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培训比起高空索道的开屏暴击,可以说都毛毛雨,齐寻也没再出现,不知是刻意避着她,还是真的有事要忙。
一天训练结束,新进志愿者人手一张意向表等他们填写。
黎叙闻刚提笔填了姓名,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诶?是你?”
她抬眼,见车祸现场那个戴眼镜的圆脸姑娘正盯着她看,她笑着点头,准确叫出了姑娘的代号:“阿咩,你好。”
阿咩高兴地跑过来,低头去看她的名字,一看就傻眼了:“黎叙……闻?”她惊愕地抬起头:“你是闻闻?”
黎叙闻诧异道:“怎么?”
阿咩后知后觉自己露了馅,赶紧闭上嘴巴,笑意却止不住地从眼睛里跑出来。
原来是她。
昨天就听说副队长终于找到他的“许仙”了,他还在他们几个知情人的小群里再三强调,不要说出去,更不要让她本人知道,他只想保持现状,不想事情变得复杂。
大概是想默默守护吧,那时候阿咩想,能让他这样用心,那个“许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会不会美若天仙,或者是天之骄女?
现在她总算知道了,顶尖的样貌和才华,都不是“许仙”最大的优点。
一个明明自己都被满地破碎的血肉吓得面色苍白,还费心思挡住不让她看见的人,确实配得上被白蛇那么好的人守护。
“没什么,”阿咩笑着,把这个秘密咽到肚子里:“你要填哪里呀?大记者应该去宣传组吧?”
黎叙闻摇头:“其实我还没想好……”
她后半句话被身后忽然出现的男声打断:“黎记者?”
黎叙闻回过头,见到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个子不高,身材敦厚,正慈眉善目地看着她笑。
她还没开口,阿咩先说话了:“队长好。”
纪士诚哎了一声,又对黎叙闻道:“有没有空,咱们一起喝杯茶?”
微光的队长办公室是从装备室中隔出来的,方便纪士诚盘点装备、检查入库,因此显得不大宽敞。
纪士诚端了杯茶过来:“味道一般,将就将就。”
黎叙闻站起身来双手接了:“谢谢队长。”
“是我要谢谢你,”纪士诚坐在她对面,笑容没变:“这么漂亮优秀,还愿意做齐寻的家人。”
黎叙闻眉心几不可查地一挑:这么直白吗,单刀直入啊?
今天在救援队混了一天,她也听说了纪士诚和齐寻的关系。
他对齐寻来说,不仅是并肩作战的队友,更是亦师亦友的长辈,所以他知道自己跟齐寻结婚的消息,这不奇怪。
但问题是,她不知道齐寻有没有告诉他,他们的婚姻只是一场交易。
算了,帮他遮掩这一回。
她面不改色地笑道:“能跟他在一起,我才是幸运的那个人。”
“他跟我说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纪士诚道:“这么突然的决定,对女孩子来说,更不容易吧?”
黎叙闻莞尔一笑,轻轻叹了一声:“您知道,我是调查记者,见过很多不那么光彩的事,有时候,也会觉得世界就是这么不堪。”
“但齐寻不一样,”她眼尾带着一点出神:“他让我觉得,这世界也没有那么糟。”
纪士诚看着她,舌根微微发胀。
他干救援这么些年,看人自诩有一套,所以今天才巴巴地把人叫来,想帮齐寻掌掌眼。
幸不幸运那句一听就是客套,但这一句,似乎是真的。
他无声地滚了滚喉头,出口的话又多了三分真心:“齐寻这孩子吧,别的都没得说,就是脾气臭,好话说不出口,生怕别人觉得欠他似的,你就多担待点。”
说完他自己都差点笑出来。
这是他一个大男人该说的话吗,这不应该是齐寻妈妈的台词吗?
可要是他不说,也就没人替齐寻说了。
黎叙闻忍俊不禁,顺势跟他告了一状:“领教过了,上午我还在跟他拌嘴,他嫌我不行,非不让我来!”
“我就知道……”纪士诚苦笑:“他哪是嫌你不行,他是含在嘴里怕你化了。他吃过的苦,能舍得再让你吃一遍吗?”
黎叙闻微怔,眼底流过一抹细微的停顿。
是……吗?
