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敛打开他的笔记本,很快找到了一个mp3文件,名为“7.13”。
悻悻跟进来的乌曼因没多想,毕竟昨天就是7月13号。
她虽然美丽、但金鱼般的脑袋早就忘记了这首曲子诞生于近十年前的今天。
折敛点开音频文件,从脚下纸箱里翻出了一只索尼头戴式耳机递给她。
乌曼因有些意料之外的小惊喜,欣然接受。
她忍不住瞅了瞅折敛的纸箱子,心想这是什么哆来a梦百宝箱,怎么每次出现的道具都那么恰到好处。
声学博士还怪贴心的。
笔记本毕竟不是专门的音乐播放器,老破小修理铺的墙壁也没有做过吸声。这时候想要排除密闭空间对声音造成的折射混响,还是耳机最合适。
而且一定得是有线耳机,蓝牙的带宽限制伤音质。
折敛把工作室里唯一一把有靠背的椅子让给她。
乌曼因从善如流地坐下,舒服地靠在靠背上。
闭着眼,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打着拍子,听耳边的音乐流淌。
折敛坐在她身边,他趴在工作台桌子上,把头压在臂弯里,只露出半张脸,静静地描摹她的神情。
灯光偏打在她半边脸上,绒毛细密地发着光,移不开眼。
多久没这么近的看着她了?
他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地陪在乌曼因身边了。
乌曼因还是那么好看,眉如远山勾画,眼角总是凌厉地上挑,一看就知道是个志向远大的女人。微仰着头的时候鬓边碎发拨开,露出耳垂上的碎钻。很漂亮的耳朵。
性子也很急,想做的事八匹马都拉不回。
只有沉浸在音乐世界里的她是最亮眼的,容色鲜活。
思绪渐渐回到那天,乌曼因从帘子后面探头的那一瞬间,他被吓得差点魂都没了。
失去了一部分听觉,在不熟悉的安静世界里,他反应比以前迟钝很多……他有点感谢自己的迟钝了。
没表情不是因为心理素质好,相反,折敛从小行事偏激,精神状态一直成谜,很难控制住自己言行的,他望着乌曼因,那一刻直接死机。
当时没反应更多只是因为已经活人微死了。
他瞬间想了一百个理由解释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又想了一百个理由解释他当年为什么要离开得那么决绝。
每一个听起来都那么真实可靠,逻辑满分,感人肺腑。
虽然已经很久没有说谎了,但好像业务能力依然没退步。
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在现在的老师同事眼里,折敛是沉默寡言的天之骄子,人狠话不多,目下无尘,根本不屑说谎。
但他其实不是,他只是裹着光鲜亮丽皮囊的一团垃圾,烂泥被勉强搀扶起来,被涂抹到了高楼大厦上。
谎言、隐藏是幼年李藏之赖以生存的本能。
如果不是院士导师的担保,凭他那一团糟的犯罪记录和政审履历,连进电子厂打螺丝都有点困难。
可是最终什么借口都没有用上。
因为乌曼因没有认出他。
有点黑色幽默,她带着莲花蜡烛过来,居然没有认出送莲花蜡烛的人。
相处了两年,折敛还是第一次知道乌曼因脸盲。
折敛松了口气,又有点不是滋味。
但转念一想——
这不正好?
他现在是折敛,是一个任谁都挑不出毛病的优秀青年。
他可以正常地对话、会察言观色,渐渐地社会化了。
如果他不再是李藏之,那就不需要面对糟糕的过去,他在她面前是和每一个擦肩而过的正常人一样的存在。
而不是那个曾经死死缠住她、依附她生长的怪物。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乌曼因对“折敛”这个身份另眼相待……
大概是因为他修东西厉害吧,当年李藏之给她做MIDI合成器和修音响的时候乌曼因的眼神也总是亮亮的。
她大概很喜欢这些东西。
这些都无需深究。
感情和工程不一样,他不需要知道好感背后的黑箱原理,他只需要抓住这个机会。
当乌曼因踏入他为自己划好的领域,所有理性与自负都在她的气息谈吐间灼烧成灰。
重回乌曼因身边的诱惑太大。
折敛拒绝不了。
他望着乌曼因微翘的睫毛,心想也不是不能装一辈子。
……
电脑上音频的进度条缓慢爬完,乌曼因吐出一口长长的气,将耳机摘下。
“怎么样?”折敛把自己的心思收敛得很好,坐起来问。
乌曼因缓慢地点点头:“很好。”
就是有点太好了。
她摘下耳机,心想:
这音质真的是能从莲花蜡烛里能导出来的吗?
