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跃良看着前面两颗“鹌鹑”，叉腰指鼻子怒斥道：“要不是我醒了，还不知道你们要怎么骗我呢！”
宋晋缩缩脖子，试图解释，被龙跃良一个眼神瞪回去，他只好低头喃喃道：“您也是好身手，就这么偷偷跟了我们一路，还听我们墙角……”
龙跃良扬起手，宋晋立马闭嘴。
盛扶光杵着拐杖，决定不说话，毕竟多说多错。
但龙跃良这次一视同仁，对用拐杖装样子的盛扶光问道：“从哪学来的，还骗起我来了？”
宋晋看看表情无辜的盛扶光，憋着笑又把头低了些，他觉得他们俩就差一筐荆条背身上了，刚才他还差点吓得将拐杖举上头顶。
龙跃良见两人都不吱声了，便收了气焰，问起刚才说到的案子的事情。
“丁书琴不是有个读大学的女儿，找人去查一下，她走之前说不定和她女儿说过什么。”龙跃良很快做了决定，“还有那个张余德，也不能排除是他说漏了嘴。”
盛扶光：“张余德？”
宋晋解释道：“哦，就是张叔，原名张余德。之前我们不是怀疑他隐瞒了四宜山的事情么，我和龙队都问出来了，但总感觉和乞儿村不像一个事儿。”
盛扶光：“所以山上真的发现了尸体？”
龙跃良示意宋晋继续说。
宋晋咽了口唾沫：“是这样的，四宜山还没开发之前，就是座荒山，但南沟村靠山吃山，常有村民上山采野草、挖笋、挑土，偶尔也会有几个背包客来山上露营，虽然发生过失踪事件，最后也都找回来了，但有一天，一个村民上山挖土的时候，突然就挖出了一具尸体，接着又在不远处发现了另一具，把那人吓死了，因为那两具尸体都像是被野兽咬伤过。”
盛扶光一怔，“野兽？”
龙跃良：“对，张余德是这么说的，但那也只是他们认为，咬合型伤口的形成原因不单有野兽撕咬，还有可能是类似动物牙齿形状的武器、刑具，所以也有可能是人为。”
盛扶光：“尸体呢？”
宋晋叹了口气，“没了，当时村子里都在传山里有野兽，最后村书记上报给街道办，这街道办也没遇到过这种事，怕消息传开影响他们的工作，就让人把尸体烧了，又答应给南沟村每户人家一些好处，事情就这么压了下来，也不许村民向外人提起。”
盛扶光想了想，又不解道：“文旅部和开发部的强硬又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个，龙跃良就来气，呼吸都粗重起来，“还能怎么回事，怕得罪投资方，怕事情闹大项目黄了！居然隐瞒警方这么重要的案情！”
“不过说来也奇怪，四宜山当初被选中开发，街道办那边的人曾经含蓄地提醒过，但投资方似乎并不介意，还是执意要开发，但要求就是不能出命案。”
盛扶光了然，意思就是出了命案也要当作没发生，低调解决。
突然，宋晋拍了下手，把旁边两人都吓了一跳。
龙跃良一脸无奈，“又干什么！”
宋晋一脸恍然大悟，“噢！我说呢，张叔为什么要我们在手上脚上绑东西！”
盛扶光会意，“野兽。”
宋晋疯狂点头，“对啊！他一直都以为山上有野兽，所以叫我们做好防护。扶光，记得么，他还不允许我们在林子里大声说话，说不定也是怕引来野兽！”
盛扶光眉头紧锁，说出一个信息差，“但之前陈三平的手下大丰说过，山上从来都没有野兽。”
宋晋也想到一件事，“让贝姐摔倒的那个坑，不是说是捕猎的陷阱吗？”
龙跃良没忍住敲宋晋的脑袋瓜子，恨恨道：“在你眼里，小松鼠都是野兽了！？那么小的坑，能捕到什么野兽。”
