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动我就杀了他。”
打得正酣的盛扶光听到陈三平这句话，身形一震，被大丰钻了空逃走，他也赶紧后退到安全距离。
睢棠生无可恋地看了眼脖子上的镰刀，又分析了一下整个局势，觉得自己特别丢脸。
当然了，盛扶光也在看他，用质问的眼神。
“我说我其实是想帮忙的，你信么？”睢棠露出一个假笑。
盛扶光没回答，盯着陈三平手里那把锋利的镰刀，眼神透着狠厉。
那镰刀离睢棠的脖子几乎只剩几毫米，刚退回去的几人也断了睢棠逃跑的后路，可以说，现在的睢棠就像被网网住的鱼。
陈三平心想自己应该已经掌握了局势，便让盛扶光丢掉身上所有的东西，转身倒退着走过来。
盛扶光和睢棠对视一眼。
睢棠：“要不你先照他的话做？”
盛扶光：“那样我们都会死。”
睢棠皱眉：“所以你想让我先死吗？”
盛扶光：“谁让你遇见的是我。”
睢棠：“我……”
陈三平：“好了闭嘴，没功夫听你们瞎扯，也别想耍花样，照我说的做。”
盛扶光又看了眼睢棠，慢慢从身上掏出防身用的东西，但他故意左抛一个，右抛一个，就是不丢在前面的地上。
大丰怒了，“你干什么！”说完又叫了个人去把东西都捡过来。
盛扶光对此充耳不闻，并且变本加厉，扔的东西都能排个八卦阵了，捡东西的人也一口气都没得喘，东跑西跑，整个画面真的……特别滑稽。
睢棠抿唇，极力抑制自己的嘴角。
真损呐。
此刻，睢棠身边除了陈三平和大丰，只剩一个人，还是个刚才被盛扶光打伤的伤员。
陈三平也被搞得烦了，“好了大丰，不用管了，小心……”
话音未落，陈三平就感觉身边的人动了，并一把抱住了他的手臂，对方比他高太多，几乎挡住了他全部的视线。
瞬息万变之际，盛扶光一个箭步上前，扔掉了那么多东西，反而让他的身体轻松了许多，连动作都比刚才更快了，对着大丰的小腿一踹，便将人踹倒在地，随后又一踩，地上的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
其他三人都吓傻了，合着刚才他们四打一，人家都是让他们的？这个人怎么那么恐怖啊！
盛扶光解决掉最麻烦的大丰后，就转向其余三人，他单是投去一个眼神，那三人便急急后退，像是小鬼见了阎王爷，没一个不哆嗦的。
陈三平当真是气急攻心，本来还好转的肚子，当下也又开始痛起来，“先来帮我！你们打不过他的！”
三人如梦初醒，又将目标对准睢棠。
睢棠骂了句，“操！盛扶光！我要放手了，你快……”
睢棠推开陈三平，却也被陈三平绊了一下，险些摔倒，没能按照自己设想的那样，撒开腿死命跑。
盛扶光呼吸一滞，见那陈三平咬紧牙，下了狠心般举起了镰刀。
眼看着那镰刀就要落下，盛扶光几乎是撞开了前面的三人，直奔睢棠而去，但一个身影比他先到达，硬是接住了陈三平的双手。
是石大柱。
一直躲着的石大柱目睹了全部的变化过程，却始终没有勇气出来帮忙，就像刚那人说的，他出去只会添乱，但眼下的情况，已经只剩几个人了，而且都受了伤，他觉得自己应该能帮上忙了。
结果好巧不巧，他一出来，就又遇上了变故，他说不清是为了救人还是为了少一点罪恶感，但反应过来时已经挡在了前面。
睢棠也趁机站稳跑出好几米远。
陈三平眼里满是失望和愤怒，“大柱，你是乞儿村的人，怎么能帮外人？你就不想想你女儿吗？”
石大柱被镰刀伤了手臂，疼得直吸气，无奈地说道：“村长，就是为了我女儿，我才不能让你这么做，我怕所有的报应，都会在我女儿身上啊！村长，你敢说自己没做错事吗？”
陈三平没回答，举起镰刀抵着石大柱的脖子，挟持对方和自己一起走。
盛扶光和睢棠各站在一边，包围住两人，现在的形势，陈三平已经占了下风，几乎无路可逃了，但盛扶光追过那些末路的歹徒罪犯，知道人在绝望时刻，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所以他担心陈三平会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石大柱你别动。陈三平。”
