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物带来的麻木,终究只是暂时的假象。每一次从昏睡中挣扎着醒来,现实的窒息感便会以更沉重的姿态,碾压而来。
谢疏昀站在浴室的花洒下,任由冰冷的水流冲击着身体,却感觉不到丝毫洁净。皮肤上仿佛永远残留着谢疏珩的气息,那种带着偏执温度的触碰,如同无形的烙印,渗入骨髓。他用力搓洗,直到皮肤泛起刺目的红痕,依旧徒劳。
我们是双生的荆棘,彼此缠绕,刺入对方骨血,若要分离,必是撕心裂肺的痛楚。
镜子里的人,眼神空洞,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精致躯壳。焦虑症并未因药物而好转,反而像潜伏在阴影里的野兽,随时准备扑上来,用心悸、手抖和无法呼吸的恐惧将他吞噬。他害怕清醒,也害怕沉睡——睡梦中,那些被压抑的恐惧和**会扭曲成更光怪陆离的形态,将他拖入更深的泥沼。
他开始频繁地走到窗边。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车水马龙、鲜活生动的世界。那些匆忙的行人,那些闪烁的霓虹,都与他隔着一层无法逾越的玻璃。自由那么近,又那么远。
谢疏珩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或者说,监控得密不透风。他的饮食、衣着、作息,甚至每一次呼吸,似乎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下。这种“爱”,像温水泥沼,让他慢慢下沉,连呼救都变得软弱无力。
“哥,吃药了。”谢疏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一如既往的温柔,却像一道冰冷的锁链。
谢疏昀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一只试图撞向玻璃的飞蛾。一次,两次……执着而又愚蠢。
“有时候,”他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我觉得我们就像共生在一个躯壳里的两个灵魂。你汲取我的生命而活,而我……因你的存在而枯萎。”
谢疏珩走近,将水杯和那片小小的白色药片递到他眼前,手臂自然地环住他的腰,将他拉向自己。
“那就一起枯萎。”他的吻落在谢疏昀的后颈,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哥哥,我们生来就该在一起,至死方休。”
命运将我们铸成双刃剑,一面朝向世界,一面朝向彼此,无论如何挥舞,留下的都只能是伤痕。
谢疏昀看着那片能让他暂时逃离的药片,第一次产生了强烈的抗拒。这不是解药,这是维持着这个畸形共生关系的毒药。他依赖它,如同依赖身后这个让他痛苦不堪的弟弟。
一种深沉的、如同海底暗流般的疲惫席卷了他。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不想在清醒的痛苦与麻木的沉沦之间无尽循环。
他想要……解脱。
不是逃离,而是彻底的终结。结束这无休止的拉扯,结束这令人窒息的占有,结束这早已扭曲变质的“爱”。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荒原上的野火,迅速蔓延,无法遏制。
他缓缓转过身,第一次主动迎上谢疏珩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他没有去接那片药,而是伸手,轻轻抚上弟弟年轻俊美的脸庞,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温柔。
谢疏珩因他这罕见的主动而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与疑惑。
谢疏昀看着他,嘴角勾起一个极淡、极疲惫的弧度。
“疏珩,”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如果这就是我们无法摆脱的宿命……”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越过弟弟的肩膀,仿佛看向了某个遥远的、不存在的地方。
“……那我宁愿,亲手为它画上句号。”
谢疏珩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哥哥眼中那片死寂的灰烬,那是一种放弃了一切,包括生命的光。
“你什么意思?”他的声音骤然变冷,环在谢疏昀腰上的手臂猛地收紧,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折断。
谢疏昀没有回答,只是闭上了眼睛,将所有的挣扎、痛苦与决绝,都封锁在那片浓密的睫毛之下。
解脱。
他只想解脱。
至于方式,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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