宋晋一愣，仔细想想，好像是的，野兽踩到坑里，被夹了脚，掰开不就好了？总不能是个只会嘤嘤乱叫、战斗力为零的野兽吧？
他尴尬笑笑，“没转过弯来。”
龙跃良“哼”一声，“何止，你的脑袋有时候就是根铁棒！笔直！”
盛扶光闻言，轻轻抿唇，压下嘴角。
……
三人找到张余德，对方正在家里睡觉，眼下还挂着两个黑圈圈。
宋晋惊讶道：“张叔你一晚没睡啊？”
张余德用力揉了把脸，把自己揉清醒，心虚回答：“有点被吓着了，睡不着。”
龙跃良：“张余德，山上的事情你有没有和别人说起过？”
张余德摇摇头，说没有，起身去给三人倒水。
盛扶光盖住杯子，冷着脸说不用，张余德便悻悻地把热水壶放回去了。
宋晋劝说道：“张叔，我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过你，案子的事情是不能向外透露的，出了事您要担责，我也没办法。”
张余德表情狰狞，叫苦不迭，“我知道，你说过的，我当然知道。但也不是我故意说的……”
龙跃良：“所以你真的说出去了？对丁书琴？”
“你怎么知道？”张余德手足无措，“是不是丁妹子给你们添麻烦了？哎呦都怪我，嘴太快了，她当时看起来很害怕，我就和她说了！”
盛扶光：“她主动来找的你？你说了什么。”
张余德：“我、我就说不是什么野兽咬人，让她别害怕，是另一个山头上的林子着火了，但也挨不着咱们村，咱们还是自己过自己的，没事儿。”
宋晋不解，“张叔，你真就说了这些？”
张余德茫然，“嗯！不然呢？多的我也知道不能说啊！”
龙跃良和盛扶光对视一眼，有默契地往外走，宋晋慢了半拍跟上。
张余德还在屋子里诧异，不知所措，“这怎么了，这是，到底是怎么了……”
龙跃良出了门疾速竞走，走到一半，突然想起还有个伤号，又掉头回去，“我让小吴去查丁书琴的女儿，应该很快会有结果，宋晋，你陪小光回去。”
宋晋：“我们回局里？”
龙跃良：“让他回家！还有那拐杖，别装模作样了，看得我都替你们累。”
盛扶光保持沉默。
宋晋：“龙队您去哪儿啊？”
龙跃良指了指农家乐的方向，“了解情况，你……你先回局里等小吴的结果。”
宋晋答应下来，上了盛扶光的车后，把导航的位置直接定在警局。
盛扶光坐副驾，忍不住问道：“龙队不是说……”
宋晋一脸得意，“龙队的意思，把我们俩支走，不就是叫我们去调查丁书琴的女儿吗？”
盛扶光：“龙队刚才和你说的？”他怎么记得龙队是叫宋哥带他回家？
宋晋：“我觉得，龙队是这个意思。”
盛扶光系好安全带，觉得宋晋可能真的想多了，但正合他意。
……
“宋哥、盛哥！这儿！”小吴从新位子上站起来，朝进门的两人招手。
宋晋满脸疑惑，“怎么好端端的换位子了？”
小吴嘿嘿着傻乐，解释道：“薛大不是去国安局了么，他的学弟来咱们这儿实习，补充一下人手。”
宋晋气得鼓嘴，“我们也缺人啊，十分缺人！”
小吴调侃道：“宋哥你是缺挡箭牌了吧，每天被贝姐霸凌的滋味不好受哈？”
宋晋眼睛一瞪，佯装怒道：“就你废话多，赶紧说正事！少挑拨离间！”
小吴悻悻闭嘴，赶紧调出查到的信息。
丁书琴的女儿丁炀目前就读于兴海的一所大学，法律专业，因为离家太远，平时都是住校，学习成绩非常优异，常年获得奖学金，就连寒暑假期间，也去了一些比较有名的律所实习。
宋晋感叹道：“很优秀啊，这么说，丁书琴应该不会让女儿离开学校吧？毕竟影响孩子的前途。”