“你闭嘴！！你这个警察，怎么就烧不死也打不死！”
盛扶光沉默不语，这种问题他当然回答不了，难道要说因为他还想活？
睢棠倒是笑得差点打滚，蹲在地上耸动肩膀，陈三平这是被气糊涂了吧，这种时候说什么不好，偏偏吐槽这种事情，怎么想怎么好笑。
“睢棠。”盛扶光无奈叫了声。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在想，你们支队的人到底还来不来，现在可又多了个任务，解救人质。”
盛扶光微微皱眉。
睢棠又对陈三平说道：“诶，你知不知道警察解救人质，有个默认的规矩，那就是人质一旦救不了，就先把罪犯抓了，或者直接打死，以防他危害其他人和救援人员，毕竟谁的命不是命。”
陈三平抓着石大柱，一点点往后挪步，“少唬我，你们警察能干出杀人质这种事儿？那你们还算什么警察？你们才是杀人犯吧！”
睢棠笑里透着邪性，“哟，你跟我聊杀人犯啊，也是，杀人么，你比我熟。”
陈三平不再应答，逐渐大着步子，往后退去，那是他们来的方向，桥也在那边，只要到了桥那儿，他就有办法，那就是把石大柱扔下去，这两个警察一定会先救人，到时候他就能跑。
想好这些，他轻蔑一笑，“说那么多，你们还不是不敢往前。”
睢棠这会儿已经和盛扶光会合，他抱着手臂问对方，“误伤人质，也会被算罪犯么？”
盛扶光：“别乱来。”
睢棠：“开个玩笑，但你们支队也太慢了，再慢点，最近的军区的直升机都能到这了。”
盛扶光不搭话，紧紧跟着陈三平和作为人质的石大柱，眼看着快要到桥边，也明白了陈三平的意图。
不过陈三平算漏了一点，那就是睢棠。
他以为睢棠也是警察，也会救石大柱，到时候他再趁机逃跑，但睢棠既不是警察，也不会为了救个无关紧要的人跳河，这点盛扶光很肯定。
“陈三平，别再往后了，现在停下还有机会。”
陈三平拽着石大柱走上桥，心想还有什么机会，他既然没能杀掉这两个警察，便什么机会都没用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跑，什么村子村长，他也都统统不要了。
“石大柱，你问我有没有做错事，呵，有，那就是放走了那个人，不然哪儿来那么多麻烦事，你也就不用死了。”
石大柱一惊，抱着陈三平的手臂苦苦哀求，“村长！陈三叔！你、你……你不要……”
陈三平神情冷漠，“要怪就怪这两个警察，也怪你自己，怎么就是不肯安分点，还把村子的秘密告诉别人，说什么怕女儿遭报应，一个女儿而已，又不是儿子，都不能给你传宗接代，有什么好的，现在你背叛了祖先，烧了祖祠，全村的人都被你害了，你还怕报应？”
石大柱被说得哑口无言。
他从前就软弱，老婆被逼着吃那种东西，难受恶心到干呕的时候他没站出来，后来女儿出生，被别人戳脊梁骨说废物的时候也没反抗，他很爱他的老婆和女儿，但正因为如此，他不得不和别人一样，不做那个另类的人。
可是安分不代表安心，目睹了那样的事情，他更加不安，他时刻问自己，女儿生活在这样一个地方真的好吗？外面有那么广阔的天地，他曾经有幸见过一次，他的女儿也该去见见。
“陈三叔，你就不怕报应吗？”石大柱哑着声音问道。
“什么报应？”
石大柱没回答，而是死死抱住陈三平，狠狠往水里栽去。
掉下去的那一刻，他脑海里只有那半句诗，“人生自古谁无死”，他想自己应该没有记错吧，都记了半辈子了，总不能记错了吧。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盛扶光反应过来时，两人已经坠入河中，湍急的水流冲刷着二人的身体，只见他们不断冒出水面，又被水淹没。
“扶光！”
宋晋带着人急匆匆地跑来，见盛扶光还完好地站在桥上，当即松了口气，他刚才躲在桥的另一面等待时机，和扶光配合着将人抓住，结果就看见桥上的人掉了下去。
“你没事吧？他们……”
