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像只胆小的猫,试探着在航站楼的玻璃幕墙上留下暖痕。闻也发现自己在学习一种全新的语言——不是手语,而是言川的沉默。
这种语言有独特的语法:言川整理陶偶时多停留的指尖,代表他今天心情不错;擦拭那架陶土飞机时特别轻柔的动作,暗示他想念某些共同时光;甚至他煮咖啡时水流的粗细,都传递着不同的情绪信号。
闻也学得认真,像当年背航班代码。有次言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他就推过去一杯加了一勺蜂蜜的柠檬水——后来证实言川确实有点感冒前兆。
“你成精了?”老陈从Kindle上抬头。
苏小姐烧了组新陶器叫《共振》,两个容器共用同一个底座:“早就说了,他们频率一致。”
最明显的改变在表演上。言川的新作品《对话》需要双人配合,他教闻也用最基础的肢体动作表达“是”“不是”和“也许”。排练时闻也总忍不住笑场,比划“也许”时像在驱赶蚊子。
但正式演出那晚,奇迹发生了。当言川做出“困在玻璃箱”的经典动作时,闻也即兴回应——他模仿地勤指挥,引导“玻璃箱”转向光源。那一刻,两个看似无关的动作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像钥匙终于找对了锁孔。
观众席有人小声啜泣。谢幕时,闻也的手一直在抖。
“正常,”山羊胡导演拍拍他,“当年我第一次碰我媳妇的手,抖得比你还厉害。”
感情这回事,像飞机平稳飞行后的自动驾驶。不再需要刻意操作,但每个微调都关乎方向。
四月雨季,闻也的旧伤复发——地勤常见的腰椎问题。言川发现他搬东西时姿势僵硬,当晚就带着药油摸到宿舍。胖室友很识相地溜了,留下两人在消毒水味里面面相觑。
上药过程很沉默。言川的手很凉,力道却恰到好处。闻也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突然闷声说:“以前林哲从来不知道我腰不好。”
言川的动作顿了顿。然后继续,像没听见。
但第二天闻也就发现,咖啡馆所有重物都被重新摆放,连糖浆箱都拆成了小包装。后院还多了把符合人体工学的铲子——显然是给他种花用的。
这种体贴像春雨,悄无声息地渗透。
五月发生了个小插曲。林哲从新加坡寄来明信片,说结婚了,附了张婚纱照。闻也把明信片拿给言川看,言川只看了一眼,就继续浇他的花。
晚上打烊后,闻也发现那架陶土飞机被挪了位置——从柜台正中央移到角落,和十二陶偶挤在一起。他偷偷笑了,又把飞机挪回原位。
较劲也是甜蜜的。
最让闻也意外的是言川的占有欲。有天地勤来了个实习女生,对闻也特别热情,总缠着他学手语。言川来送资料时撞见,什么都没说,只是当着女生的面,很自然地帮闻也整理歪掉的领带。
女生当场石化。
事后闻也逗他:“吃醋了?”
言川在本子上写:
“领带确实歪了。”
但耳根是红的。
夏天快来时,他们在后院种了棵梧桐。挖坑时闻也的腰伤又犯,言川按住他,自己抢过铁锹。阳光下,他挥汗如雨的样子像某种仪式——把根扎进土里,把巢筑得更深。
树栽好后,闻也突然说:“等它长到三楼高,我们就……”
话没说完。但言川点点头,仿佛早已知道后半句。
当晚有雷雨。闻也留在咖啡馆过夜,两人挤在储物间的小床上听雨声。黑暗中,言川的手指轻轻划过闻也的眉骨,像在记忆他的轮廓。
没有比划任何手势,但闻也听见了千言万语。
就像飞机穿越云层时,虽然看不见地面,但知道航向正确。这种确信,比任何承诺都让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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