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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妆镜

高三的最后一个秋天,校园里的银杏一夜之间全黄了。

周五下午没有正课,教室里只余几个值日生。林屿把黑板报最后一格插图描完,粉笔灰簌簌落在袖口,像一层薄雪。他退后两步,眯眼检查,总觉得那棵银杏的枝桠还不够倾斜。可再倾斜,就要超出版面了——就像他此刻的心,卡在边界,摇摇欲坠。

“还不走?”身后有人轻声问。

他回头,程星澜站在门口,单肩背着琴盒,校服外套搭在臂弯,白衬衣被落日镀上一层淡金。她没扎头发,微卷的发尾触到锁骨,像一条试探的河流。

“马上。”林屿放下粉笔,手指在裤缝上蹭了蹭,留下一道白痕。

程星澜却没动,目光落在他的袖口:“脏了。”

林屿低头,下意识想拍,又停住——拍不掉的。就像那些流言:破产、欠债、父亲至今未归。它们黏在他身上,成了第二层皮肤。

程星澜走过来,从口袋里抽出一张湿巾,递给他。柠檬味,和她手帕一样的牌子。林屿接过来,没擦手,反而折成方方正正的小块,攥进掌心。

“我要去音乐教室放琴,”她说,“你……要不要一起?”

音乐教室在旧艺术楼顶层,暖气常年不足。推开门,夕阳从西窗斜射进来,一架立式钢琴被照得发亮,像一泓凝固的湖水。

程星澜把琴盒放在讲台,却没打开。她走向角落的储物柜,蹲下身,从最底层拖出一只深蓝色的化妆箱。箱子边缘磨得发白,锁扣却亮晶晶。

林屿站在门口,影子被拉得很长,探进室内,像一条犹豫的绳索。

“今天要拍学籍照,”程星澜解释,“我一会儿得把校徽别在头发上,需要一点……”她想了想,选了一个词,“仪式感。”

她说得轻松,仿佛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小事。可林屿知道,学籍照会贴在毕业证上,随档案走一辈子。她想在那一刻,留下最好的样子。

化妆箱“咔哒”一声弹开。里面整整齐齐:一支细管口红,一罐润色面霜,一把圆头刷,还有一面巴掌大的折叠镜。没有粉底,没有眼影,像她整个人,干净到近乎克制。

程星澜坐到琴凳上,背对窗户。光线穿过她的发丝,在地板投下细碎的光斑。她拧开口红,旋出一点膏体——不是红,是很浅的豆沙,像被晨雾稀释的玫瑰。

林屿忽然开口:“需要我……帮你拿镜子吗?”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算什么提议?他连她的手帕都不敢多用一次。

程星澜却没笑他,只把折叠镜递过来:“举高一点,可以吗?”

他走过去,接过镜子。镜面冰凉,映出她低垂的睫毛。她先用指尖蘸了面霜,点在颧骨,然后轻轻拍开。动作很慢,像在弹奏一首无声的慢板。

林屿的手很稳。他想起父亲还没破产时,家里宴请宾客,母亲也曾这样坐在梳妆台前,让女佣为她别珍珠耳环。那时他站在门口,觉得一切遥远得像戏台上的布景。如今布景塌了,他却成了举镜子的那个人。

程星澜抬眼,在镜子里看他。

“林屿。”

“嗯?”

“你睫毛上有灰。”

他下意识眨眼,果然有细屑落下。程星澜伸手,指尖在他眼睑下方轻轻一抹。那一瞬,她的呼吸拂过他鼻梁,带着一点薄荷牙膏的凉。

林屿屏住呼吸。

她收回手,继续涂口红。膏体划过下唇,留下一道柔软的痕迹,像雪地里第一道脚印。抿了抿,颜色晕开,变得自然。

“好了。”她合上口红盖,声音轻得像怕惊动尘埃。

林屿却没放下镜子。镜中,程星澜的侧脸被夕阳镀上一层毛茸茸的边,耳垂薄得透光。她忽然伸手,把校徽别在左侧发间——银色的小银杏,在黑发里一闪,像坠落的星。

“奇怪吗?”她问。

林屿摇头。

“那……好看吗?”

他怔住。这不是程星澜会问的问题。她向来对赞美免疫,仿佛那些溢美之词只是风。可此刻,她微微歪头,眼里有一点不确定,像湖面被风吹皱的倒影。

林屿听见自己说:“好看。”

声音哑得厉害。

程星澜笑了,不是礼貌的弧度,而是眼角先弯下去,像月牙掉进水里。她站起身,面对他。两人之间隔着一面镜子,却像隔着整个青春期。

“学籍照要露额头。”她忽然伸手,把刘海拨到一旁,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腕。林屿的手抖了一下,镜面倾斜,映出天花板斑驳的漆。

“对不起。”他慌忙稳住。

程星澜却按住他的手腕,把镜子往下压了压。于是镜中只剩他们两双眼睛:他的,沉得像墨;她的,亮得像雪。

“林屿,”她低声说,“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化妆?”

林屿沉默片刻,答非所问:“你不需要理由。”

程星澜眨了眨眼。

“可我需要一个见证。”她说,“今天之后,我们就没有‘下一次’了。”

林屿心里某处突然塌陷。他明白她的意思:毕业照、成人礼、散伙饭……所有仪式都在倒计时,而他们连“同学”这个身份,也将在六月终止。

镜子里,程星澜的指尖悬在唇边,像犹豫要不要擦掉那点豆沙色。最终她没擦,而是轻轻阖上镜子,从他手中接过。

“走吧,”她说,“再晚,摄影师要关门了。”

下楼时,夕阳已经沉到操场尽头。程星澜走在前面,裙摆扫过阶梯,发出沙沙声。林屿落后半步,看她发间那枚校徽随着步伐晃动,像一颗不肯坠落的心。

到一楼,她忽然停住,回头。

“林屿。”

“嗯?”

“你刚才……”她顿了顿,“睫毛上有灰的时候,很像一个人。”

他没问是谁。

程星澜也没说。

她只是伸手,替他掸了掸肩膀并不存在的粉笔灰,然后转身,走进金色的余晖里。

林屿站在原地,掌心还留着折叠镜的冰凉。他低头,看见自己校服第二颗纽扣上,不知何时沾了一点豆沙色的痕迹——像程星澜留下的,一个无声的签名。

风掠过银杏树,叶子纷纷扬扬。有一片落在他脚边,叶脉清晰,边缘卷曲,像一封未写完的信。

他弯腰拾起,夹进练习册最后一页。

那里,早已躺着一片去年的银杏。

两片叶子叠在一起,叶柄朝向相反,像两个背对背站立的人,却始终共享同一根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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