盛扶光摇头，紧接着就开始脱衣服，打算下水。
睢棠制止他的动作，惊讶地问道：“你忘了那个野蛮人说的了，这河下去就是死，你是去救人还是去陪葬啊？”
盛扶光压着声音说道：“又没让你去。”
睢棠瞪着对方，说不出话，然后放开了手。
得，自己又多管闲事了呗。
宋晋没有犹豫，也跟着脱衣服，“我和你一起下去，让兄弟们在岸上找个木棍，把人在水里拦住。”
盛扶光：“不行，宋哥你在岸上接应，到时候我顾不上你。”
宋晋满嘴的说辞被盛扶光的一句“顾不上你”堵在那里，因为事实就是这样。
“那你小心点！”
睢棠看着盛扶光脱了外套只剩一件单薄的上衣，又卸去手上脚上缠绕的东西，翻身一跃扎入水中，须臾之间，他好像看见对方的脚踝，红得也像一颗水蜜桃。
他凑到桥边张望，刚巧盛扶光从水里冒出头，撩起额前的头发，往陈三平和石大柱那边游去。
“盛扶光，你到底怎么想的，当英雄很好么？”
睢棠沉着脸，紧紧地盯着水里的那个身影，手不自觉握紧成拳。
盛扶光被水流不断冲击，河底多是巨大坚硬的岩石，他刚才已经不小心撞到了一块，右脚膝盖隐隐作痛，冒出水面时，看见陈三平和石大柱仍然死死纠缠在一起，时不时被水淹没冲向远方，他便顾不得身上的伤，奋力游去。
可就在他接触到两人时，被其中一人踢了脚，稳住身体后他抹去脸上的水痕，这才发现陈三平被石大柱抱住了，所以才挣扎。
“石大柱！放手！”
宋晋此时带人沿着河岸一路跟随，超过河里的三人，还找了根够长的竹竿。
“扶光！往这儿来！”
“好！”盛扶光看准宋晋的位置，打算把那两人往外拉，“石大柱！相信我！”
石大柱仰着头呼吸，双臂从后面死死抱着陈三平的胸口，见是盛扶光下水来救他，发自内心地一笑，“警官，我当然、相信你，我女儿……”
话没说完，石大柱表情骤变，瞪大眼睛，张大了嘴，水很快淹没他的脸。
盛扶光一怔，看到河水底下开出一朵血红色的花，他伸手去抓，却什么都没抓到。
“扶光！前面有岩石！快抓住杆子！”宋晋在岸上焦急地喊道，他刚才也看见了，另外两人好像就是撞上了那块岩石，不知道情况如何，大概率凶多吉少。
盛扶光四顾茫然，水里的血腥味熏得他浑身发抖，所有身体上的痛楚都比不上心理上的恶寒。
他抓住了竹竿，游回岸边。
宋晋立刻拿着衣服过来，让剩下的人赶紧顺着河流到下游找人。
“扶光！没事吧！？我看看！”
盛扶光摆摆手，拢着衣服站起身，看得见的地方都在滴水，不一会儿脚下就积成了个小水塘。
睢棠过来时就是这幅画面，他没好气地说道：“你演水龙头呢。”
宋晋瞪了睢棠一眼。
盛扶光却仿佛置若罔闻，刚踏出一步，就撑着膝盖喘气。
疼，太疼了，他感觉自己哪儿都疼。
宋晋和睢棠几乎同时伸出了手，但宋晋更快一步，扶住差点栽倒的盛扶光。
睢棠瞄了眼，“你右边的裤子怎么还破了，水里有……”
“你流血了扶光！”宋晋惊呼，盛扶光破了的裤子下面是一片鲜红，应该是膝盖磕破了皮，再往下看，左脚也又红又肿，和雪白的脚脖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下好了，左右平等，哪只脚都不落下。
盛扶光还想摆手说没事，宋晋二话不说，直接把人背起来，“不许逞强！你这脚不能走了！哥背你！”
睢棠在旁边杵得像根木头，说实话，他第一次看见盛扶光这么狼狈的模样，本来以为自己会嘲笑对方几声，谁让他不自量力去救人，但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好像有点开不了口。
不过，这两人在他面前演的这出兄友弟恭的戏码，他看着，怎么觉着那么烦呢。
一小时后。
三人在赶来的消防队的帮助下，回到了南沟村，救护车已经等在了村口。
盛扶光伤得不算重，但朱乐乐因为失血过多，已经出现了休克症状，加上伤口感染，急需送往医院。
龙跃良像检查宝贝似的，对着盛扶光进行从上到下的审视，最后拿着干净的毛巾给对方擦了下头发，“没事就好，擦擦，别感冒了，剩下的事交给宋晋。”
