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祁清淮补完课后快速收拾好了书包就往网吧里跑。
他想着，这个时候陆疏白应该在兼职了吧？
他心里一直惦记着陆疏白说的“随你便”。虽然他说的话和从前一样，但总是在他的心里窜来窜去。
往后无论如何，都要把握住机会。
他来到网吧那一层，空气里混杂着喧嚣和各种吃食的味道。
他下意识的先看向柜台。
这一次，那里站着的不再是陌生人。
陆疏白身上穿着一件略显宽大的深色T桖，不像是他平时穿的衣服。应该是网吧里的工作服。
他正低着头，不知在键盘上敲打着什么。侧脸在侧脸在屏幕光线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淡漠疏离。
他已经开始了今晚的兼职。
祁清淮的心跳快速蹦了一拍，脚步顿在门口，一时间忘记了进。
中午那短暂的和解还历历在目，但此刻看着对方投入工作的侧影，他又怕自己的出现会打扰到他，或者再次引来不耐烦的驱赶。
他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轻轻走了进去，没有直接去柜台，而是先走向中午那里角落的机子旁。
他想着就在这里写会儿练习册吧，等再过一个多小时左右再找个理由去陆疏白那儿吧。
陆疏白看起来现在好像有一点忙。
他突然又想到喻懿帮忙拿过来的那袋子猫条和猫罐头，也不知道陆疏白把它们都放到哪里去了。
正这么想着，他就坐到了陆疏白常坐的那个位置上。摊开练习册，目光却忍不住飘向柜台后的陆疏白。
他依旧低着头，手指在键盘上敲打，偶尔抬手接过其他上网的人递来的身份证。
看着这样的陆疏白，他似乎改变了对陆疏白的看法。
他也许只是不喜欢学习，在生活里的处处都很努力，很认真，甚至从来没有不耐烦过，哪怕只是职业假笑。
可祁清淮并没有因为这样的想法觉得他过的很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细微的心疼。
如果他能拥有一个有爱的家庭，那性格或许不是这样的，一定一定是一个特别好的人。
不，现在的陆疏白就很好很好。
想了许多，他强迫自己收回视线，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习题上，心里却默默盘算着：等再过一会儿，等他看起来没那么忙的时候，就去柜台买瓶水，顺便很自然的打个招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网吧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嘈杂声更甚。
他的心也随着柜台那边偶尔的动静而起起伏伏。
他看到陆疏白似乎被一个难缠的顾客问了什么问题，眉头蹙得很紧，嘴唇抿成一条线，但还是耐着性子在操作电脑。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是一条新消息，来自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但祁清淮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谁
【别坐在那儿。】
【换旁边。】
消息简短，冰冷。
陆疏白不知何时已经抬起了头，正隔着嘈杂的人群，远远地看着他。
他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柜台。
那双眼睛里没有了中午那片刻的紧张和慌乱，也没有工作中的倦怠，只剩下一种他完全看不出来的情绪。
他看见他了。
他一直都知道他在这里。
这次，他没有下逐客令。
祁清淮并没有挪位置，而是回复：【我想坐在这里，不可以吗？】
等了好一会儿，陆疏白都没有再回复。
或许是懒得搭理他吧。
祁清淮看着那条石沉大海般再无回应的消息，心里反而奇异地安定下来。
没有更激烈的驱赶，没有直接走过来把他拎出去，甚至没有再回复。
这沉默，比起之前那些伤人的话语，几乎算得上是一种默许。
他收起手机，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练习册上，心情比刚才轻松了不少。
时间缓缓流逝，他专注地做着题，偶尔抬眼看向柜台。
陆疏白似乎已经完全投入到工作中，不再看他这边，只是侧脸的线条绷得有些紧。
直到一阵略显尖锐的女声打破了这片角落的相对安静。
“网管！这机子怎么回事啊？动不动就卡死！你们这什么破电脑？”一个打扮时髦的女生不耐烦地拍着鼠标，声音引得周围不少人侧目。
陆疏白从柜台后走过来，检查了一下电脑屏幕：“可能是后台程序太多，或者网络波动。”
“波动什么啊？我正打副本呢！掉了你赔啊？”女生的语气更加不善，“赶紧给我弄好！不然我就投诉你！”
他的脸色沉了沉，似乎想反驳，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沉默地弯腰开始检查主机和线路。
他的动作有些生涩，显然处理这种突发状况并不熟练。