盛扶光也这么觉得，之前他们猜测丁书琴和乞儿村有关，而她此刻离开一定是怕警方，或者乞儿村的谁找上她，但女儿还有学业要完成，所以她现在能做的，只能是躲起来。
盛扶光想了想，道：“丁炀实习的律所都有哪些。”
小吴闻言，很快搜索出几个地点，标记在地图上。
这些律所的位置几乎都在市中心一块，换句话说，离南沟村都很远。
盛扶光：“查一下丁炀的房屋租赁情况，她一定在市里租过房子，不排除房子还没到期。”
宋晋：“对，她一定不会回家住，而且也不会在这些律所附近，毕竟市中心的租金太贵，大概……”
宋晋在地图上扫视，思考会在哪个区域，结果手指点出去的时候，刚好和盛扶光的手指撞上。
“嘿嘿，扶光你也想到了？”
盛扶光点头。
两人指的是丁炀所在大学的那块区域，和市中心离得不算远。
宋晋：“一般大学寒暑假都可以申请住校，但也有时间和人数限制，万一丁炀没申请上，她应该也不会选太远的地方，大学附近各种基础设施都相对比较完善，她地方也熟，还不用搬太远，理应首选。”
小吴一番操作后，“有了！”
宋晋眼睛一亮，“哪儿？”
小吴：“北城区雨花路195号，崇安里11幢701室，租期确实还没到！”
宋晋拍拍小吴的背，终于有了点笑意，“晚上哥请你喝奶茶。扶光，走！”
两人立刻赶往崇安里，到达后，找到11幢701室，敲了好几次门，才得到回应。
来开门的就是丁书琴，但她已经知道了两人的真实身份，当即就想关门，被宋晋拦了下来。
“阿姨！我们是警察啊，您怕什么。”
丁书琴抵着门，从狭小的门缝里看外面的人，“你们那天骗了我，为什么不说自己是警察？”
宋晋挠挠头，“这解释起来太复杂，但肯定不是我们故意的，警察也有难处啊。”
丁书琴冷着脸，“警察能有什么难处，你们只会把错都推在别人身上！”
宋晋一脸无辜，“啊？您怎么那么说啊？哎、哎，等等……”
嘭！
对着紧闭的门，宋晋后退一步，“扶光，要不你……算了，你也别试了，没意义。”
盛扶光：“……”
宋晋叉腰，不解道：“她怎么对警察有那么大的误解？”
盛扶光：“不知道。”
宋晋：“哦，你去哪儿？”
盛扶光转身下楼，沉默不语，到了楼底才开口，“问丁炀。”
午后。
盛扶光坐在车里给“瘸腿”换药，脚踝比起昨天已经好很多。
宋晋在附近便利店买了午餐，也就是加热的三明治和酸奶，他和盛扶光一人一份。
两人在漫长的日光中，等待丁炀的出现。
“龙队刚打电话，说丁书琴不是南沟村人。”宋晋咬了口三明治，声音有些含糊，因为他真的太饿了，感觉晚一秒就饿死了。
“村里老人都记得，丁书琴是二十年前突然出现在村口，当时就已经怀孕，身上衣服破破烂烂，村里人觉得可怜就让她留下了，之后也就一直在村里住着，但没人知道她是从哪儿来的，反正也没出什么事，大家也就都没在意。”
盛扶光：“二十年前？”
印象中，似乎有什么事也是二十年前……
思索中，宋晋突然拍了拍他，眼神示意车外，原来是丁炀回来了。
他们快速下车，拦住了人。
丁炀有一瞬间怔忪，很快反应过来，手指托了下镜框，“你们就是我妈说的那两个警察。”
宋晋：“不好意思打扰你们，我们就问几个问题，麻烦配合一下可以么？”
丁炀与丁书琴的态度不同，显得十分冷静稳重，还有心思记得自己本来要做的事。
“我去给我妈送饭，一会儿下来找你们。”
宋晋看着丁炀上楼，不确定地问盛扶光，为什么母女俩性格差那么多，他甚至觉得丁炀才是年纪大的那个。
盛扶光摇头。
几分钟后，三人在小区花园的凉亭见面，丁炀还是那副沉着冷静的面孔，连面对刑警也平平淡淡。
