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江城依旧维持着盛夏的气温,傍晚时分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黑色奔驰一路驶向城郊别墅区。
“言言回来啦!”赵姨一脸欣喜地把栗夏拥进客厅。
赵姨是言梅生栗夏时请的月嫂,可以说是她一手带大的。
可是,这个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姑娘自从上了大学后,就很少回家了。半个月回来一次都是奢侈。
“我爸妈在家吧?”
“太太在家,先生今晚不回来吃饭,但姝凌回来了。”
两人交谈被栗姝凌打断:“言言?你怎么回来了?”
“和妈说件事。”
栗姝凌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哥哥栗卓霖是老二。家里事业风生水起时就想着再要一个。
结果,偏偏栗夏不遂人愿是个女儿。
赵姨临时加了两个栗夏爱吃的菜,她夹了筷子青椒炒肉开口:“妈,公司现在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言梅猛地抬头看她,眼神甚至有些不可思议:“你想进公司上班了?”
栗夏面上没什么表情,“嗯,我该关心关心家里的生意了。”
栗姝凌插嘴道:“你医院的工作要辞掉?”
“没有,我尽量两边都兼顾。”
“怎么突然想通了?”
栗夏借坡下驴,歪打正着找了个理由:“不是突然,是上次去峰会就有这个打算了。”
没聊两句,言梅开始往她的感情上扯,“你和向恒聊得怎么样?有见面吗?”
“没有。”
言梅看她那副惜字如金的模样,硬压着脾气好声相劝:“你别平时这个冷漠样,对人热情点。”
“他都不喜欢我,我非要热脸贴冷屁股?”
言梅没再辩驳。当年生下栗夏时,家里人大失所望,可她还是很高兴的。就连小名都是用她的姓取的,所以是有给过那么一分偏爱。
但是,栗夏性子着实不招人喜欢,和她这个做母亲的也没有几分亲近。这份偏爱也只能给这么多。
栗峰最终给栗夏安排在了分公司—净安医疗器械的质检部。
净安主营中型医疗器械,包括医学影像和体外诊断等医用机械。
最近一年,净安产品客户投诉率不断上升但销量却日趋下降。栗峰一直没抽出时间处理,意思是让她去处理这件事。
栗夏的本意是先从一些小项目或者合作做起,慢慢了解。可一上来就被安排这么一个抓内鬼、和一帮老狐狸打游击战的工作,属实有点为难她了。
栗峰本计划让她空降主管,时间也自由。栗夏拒绝,从最基础的实习生做起。每天朝九晚六,和所有实习生、员工一样培训、加班、吃员工食堂。
连续上了两周,栗夏没发现什么异常。一是对机器不够熟悉。二是经理防着她,接触不到核心的工作。
她也不急,就这么不紧不慢的干着。只不过周末医院排了班,几乎没有休息时间可言。
问题不动声色地慢慢浮出水面。
起初是栗夏在检验化学发光仪时发现质量出现问题频率尤其高。质检部是把守质量的最后一道工序,那么低级明显的异常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最重要的是,处理不合格品,质量部和生产部互相推托,一台机器搁置将近一周也无人解决。
实习生的身份接触不到产品的出厂和不合格品的后续跟进,栗夏直接转为正式员工。
这下,她成为了全部门的眼中钉、肉中刺。在净安,所有正式员工至少实习三个月才可转正,栗夏来了不到一个月,很多器械还没上手就转正?!
关系还行的同事郭婷笑着打趣她是不是背后有人?栗夏大方承认和质量部的张总是亲戚。
看不惯她的人很多,没有人明面和她作对,可总有人能找到机会为难她。
这不,栗夏虽然转了正,但很多设备没学,还要和实习生一样有带教老师带。那么复杂繁琐的医疗器械,免不了会有疏忽的时候。
李思雨抓住她的小错误不放:“我是不是和你讲过,液面探测只能取500ul的液体,你到底有没有仔细看检验标准?”
“我以为体积大小没有影响所以就看着取了。”
…………
“祁总,我们的设备都是经过严格的质量检测才出厂的,每台机器光质检就耗费至少一周时间。”
市场部和质检部人员为祁聿介绍产品。他眼睛扫过设备时,定格在熟悉的身影上。
祁聿目光一顿,眯起眼睛打量许久才敢确定这个人是栗夏。
两排设备之间狭窄的过道里,栗夏侧身立在那里。简单的高马尾束在脑后,隐隐约约露出的鼻梁高挺精致。
视线下移,白色衬衫敞着,内搭是个白色吊带,下面是浅蓝色牛仔裤,她目光严肃认真,整个人颇为干练。
目光落在她脚上时,祁聿不动声色地笑了起来。她脚上踩的是公司统一定制的工鞋!
