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沉在浑浊的水底,挣扎了许久,才终于冲破水面,接触到一丝光亮。
我睁开眼,剧烈的头痛让我闷哼出声。映入眼帘的是熟悉又陌生的房间,奢华,冰冷,每一处细节都透着精心打理的痕迹,却激不起我心中半点涟漪。
“哥哥!你醒了?”
一个急切的声音传来,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我循声望去,看到一个年轻俊美的男人扑到床边,紧紧抓住了我的手。他的力道很大,指节甚至有些泛白,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里面翻涌着过于复杂的情感,焦虑、庆幸,还有一种……我看不懂的、深沉的痛楚。
我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这张脸无疑是好看的,甚至是极具冲击力的,但对我来说,只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你……”我试图开口,喉咙干涩得发疼,“你是谁?”
他脸上的狂喜瞬间冻结,像是被冰封住,碎裂,只剩下一种近乎绝望的震惊。
“哥哥?”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捧住我的脸,强迫我与他对视,“你不认识我了?我是疏珩!谢疏珩!”
谢疏珩?这个名字在空荡的脑海里回荡,像石子投入深井,听不到回响。我看着他焦急到近乎扭曲的脸,只觉得茫然,还有一丝……被他过于激烈的反应引出的、本能的不安和抗拒。
我的过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彻底抹去,只剩下一片荒芜的、令人心慌的空白。
医生来了,检查,问询,最终给出了冰冷的诊断:心因性失忆。由于无法承受的巨大精神刺激,大脑选择了彻底的遗忘。
医生和佣人都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我和他——谢疏珩。
他沉默地坐在床边,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神,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一种极其压抑的氛围笼罩着他。
良久,他抬起头,眼底的血色更重,那里面翻滚着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激烈挣扎后的决绝。
他再次握住我的手,这一次,力道轻柔了许多,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哥哥,”他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每个字都像是烙铁,试图烙在我空白的记忆上,“你不是问我,我们是什么关系吗?”
我看着他,等待着答案,像一个懵懂的孩童。
他深吸一口气,直视着我的眼睛,说出了那句将一切引向更深渊的话:
“我们……是情侣。”
“很相爱的那种。”
情侣?
男人和男人?
还是……兄弟?
残存的、模糊的伦理观念让我下意识地感到抵触和困惑。我们……不是兄弟吗?
“可是……”我蹙起眉,试图理清这混乱的关系。
“没有可是!”他猛地打断我,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强硬的偏执,“你只是生病了,忘了而已。”
他俯身,靠得更近,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脸颊,眼神里充满了那种令人窒息的、浓烈到化不开的情感。
“你叫谢疏昀,我叫谢疏珩。我们是彼此最重要的人。”
“你之前生了很重的病,现在好了,我会照顾好你,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相信我,哥哥,只要相信我就好。”
他的话语,他的眼神,他包裹着我的、带着不容拒绝力道的手,共同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我牢牢罩住。
我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无法分辨真伪。那残存的本能警报微乎其微,很快便被这片信息的真空和他在我眼前展现出的、看似无比“真实”的痛楚与爱意所淹没。
他利用我的空白,重新定义了我们的世界。
将一个可能充满不堪的过去,粉饰成一段深情的恋曲。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中那份几乎要溢出来的、混合着爱恋、愧疚与疯狂占有的复杂情感,最终,在那片巨大的茫然和虚无中,我选择了……相信。
或者说,我别无选择。
我轻轻点了点头,哑声说:“……好。”
他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松弛下来,将额头轻轻抵在我的额头上,发出一声满足又带着颤抖的叹息。
“真好,”他低语,像是最虔诚的信徒,“你还在我身边。”
他亲手抹杀了我们的过去,又亲手为我们缔造了一个全新的、扭曲的现在。
而我,这个失去记忆的囚徒,将在他的谎言中,开始一场不知真相的、永恒的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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