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白卿想带他回家,就是现在,好像只要再多一秒钟,就会生出变数。
兰笙笑得无奈:“我又不会跑。”
陆白卿皱眉,还想说什么,兰笙眨眨眼,手指压上他的唇,不让他再说话。
他笑得明媚,眼中像是万千繁花,都在这一刻绽放开来。
“我在这里,等你。”兰笙声音里褪去一丝轻佻,换得几分认真。
陆白卿咬唇,沉默片刻,终于说:“等我。”
兰笙笑着点头。
屋外的雨没减,倒是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明明给了伞,雨里的人却不打,只顾往家里走,走着走着,索性跑了起来。
地上路滑,陆廷尉酿跄了一下。
兰笙看着,忍不住笑,笑着笑着,便觉出眼中酸涩。
叹口气,他合上窗,擦去眼角湿润,权当是雨水了。
兰笙将屋中所有的杯子都翻了出来,犹豫片刻,将陆白卿用过的杯子收了起来。
柜中的狐狸灯笼还在,兰笙浅浅一笑,将那个杯子放在了一起。
门被推开,带着雨水的潮湿气息,一并涌入屋中。
兰笙回头,看见一众淡妆的男女,衣角绣着小小一朵虞美人,是他们这等人的标志。
他笑,转身走去,同他们坐在一起。
平日里浓妆艳抹的男女纷纷洗去妆容,脸庞清秀干净。
兰笙将一杯杯茶分给众人,分到老鸨时,她手微微颤抖着,接过兰笙的茶。
好半天,才说:“兰笙啊,你明明能走的......”
兰笙笑着,轻轻抿了一口杯中茶。
茶味苦涩清香,淡淡地溢了满口,他记起那日缠绵,陆白卿渡在他口中的茶。
他笑,这陆廷尉,好歹是个廷尉。
那日强喂给他的酒,记了这么久,终于还是以茶还了他。
他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壁,扫视一圈。
屋里人眼里多少有些湿润,都看着他,眼底情绪不明。
兰笙笑:“茶凉了,可不好喝了。”
屋里一片沉寂,半晌,终于陆陆续续有人品起杯中清茶来。
屋外雨声渐大,砸在窗沿,沾湿了衣衫。
楼下嘈杂起来,似乎是有人闯入。有年纪小些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桌上的茶杯都倒了。
茶水四散开来,清香的气味溢满了屋。
兰笙淡淡地叹了口气,起身扶起茶杯,重新倒入茶水:“小雨,总这么冒冒失失的。”
小雨抬起头,眼中已经溢满泪水。
兰笙微微一笑,抬手拂去她脸上的泪。
小雨轻轻吸了一口气,仰了仰头,将眼中的泪水尽数逼了回去。
片刻后,她轻轻吸了吸鼻子,冲着兰笙笑了。
屋里静悄悄,雨砸在窗沿,又悄然滑落,溅在地上,清脆地回荡在屋里。
于此同时,门被人踢开。
屋里的人恍若未闻,静静地品着杯中闲茶。
一如富家儿女,只是在某个闲暇的黄昏,品着茶,不问世故。
轻抿一口杯中茶,苦涩味道弥漫开来,缠绕在舌尖。兰笙想,其实,他真的想过跟那个人回家。
街上雨水积攒,陆白卿滑了一下,膝盖摔在地上,溅起的脏水染脏了白衣。
他垂眼,起身,膝盖发起疼,再跑不动,便一步一步向着醉花楼走去,踉踉跄跄,终于,他抬头,看见了显眼的招牌。
经雨水洗过,没褪去半分艳色,平添几分秀美。
陆白卿叹了口气,扬起一丝笑,推开门。
空无一人。
手中银铃骤然落地,清脆的声音回响在楼里,空荡辽远。
陆白卿闭了闭眼,轻轻吸了口气,压住心里的恐惧,一步步向楼上走去。
楼中一片沉寂,他握着扶手,一步步艰难地上了楼。
兰笙屋子的门半开着,血迹顺着地面划过。
陆白卿静静地看着那扇门,转身,有想逃的冲动。
可此时,门被风缓缓吹开。
陆白卿颤抖着手,扶着门,跨进门去。
在遍地尸体中,一个人侧躺着,一身紫衣。
陆白卿慢慢地走过去,膝盖受了伤,他踉跄着,被一具尸体绊倒,摔在地上。
原就伤了的膝盖渗出血来,将白衣染红。
陆白卿咬着牙,微微抬起头,他的兰笙就在眼前。
他闭着眼,像往日一般,长睫软软地垂落下来。
兰笙长发洒在肩头,手垂落身侧,血腥味盖去了淡淡花香。他一如往日般干净,像洒落人间的星光。
美得惊心动魄。
陆白卿颤抖着指尖,擦去他脖间的血。
可怎么也擦不干净,已经有些暗了的血迹抹在白净的脖颈上,越是想抹去,越是明显。
屋外雨停了,乌云散去,星光浅浅地洒落下来,一如那日,他们在湖中央,兰笙在他身侧,也是这般闭着眼。
陆白卿说不出话来,喉中像是被堵住,只能发出微不可察的声音。
他说,兰笙啊。
他抱住已经没了温度的人,好像抓住了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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