那鞋子比上世纪的老北京布鞋还要丑上几倍。白色鞋底搭配深蓝色鞋面。鞋帮很低,造价低廉,没有什么剪裁可言,前端为了透气还有两块镂空……
“祁总,祁总?”
祁聿的思绪被人拉回,陪同的几个总都是人精儿,猜测它定是看上了这个新来的漂亮女员工。
下一瞬,他的行为好像更证实了这一点。
祁聿抬脚往过道走去,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两排设备上。几个陪同的什么张总、赵总只能不断给他一一介绍。
离近些,才听见李思雨不耐的训斥:“我不要你以为,我只看检验标准上的要求。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要重新测一遍。”
祁聿嗤笑一声,原来这姑娘在挨骂啊。她那一脸淡然、满不在乎的样子真能把人逼疯。这也是李思雨不肯善罢甘休的原因。
他指着栗夏正在检的器械问:“这台设备是什么型号?”
质检部三天两头有客户参观,员工们早已经习以为常。感受到发声处就在耳旁,两个女孩才转头寻找声源。
栗夏看到人一愣,生怕被祁聿揭穿,立马把头扭了回去。
旁边赵总笑着答复:“这台型号是9H,比您今天要看的8P还要大一点。”
祁聿走近,和栗夏并肩站着,凑近打量设备。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味。
“这台设备比8P多了什么?”他问。
他故意的?!
栗夏抬眸瞥着他,说:“9H的加样臂和抓物臂是分开的,而8P连在一起,所以9H更加灵活。”
祁聿脸上弯起一个疏离的微笑:“这么看来,区别不大。”
栗夏淡淡地瞪他,暗骂他有病。
“你现在检的是什么?”
“精度。”
市场部张总眼神凶煞得扫过栗夏,质检部怎么找了个这么个没眼色的蠢货?她但凡长点脑子也能看出来这是个大客户。
祁聿指向器械上的装置:“这个呢?”
“孵育位。”
他不肯善罢甘休,指向一旁的洗板机:“这个呢?”
栗夏看过去,一时语塞竟然把名称忘了。
“刚来这?”他语气里算是调侃。
“是的,祁总。”
闻言,旁边赵总一顿,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小言,你俩认识啊?”
祁聿饶有兴趣地扫过她胸前的工牌【言夏】。
虽说很多人都不知道栗峰有个小女儿,但是栗姓太扎眼,她又是关系户,所以还是换成了言梅的姓。
“见过一次,祁总撞了我的车。”
祁聿:………
赵总:………
晚上请祁聿吃饭,赵总自然而然叫上了栗夏。
起初栗夏被塞进来,他以为她大有来头,万事都小心提防。结果这姑娘干活踏实肯学,合理怀疑她是真想在这混口饭吃。
合作这么多次,祁聿从来没同意过赴宴,赵总很难不认为他是为了栗夏。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放谁身上都一样。
栗夏本着会会这帮老狐狸的原则,欣然同意了邀请。
等祁聿到包厢时,净安这边早已恭候多时,主位空出来给他。他扫视一圈,看到栗夏时没半分惊讶,径直绕到主位坐下。
市场部张总先提议:“祁总,我先敬您一杯,您随意。”
祁聿扬了扬酒杯回应,上唇轻轻碰下酒面,一口没喝……
栗夏日常生活中表情很少。不爱说话也不爱笑。酒桌上,她不插话,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除了扬起耳朵收集一些蛛丝马迹。
敬了一圈,酒过三巡,祁聿是一滴没碰,眼神时不时落在栗夏身上,赵总自然而然把话题引到她上面。
“小言啊,去,敬祁总一杯。”
祁聿没出声,饶有兴趣地倚在椅背上盯着她看。那表情像是极为期待她的反应。
栗夏一瞬不瞬地和他对视,嘴角勾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我不会喝酒。”
祁聿低头笑而后小幅度摇了摇头,心想她可真会装!但语气里仍然一副绅士模样: “言小姐不会就算了,别为难人。”
赵总能听不出他话里有话?他低嗤:“小言啊,一杯醉不了!”
栗夏打量着祁聿的神情,突然一改高冷,脸上洋溢起温柔笑容,端起茶水走到他身旁:“祁总,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我干了,您随意。”
以茶代酒?净康的几个总脸色煞白,刚要出声阻止栗夏不要命的行为。
祁聿侧目,眼神从她身上掠过,端起酒杯喝了今晚第一杯酒。
.