这句话像按下了回放键,之前她轻巧掠过的细节,忽然鲜亮地铺在她面前。
比如在楼下等了三小时带她去领证,到她手里依然温热的早餐,两人争执时他欲言又止的语气。
还有那天晚上他鲜血淋漓的双手——那双手攥住她的手腕时,被磨得稀烂的指节上,还残留着触感分明的硬茧。
那大概是他流过很多汗,受过很多伤的证据。
“好了不说他了,”纪士诚点到为止,拿了救援队的部门介绍来:“你意向表还没填完吧?想去哪里?”
黎叙闻低着头,用手指一行一行读,在“宣传部”那一行悬停了一下。
纪士诚笑道:“好好,记者就应该去宣传部,多给我们写点正面报道。”
“不,”黎叙闻摇头:“我选医疗组。”
纪士诚扬起眉毛:“医疗组又苦又累,还得考红十字会的证,你想好了?”
黎叙闻勾唇,笑容如同一泓夏日清泉:“想好了。”
从队长办公室出来,天已经微微擦黑,队员们穿着制服,三三两两从训练中心往回走。
黎叙闻捏着手机,对着齐寻的微信对话框发呆。
她得给齐寻打个电话。
不是因为她要服软才打的,只是工作需要,他作为搭档,必须跟她一起去见线人,了解案情。
嗯,一定是这样。
等待音响了一声,那边就接起来,声音意料之中地冷淡:“有事?”
黎叙闻一听他这语气,就莫名想发火,但转念想想自己打电话的目的,又软了口气:“晚上有事吗?请你吃饭?”
“良心发现了?”
“哈哈,算是?”
齐寻在那头哼笑一声:“你真有那玩意儿?”
黎叙闻:“……晚上我约了线人,你跟我一起去见见,地址发你微信,挂了。”
一口气说完收了线,她对着那个一言不发的对话框,又慢半拍地生气起来。
这人……就多余对他客气!
一家店面只有一人多宽的快餐店,门口挤挤挨挨摆着插满玉米的电饭锅和关东煮炉子,粉红的淀粉肠在烤箱里慢慢翻滚,溢出一阵廉价但勾人的香气。
黎叙闻的线人夏蓉是个二十一二岁的小姑娘,面前摆一碗鸡丝凉面,双手夹在膝盖中间,怯生生看她:“姐,你真结婚啦?”
黎叙闻挑起一根面送进嘴里:“嗯,反正都要结,刚好用得上。”
夏蓉挺兴奋:“你老公是个什么样的人?”
“唔……”黎叙闻声音含糊:“蛮好的,一个……让人很有安全感的人。”
夏蓉心生艳羡:“真好……”
“好什么?”黎叙闻咬断面条,抬头瞪她:“你不许去跟那些黄毛谈恋爱听见没有?好好工作,好好读书!”
夏蓉亲亲热热地“哎”了一声:“那我给你讲讲线索细节?”
“等会儿,等他来了一起说吧。”
门口光线忽地暗了暗,她一抬头,就见齐寻颀长挺拔的身形出现在一众食客中间,宽肩窄腰,紧身T恤下勾勒出明显流畅的肌肉线条,小麦色手臂上血管微微凸起,跟有力的手腕一同收进裤袋里。
黎叙闻眯着眼睛看了一阵子,带着一些说不清的滋味,就着白水咽下了口中的面条。
齐寻戴着一顶鸭舌帽,埋在阴影里的视线这时捕捉到角落里的黎叙闻,长腿一迈,侧身灵活避过犬牙交错的桌角,走过来自然而然坐在她身边。
黎叙闻清了清嗓子,问:“吃过了吗?”
齐寻扫了她一眼,又看见对面的夏蓉,才说:“吃了,把家里的剩饭打扫了。”
黎叙闻扭头看他,眼角眉梢都是揶揄笑意。
还挺能演。
夏蓉本来还有些疑虑,之前也没听黎叙闻提过自己有男朋友,为了个暗访,说结婚就结婚了,今天见了真人,才觉得这两人坐在一起就是夫妻。
她被齐寻看了一眼,红着脸低下头:“姐夫好。”
齐寻眉间松了松:“嗯,你好。齐寻,录音师。”
黎叙闻挑着眉看看自己的线人妹妹,又看看齐寻,给他递了个调侃的眼色:你还挺有魅力哈,一眼就给人看害羞了。
齐寻回敬她的一记眼刀也很好理解:这是为谁演呢?别捣乱。
餐厅老板过来,又给齐寻上了一套餐具,夏蓉这才如梦初觉,打开手机备忘录:“咱们说说细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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