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突如其来,穿破油纸,在谢识危退后半步后擦着他的衣服飞过,“铮”一声钉在对面的树上。
几乎是同一时刻,拾寂如一道黑色闪电从窗户翻出去,月亮正好被乌云遮住,一道黑色人影翻过高墙,转瞬消失不见。
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敢夜探影部?来不及细想,当即追了上去。
黑影径直出了扶风小筑,几个起落往南边而去。
会是谁的人?
楚王?还是宫里那位?
能悄无声息进入影部,怕是已经探得想探的消息了,决不能让他跑了。
追出二三十里后,黑影渐渐慢了下来,停在了一片矮林中。
是在……等他?
拾寂抽出佩剑,欺身而上,他出自影部,出手即是杀招,角度刁钻,更多依赖的的是身体的爆发力和出其不意的攻击性,因此就算受了伤,身手也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稳、准、狠、快,像丛林中一匹矫健的豹子。
对方似乎是没想到他会出手一般,身形顿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脚下后撤一步。一剑刺空,拾寂手腕翻转,立刻改为横劈,与此同时,另一只手抽出袖间短匕,运足内力,反手刺向那人肩胛。
此处不伤要害,却能瓦解对方战斗力,来人目的不明,活捉为好。
恰在此时,乌云退去,月光破开云层洒向大地,一点一点逼退黑暗,光芒折射在剑锋上,印出一双眼睛。
丹凤眼,眉尾上挑,笑时含情,不笑时便如松间白鹤,优雅矜贵。食指一弹,灌了内力的长剑从中间断开。
一股冰寒劲气顺着剑柄传到右手,震得他右臂发麻,这种阴冷刺骨的寒气再熟悉不过了。
拾寂心头一颤,眼看匕首就要刺入对方肩胛,他心一横,咬紧牙关,不顾一切地强行逆转内息,硬生生撤回了这必杀一击!狂暴的内力瞬间反噬,狠狠撞向他自己胸口。
谢识危本无意与他交手,一开始不曾现身就是不想暴露身份,本想出了扶风小筑甩掉便是,谁料想这影卫轻功竟是不错,身受重伤的情况下追了他二三十里地也没有落下多少。
他堂堂海角阁阁主,总不能被自己的影卫追一晚上,传出去让人笑掉大牙,干脆亮出身份。
停下脚步,不再收敛气息。
偏偏遇上黑云遮月,他又穿了一身黑色夜行服,对方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来。
短短数招,这影卫重伤之下依旧攻势凌厉,身姿矫健,招式果断利落,不同于寻常影卫只攻不守的搏命打法,他竟在狠辣进攻中兼顾了周密防守。不过四五回合,便逼得他不得不动用寒冰诀震断其兵刃。
是个有谋略的。
果然,寒冰诀气息一现,对方煞气顿敛,那已触及衣衫的匕首被硬生生收回。
……宁可自身承受反噬。
谢识危眉头微蹙,内伤未愈,当真不要命了?方才还赞他知进退,转眼对自己又这般狠决。
伸手握住影卫撤回匕首的左手,抚掌在其肩上,暗施巧劲,将人逼退数步,四两拔千斤,借势将那股反噬之力卸入地下。
“属下冒犯主上,罪该万死。”拾寂刚稳住身形,便毫不犹豫地屈膝跪倒,声音因内力震荡而略显沙哑,“谢主上出手相助。”
夜幕之下,方才还凶狠矫健,强悍刚劲的豹子已经收起了尖牙利爪,垂下脖颈,以最顺服的姿态跪在他面前。
是把好刀。
谢识危心中微微一动。
月色皎皎,夜幕之下,两人一跪一站。
“伤好了?”谢识危率先开口。
“回主上,已无大碍,多谢……主上关心。”
不过才一日过去,影部的鞭子又重,怎么可能无碍,只不过影卫向来坚毅能忍,只要不死就算无碍,谢识危也不再多问。
“今夜你没有见过我,回去吧。”
影卫却跪在地上没动。
“还有话说?”谢识危眼眸微动,已猜到了几分,昨日虽然免了他的一百杖,但犯了此等重罪的影卫,扶风小筑肯定是待不成了,回了海角阁,难免要受一番磋磨。
虽然想给自己求情无可厚非,但他仍是有些不悦。
“属下斗胆……”
果然……
“恳请主上将南山小姐送回海角阁。”
预想中的求情并未出现,谢识危那将蹙未蹙的眉峰顿住,一丝真正的意外掠过眼底。
不是为他自己?
他上前两步。
影卫进言之后,已将额头重重抵在冰冷的地面上。
凝视着那伏地的身影片刻,他忽然低笑一声,意味难明:“你的胆子……倒真是不小。”
此时此地,竟还敢在他面前提及南山念予。
跪伏于地的拾寂也是一怔。他已做好准备承受主上的雷霆之怒,却不想头顶传来的声音并无震怒,反而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情绪?
他无暇细品其中深意,既然已开口,便再无退路:“属下不敢!只是南山小姐流落在外多年,主上与她也十数年未见,其间经历种种,皆无从考证。属下唯恐有心之人借此设局,对主上不利!”
确实大胆!谢识危心想,若非自己重生归来,知晓后续因果,单凭这番言论,足以让他再入影部挨顿鞭子。
静影究竟是如何调教出这般……不识时务,却又赤胆忠心的属下?
他默然不语,无形的威压使得拾寂心中越发忐忑不安。
“况且……楚王一党始终暗中窥伺扶风小筑,南山小姐留在此处,恐也难称安全……”他委婉道。
“把衣服脱了。”谢识危像是终于不耐,出声打断。
果然,还是触怒了主上。拾寂眼底最后一点微光彻底黯了下去。他不畏刑罚,只担忧一旦自己被遣返,日后更无人敢向主上直言进谏。他抿紧失血的薄唇,沉默地解开腰带,褪去上身黑衣。
四周并无刑具,他抽出腰间匕首,利落地斩下一段粗壮树枝,削平一端,膝行至谢识危面前,双手高举奉上。
“属下知错,请主上责罚。”
谢识危:“……”
还真是似曾相识的一幕,他毫不怀疑,自己要是不接,下一刻,影卫就该自罚了。
他不过是想看看伤罢了……
这个影卫,说他聪明,有时候又是个死脑筋。
伸手接过树枝,转到影卫身后,两日前的伤正张着口子往外吐血水。
想必是刚才追他的时候挣开的。
药粉触及创口的刺痛让拾寂背肌瞬间绷紧,随即他才猛地意识到——主上并非施以惩罚,而是在……为他上药!
“主上……”他喉头微哽,受宠若惊。
“别动。”谢识危声音依旧平淡,手下动作未停,“念在你身上带伤,冒犯南山念予之事,暂且记下。自行回影部反省。”
拾寂闻言一怔,敏锐地捕捉到主上话语中那不同寻常的意味,原本拼死也要劝谏的心思,按耐下去。
“是。”
待上完药,谢识危将剩余的半瓶伤药随手抛入他怀中。
“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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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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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月下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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