一行人从酒店出来,借着三分醉意装的出神入化,不一会儿便只剩下了栗夏和祁聿。
祁聿低头看她,嗤笑一声,语气里的戏谑毫不掩饰:“走吧,言小姐~”
栗夏转身跟上他的脚步。
祁聿示意秘书把钥匙给他,然后朝栗夏面前递:“你没喝酒,你来开。”
栗夏抬眼睨他:“祁总把我当你司机呢?”
“你的车技,”他嗤笑:“我很惜命的。”
她语气平静地讽刺:“怎么,您今天是心理出了问题,不用惜命了?”
“你高中选的文科还是理科?”
栗夏没明白他急转弯的话题,下意识啊了声。
“我是说你没学过概率问题吗?不对啊,文理科都要学数学。”
栗夏戏谑地笑了,“祁总,就怕巧了。”
祁聿被她的一语双关逗乐了,笑够之后突然正色些:“净安出了什么问题?”
栗夏停下闲逛式的步速,抬眸斜他,语气平静如常却透露着一丝警告:“祁总,这是净安内部的问题。”
“净安内部确实和我无关,但产品出了问题就和我有关了。”
“那您可以把心放肚子里了。”
祁聿嘴角微微上弯,语气低沉平缓:“不说?”
“你过了,你只是净安的客户。”
“言医生,没猜错的话,我现在是净安器械最大的客户吧?你觉得对它的影响有多大?”
栗夏紧锁眉头,眼神一瞬不瞬地睨着他:“祁聿,你是不是有病?”
她第一次叫他名字。
闻声,他只是温柔得笑了笑,低头时目光和她撞在一起,弯起笑眼调侃:“还头一次听言医生骂人。”
“那你错了,我从来不骂、人!”
她骂他不是人……
不甘吃亏的胜负欲在视线的流转碰撞间慢慢化作一潭水,就像炎炎夏日暴露在空气中的迅速融化的棒冰,那点戾气莫名得到了安抚。
街头路灯的黄光打在栗夏的碎发上,她眉头逐渐舒展,目光很淡,眼里却藏着笑。
栗夏长相本来偏甜美范儿,尤其笑起来,嘴巴是上扬的心型,眼型是标准的杏眼。
但当你看向她的眼睛尤其是和她对视时,绝对不会把眼前这个人和可爱联系在一起。那眼神太过平静,没人能从中猜出她的情绪。就像个黑色深渊,让人不由犯怵。
现在,这双一向平静的大眼睛却意味不明的笑着看他。
祁聿怔愣的思绪被她严肃起来的腔调拉回,“应该是采购部。”
栗夏重新抬步往前走,超出祁聿两步时他才注意到她右腿跛脚的动作。
“鞋子不合脚吗?”
“啊?”
“我说鞋子。不舒服?”
栗夏低头看脚,不习惯这突如其来的关心,顺着他的话头应下,“嗯,有点。”
祁聿心里莫名生气她的谎话,便没再问下去。话峰回到净安上面:“你怀疑是采购部?”
“目前是,后面还要再做定论。”她没说质检部和质量部人事任命和责任指定的问题,突然笑得戏谑,“怎么,祁总要帮我?”
祁聿还没想通,这人怎么满口谎话,鞋子不舒服也有什么扯谎的必要吗?他语气稍冷:“这点小事还需要我帮忙?”
“净安是不需要,但我需要。再说,你今天把我喊来不就是为了帮我。”
“赵总喊…”—的你。
“少拿我当蠢货。”
祁聿那点莫名的脾气瞬间被磨没了,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这不是我劝你来的吗?不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栗夏抬眼,看到不远处等在车前的陈秘书,问他:“钥匙呢?”
“嗯?”
“车钥匙。不信祁总是那么好心的人。”
祁聿笑着调侃:“确实没那么好心,今年净安准备给我什么价格?”
“祁总还是还是先拿出点自己的实力吧,别回头帮倒忙。”她话落,手心朝上冲他伸手要钥匙。
“陈秘书没喝酒。”他缓缓道,语气中没有戏谑,这次竟然怕她会重新用那双眼睛瞪他。
“祁聿,”她皱着眉头,语气却很轻柔,像是无奈怎么会有这么神经的男人,“你去看看病吧。真的。”
祁聿见她转身要往另一个方向走,笑问:“去哪儿?”
“我有司机。”
祁聿提醒她注意安全的话来到嘴边,最后抽了抽嘴角什么话也没说。
又不是她开车,有什么是需要他来提醒的呢?
夏夏和祁聿的羁绊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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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言听计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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