的。”
说着,他向里面的人招呼了一声,带着其他人去了隔壁。
陆白卿闭上眼,站了片刻,才进了屋。
屋里的血迹早已经被清理干净,但血腥味依然很浓,混杂着这间屋原有的淡淡花香,有着奇怪的味道。
陆白卿上前一步,坐在以往兰笙坐的位置对面,静静地倒了一杯茶。
壶里的茶是昨晚的,已经彻底凉了下来,也越发苦涩。
冰凉的茶划过舌尖,陆白卿试着让它像那日一般灼热起来,可还来不及捂热,就顺着滑进了身体。
冰冷苦涩的味道流进身体里,陆白卿被呛到,呛出了眼泪。
陆白卿轻轻闭上眼,伏在桌上。
那日老鸨给他的纸条,写的是兰笙的生辰。
还有,他的原名。
兰笙,原名兰竹歌。
五年前,陆白卿在一场火灾里,救出一个小孩。
那孩子的父母对他感恩戴德,不断道谢,夸他少年英雄,陆白卿却只看着那小孩。
小孩眉清目秀,脸上染了烟灰,却依然可见那双像星星一样明媚清澈的眸子。
他心念一动,往他手中塞了一颗糖,问他:“你叫什么?”
小孩笑得灿烂,眼底倒映着陆白卿身后熊熊烈火,和最中央的白衣少年。
他声音轻软:“我叫兰竹歌。”
老鸨给他这张纸条,或许是想让他念在当年的情分上,带兰笙走。
她打的感情牌。
殊不知,这张牌上啊,远不止是当年的一面之缘。
他没法知道老鸨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更不知道,兰笙是否知道这件事。
但,好像都不重要了。
他摇了摇手中银铃。
银铃轻响,回荡在屋里。
陆白卿笑了笑,站起身。
兰笙的屋子一向整洁,衣柜也干净,每一件衣服都叠得整整齐齐。
陆白卿手指抚过柔软衣衫,却在目光触及一处时骤然停了下来。
他手指顿住,好半天,才轻轻呼了口气。
他颤抖着指尖,屏住呼吸,将那个东西拿了出来。
银铃轻响,吊在花灯下,清脆灵动。
陆白卿顿住,好半天才看向手中另一个,一模一样的银铃。
脑中划过一丝荒唐的猜想,他定定地看着银铃。
“这位公子......”陆奉沉默了一下,还是说,“你......”
兰笙被一个男人揽在怀中,他侧头对着陆奉淡淡一笑,道:“陆公子醉了。”
陆奉目光沉沉,不再说话。
兰笙被那男人揽着,下了船。
走过一家店铺前,兰笙停住脚步。
他目光扫过一个小小的铃铛,同店家说:“这铃铛,卖吗?”
店家笑了笑,还没说话,揽着兰笙的人就笑着勾了勾他的下巴,语气令人恶心:“小兰笙要是喜欢,我把这里都给你包下来。”
兰笙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的手指,从他怀中退出。
他声音淡淡地:“不,我自己买。”
男人虽不明白,还是笑着过来,将兰笙揽入怀中,待兰笙付了钱,便揽着他走了。
只留店家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这人......怎么有点眼熟?”
想不明白,他摇了摇头,转而继续吆喝。
陆白卿看着手中银铃,将灯连着银铃一并拿在手中。
吊着的银铃在拉出来的一瞬,带着什么东西,掉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那是一个杯子。
被摔碎在了地上。
陆白卿垂眼,好像没有反应过来,半晌才缓缓蹲下身,捡起一片片碎片。
碎片划过指尖,流出殷红的血。他恍若未闻,只继续捡着碎片。
白瓷碎片染上了血,像是开出一片花,娇美艳丽。
他将碎片握在手心,扎出一手的血来。
他垂眼看着一滴滴淌在地上的血。
对不起啊,兰笙,我打碎了你的杯子。
“你是不知道,那个昭王,有多丧心病狂。”
“怎么说?”
“听说是陛下南下找到了证据,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索性啊,将醉花楼里的人,全都杀了。”
“啊......”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什么意思?”
“我听说啊,是那楼里的一个妓子,拿了他什么罪证,被发现了......”
“到死都没交出来呢。”
“啊......这昭王真是......”
“不过我可听说,当朝陆廷尉,好像和里面那位有些关系......”
“怎么说?”
“你不知道吗?听说他不顾劝阻,在朝堂上,拂了皇上面子,非要将那楼里的人,都厚葬了.......”
“这......好歹一方廷尉,怎么和他们染上关系......”
无人注意,一人白衣染了血,从人群中穿过。将那些感叹和愤恨的声音扔在身后,只提着一个狐狸花灯,向前走去。
所行之处,留下银铃声阵阵。
走到廷尉府时,陆白卿停住脚步,看了看手中花灯。
“大人。”陆奉不知何时走了出来,看陆白卿正愣怔地看着手里的花灯,轻声唤道。
陆白卿抬眼,眼中只有一片暗沉。
陆奉顺着陆白卿的手看过去,顿时一惊:“你的手......”
陆白卿没说话,绕过他,径直走入庭院。
庭院角落,一处新立的坟在花丛中,显得格外突兀。
陆白卿上前两步,也不顾身上白衣,就这么坐在了坟前。
他笑了笑,晃了晃手上的花灯,冲那人说:“你看我找到什么了?”
回答他的,只有穿堂而过的风。
他便又自顾自说下去:“谁让你不早些告诉我你还藏着,不然我就放你旁边了。”
“知道你喜欢,不过,”他笑了笑,“谁让你骗我。”
“我是不会把这些再放进去了。”
“你若是要,便自己来寻吧。”
说完,他又坐了一会,好像在等谁回答。
他沉默片刻,在坟前放了一颗糖。
清风吹过,他咳嗽一声,惊跑了树上一只鸟,连带着树叶也响起来。
他站起身,将要离开时,却又停住脚步。
像是怕那人找不到,他又转过身,笑了笑,说:“我和定情信物,都在你面前的屋子里。”
“别忘了来寻。”
他转身离开。
风吹落不远处一棵树上的花瓣,轻软的飘起来,最终缓缓落在坟头。
轻轻浮起一片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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