“我知道你们想问我妈什么，我妈从来没和我说过，所以你们找我也没用。”
宋晋扭头和盛扶光交换眼神，这个丁炀确实不太一样，一上来就跟他们摊牌，而且他们都还没问呢，就被拒绝了。
盛扶光：“母亲突然跑来找你，也不奇怪？”
丁炀托着眼镜，“她说想我了，我暑假没怎么回家。”
宋晋：“刚才听你母亲的意思，好像以前和警察有过不愉快的接触，我能问问是怎么回事吗？”
丁炀看着宋晋，认真回答，“那会儿我还小，也不知道。”
宋晋笑着道：“那也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随便什么记得的事情都可以说说，如果是误会，我们说不定可以帮忙解决。”
丁炀摇头，还是咬定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宋晋只好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看来曲线救国的方法还是失败了。
盛扶光沉默半天，最后离开前，问了丁炀一个问题。
他问道：“你为什么见我们。”
这样一场毫无意义的问询，根本没必要发生。
丁炀神情冷漠，“因为你们是警察。”说完离开了凉亭，留下挺拔的背影。
“太奇怪了！”宋晋抱着手臂，不停摇头，他已经被这对母女的反应弄糊涂了，“大的见到警察情绪激动，小的见到警察一问三不知，不过这样一来，反而更让我们确定，她们有问题。”
盛扶光赞同宋晋说的，就像他刚问的问题，既然丁炀决定和母亲站在一起，对警方闭口不谈，又为什么还要下楼和他们见面？
两人回到局里时，龙跃良也已经从四宜山收了部分队伍回来，同时还带回了大丰和石大柱的妻女。
龙跃良见到盛扶光，没说话，直接就上去揍了宋晋，说好的送人回家，当耳旁风？
宋晋捂着胳膊嗷嗷叫，心虚道：“我以为龙队你叫我回局里，意思就是把扶光也带来嘛。”
龙跃良：“这会儿你聪明上了？”
盛扶光默默地回到自己的位子，远离龙队的怒火。
简单的吵闹后，三人还是专注工作，一起开了个小会。
会上整理出案子现在的进程，石大柱死亡已做尸检，陈三平失踪，丁书琴还需调查，至于带回局里的大丰和石大柱妻女，没一个开口，而山里挖出来的人骨，也需要时间确认身份。
总之，全部线索和证据都残缺不全。
盛扶光：“我怀疑睢棠在乞儿村带走的，是陈三平家的照片，照片里也许有和刘荣相关的信息。”
龙跃良了然，“但目前我们没有办法取得刘荣的DNA，或许可以再从朱茂生身上下功夫。”
宋晋疑惑，“怎么下？”
盛扶光却想到了，“朱乐乐的孩子。”
龙跃良：“对。”
“啊？”宋晋还是疑惑，“可朱乐乐的孩子已经没了啊？”
龙跃良眉毛一挑，“但刘荣不一定知道。现在要做的，就是让朱茂生承认，他和刘荣的事情。”
盛扶光闻言想起自己的录音笔，弱弱开口，“其实……”
龙跃良和宋晋都转头看过来。
“……我手里有朱乐乐的证词，一直忘了说。”
其实也不是忘了，而是当时他脚受了伤，又顾及睢棠，所以这才没时间和龙队联系。
龙跃良瞪大眼睛，“小光，这么重要的事也能忘啊？”
盛扶光扶额，僵硬地点头，不知道怎么的，觉得有些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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