盛扶光坐在救护车的后面，医护人员正在给他简单处理膝盖和脚踝的伤口，更深一步的检查则需要回医院才行，他从龙跃良手里接过毛巾，点点头，然后又看向一旁抱着手臂、像个男模一样站着的睢棠。
睢棠：“盛警官看什么，我惜命，不像你，所以死不了。”
盛扶光感觉到睢棠话里带刺，但不知道原因，心想也许对方是累得，便回道：“累了就坐会儿，现在还回不去。”
睢棠看了眼盛扶光身边的空位，也不矫情，立刻坐了下去。
“累死了，比世界末日逃亡还累。”
“确实是逃命。”盛扶光应和道。
睢棠浅浅一笑，托腮转头去看旁边的人，贫嘴道：“那这么说来，我和盛警官，算是生死之交了？”
盛扶光淡淡一瞥，反问道：“你不是惜命？”
“那不是也陪你走过来了？”
盛扶光一愣，“……随你。”
没一会儿，宋晋领着从乞儿沟下游赶回来的民警兄弟们，向龙跃良汇报情况，由于天色太黑，通往下游的路况又比较糟糕，他们到一半就回来了，沿途都没有发现坠河的陈三平和石大柱的身影，只带回了被盛扶光打伤的那几个人。
宋晋又补充道：“乞儿村的火已经灭了，索性房子只着了一个，还有后面崖底下的那片树林，也得亏前几天下过雨，这空气啊、树叶啊都没那么干燥，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哦，还有，现在消防队正在把村里的人接出来，龙队，你看是带回局里还是？”
龙跃良眉头紧蹙，“局里哪儿放得下那么多人，这样，先把石大柱的女儿和老婆带回去，万一找到的是尸体，也好当场告知。其他人……”
宋晋挠挠头，这村里人少说也有几十号人吧，能安置到哪里去啊？
“其实也不必都出山。”盛扶光想了想说道，“龙队，山里还有得查，之前逃跑的时候，发现了人体白骨，还有陈三平。”他看了眼睢棠，继续道，“我怀疑他和刘荣有血缘关系，他们长得像。”
睢棠闻言，嘴角一弯，继续当个哑巴。
龙跃良：“那就等天亮，一部分去找陈三平和石大柱，一部分去搜查乞儿村，之前那个张叔也跟我们说了点线索，可能也和乞儿村有关。宋晋，你去和消防的兄弟们说一声，让他们结束任务赶紧回去休息，都别累着了。”
宋晋满脸愁色，“龙队你倒好，这种苦差叫我去，你不知道么，消防队知道山火是因为咱们烧起来的，已经快用眼神把我杀死无数次了。”
龙跃良“哦”了一声，道：“所以呢，你去不去？”
“去……”宋晋面对威武特别能屈能伸。
睢棠噗嗤一笑，引来众人目光，他看看盛扶光，又看看龙跃良，调侃道：“龙队长官威挺大呀，但我就问一句，你们刑警支队业务能力考核是怎么过的，出警速度超乎寻常的……慢啊，那会儿怎么不发挥一下你的官威，向附近军区借点人也行啊。”
宋晋是真不爱听睢棠说话，美丽的语言差点脱口而出，“想得挺美啊你，你以为……”
龙跃良：“谁说我没借。”
宋晋一愣，啊？
龙跃良：“直升机，都飞到半路了，不知道怎么又飞回去了。”
只留下当时接到电话被告知后，满脸问号在风中凌乱的他自己。
宋晋和盛扶光听到“直升机”三个字，都露出了恍惚的神情。
“直、直升机！？”
宋晋还在结巴，被龙跃良一巴掌扇去给消防队传话，剩下盛扶光还在迷惑，因为他不觉得一个刑警支队长可以求得军区的帮忙，而且支队在军区似乎也没什么关系。
睢棠也迷惑了，但他就好奇，直升机都开出来了，还能半路撤回的？什么意思啊！？怎么比他还儿戏！
停更一周，修文存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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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Chapter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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