女生抱着胳膊站在一旁，嘴里还在不停地抱怨着。
祁清淮看着这一幕，放下了笔。
他站起身，走了过去，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你好，如果是网络波动的话，重启一下路由器或者让网管刷新一下端口可能会好一点。”
他说话时，目光平静地看着那个女生，并没有刻意去看陆疏白。
女生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有人插话，打量了一下他：“你又谁啊？”
“我也是这里的顾客。”他的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让人不自觉信服的感觉，“刚才我的机器也稍微卡了一下，重启后就好了。你可以试试。”
他说的自然又肯定，仿佛事实就是如此。
女生将信将疑，但看着祁清淮一脸坦然的样子，又看了看还在低头检查，脸色也不太好的陆疏白，最终还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行行，那你快弄！”
陆疏白动作顿了一下，飞快地抬眼瞥了祁清淮一眼，眼神复杂，随即又低下头，顺着祁清淮的话，闷声说：“嗯，我去重启一下路由器。”
他转身朝后台走去，脚步似乎比刚才轻松了一点点。
祁清淮没有再多停留，也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刚才就像是随口提了一个建议。
过了一会儿，女生的电脑似乎恢复了正常，她嘀嘀咕咕地坐了回去，没再吵闹。
陆疏白从后台回来，经过祁清淮座位时，脚步几不可查地放缓了一瞬，却没有停留，也没有看他，径直走回了柜台。
喻懿从前面一排机位灵活地窜了过来，一屁股坐在祁清淮旁边的空位上，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佩服，压低了声音说：“我靠，哥们儿，可以啊！刚才那波解围，帅的！”
他夸张地冲祁清淮竖了个大拇指：“这种事网吧里天天有，总有几个脾气爆的祖宗，一点就着。小白脾气还犟，有时候能把人气死。你刚才太有勇气了，居然敢直接上去说。”
祁清淮被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合上练习册，轻声问：“每天都有吗？”
“大部分时间吧，”喻懿耸耸肩，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尤其是晚上人多或者网络不稳定的时候。有的哥们儿正打着团战呢，突然卡了，掉线了，那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根本等不了维修的那一会儿，逮着人就喷。小白又是个兼职的，他哪会修？更容易被怼。”
他说着，偷偷朝柜台方向瞄了一眼，确认陆疏白没注意这边，才又凑近了些，声音更低了：“其实吧，他就是脸臭，心里估计也挺憋屈的。谢谢你啊，刚才没让他太难堪。”
祁清淮摇摇头：“没什么，正好看到了。”
他心里因为喻懿的话而微微发沉，原来陆疏白每天都要面对这些。
“你这波确实可以啊，三言两语就把那妹子安抚住了。不愧是好学生，说话就是有说服力。”
祁清淮笑了笑，没接话。
他其实也没做什么，只是看不下去陆疏白被那样刁难。
“哎，反正你以后常来就知道了，”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这地方就这样，鱼龙混杂。不过……”他话锋一转，脸上又露出那种贼兮兮的笑容，用胳膊肘撞了一下祁清淮，“你是不是……对我们小白有点那意思啊？”
祁清淮被他问的一下子就呆住了。
耳根微微发热，想下意识的朝柜台看，又硬生生的忍住了。
他抿抿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要点头吗？还是摇头？
他不知道。
喻懿看他这反应，心里顿时明了七八分，嘿嘿一笑，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行啊，眼光不错！虽然小白脾气是臭得像块石头，但脸确实能打！就是攻略难度高了点，不过哥会帮你的。”
正说着，他的手机就接收但一条陆疏白的语音消息：“喻懿，你机子时间到了，没钱了就滚蛋，别在那儿碍事。”
喻懿立刻缩了缩脖子，冲祁清淮做了个“你看吧他又这样”的无语脸，嘴上却响亮地回了一句：“知道啦！马上充！”
说完，麻利地滑回自己的机位去了。
祁清淮忍不住笑了笑，目光再次投向柜台。
陆疏白依旧低着头，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但他却觉得，他紧绷的侧脸线条，似乎比刚才柔和了那么一丝丝。
也许，陆疏白并没有那么难追。
至少，他好像又靠近了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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