乌曼因一边揉耳朵,一边眼珠缓慢地沿着眼眶转动,这是她思考的习惯。
别的她不懂,但音乐是她的专业,她很少在专业领域犯错误。
mp3的压缩率在10%左右,牺牲了12kHz以上的高频换来低频的低损耗,电脑上的“7.13”文件完美地呈现了高采样率的mp3格式所能达到的音质。
她扫了一眼屏幕,歌曲大小10MB,无论如何也不算小了,莲花蜡烛芯片那小身板,真的塞得下这么大个的文件吗……
总觉得很可疑的样子。
已经过去几天,她依然记得在蜡烛里听到的乐曲糊得像隔了八层墙,更接近一团浆糊,采样频率低到肉耳可以听出跳频,谐波失真更是爆炸,毛刺感让她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真音姐能闭着眼夸完全是因为旋律实在过硬。
已经解码失真的文件,真能靠测引脚电平还原出来吗?
她怎么觉得这么不科学呢……
但如果不是,折敛是怎么做到的,这音质好得不止十倍。
乌曼因不懂。
但她大受震撼。
她沉思了一会,无果。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很要紧的事——
“结尾那句话呢?”
折敛:“……”什么话?
“就是祝我生日快乐那句话啊。”乌曼因提醒。
失策了。
礼物送的时间太久,他都忘记里面似乎还藏有一句祝福。
本来折敛就不擅长搞这种煽情戏码,难得录了一句之后立刻从自己的大脑磁盘中清除了这段记忆。
“……”他勉强说,“不小心失误被我剪掉了。”
乌曼因还是很宝贝李藏之留下来的语音的。
“能帮我复原吗?”
“……”折敛说,“不能。”
太社死了,他选择不干。
乌曼因略有点失望的同时疑惑更多了,只觉折博士的技术水平怎么忽上忽下的。
但是,好叭,不能也没办法。
反正她这里有录音。
虽然略有波折,过程也比较神奇,但效果出人意料的好。
“那我就把尾款给万元打过去了,”乌曼因心情总的来说还是很不错的,她拿出手机,逗他,“既然万元还要给你交房租,不如直接打给你算了。”
“你给他就行。”折敛说。
“可是是你修的哎,不需要我有什么单独报酬吗?”
“……不要。”
欲拒还迎的小样子还是那么可爱。
“这也不要那也不要……”乌曼因笑吟吟地托着下巴,一双桃花眼状似深情地凝视,“那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她眨了眨眼,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不动声色地鼓励。
折敛瞳孔微颤,偏头抿嘴,像是心事被她点破。
乌曼因见状,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静谧封闭的房间里,粉红泡泡似乎在两人周身徜徉。
折敛张了张嘴,虽然不知道乌曼因是怎么发觉的,他还是下定决心,又从箱子里迅速拿了什么东西出来,闭着眼递到乌曼因面前:“之前把你的蜡烛拆掉了,所以我重新做了一个。”
他手上捧着一朵泛着亮漆色的莲花蜡烛。
粉红泡泡被按下暂停键,然后漏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段垮掉。
乌曼因:“?”什么东西?
怎么和她想象中的发展不太一样?
折敛难得耐心地解释,这朵莲花蜡烛是他用3D打印出散件,油性漆喷涂上色,花瓣做了非常精美的粉白渐变,然后用不锈钢金属件连接的。
据说可以放三四十年不变色。
非常有当传家宝的价值。
而且更难得的是,中央花蕊依然保留了蜡烛的功能,可以反复点火,底座开关集成了开火和音乐的功能,只要打开开关,火苗就会跃出并伴随音乐播放。
烧录的音频当然是经过他“修复”之后的高清版本。
作为一个手作小摆件的角度来讲真是完美。
他介绍的时候很自豪的样子。
乌曼因:“……”
道理我都懂,但是你为什么要重新做一朵莲花蜡烛?
就算更高端了也掩饰不了它还是一朵土味生日莲花蜡烛的事实啊。
乌曼因对着这朵莲花蜡烛promax,思维混乱,在“他好爱我”和“太土了受不了”之间反复横跳。
但是面对折敛期待的神色。
乌曼因脸色僵硬,不得不端出平常营业的口吻,说谢谢礼物非常棒非常喜欢。
然后在折敛高兴的眼神目送下抱着大概可以归入“女生收到都哭了”系列的礼物,幽魂般飘回了家。
留在那儿的话她担心自己绷不住女明星完美的表情管理。
至于音频她传给了真音姐,真音姐安排人记谱去了,还发来一大段语音夸她,大意是我认识你五六年你终于做了一件靠谱事,姐很欣慰,希望继续保持。
乌曼因:“……”
双重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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