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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滚回去

不到20分钟,喻懿又猫着腰悄悄的从前排到祁清淮旁边的机位。

“我跟你说,其实小白也没那么难追。”他侧过来一点贱兮兮的说。

祁清淮已经拿出另一本试卷出来,他还未翻开,他就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你追过?”

“怎么可能?你瞎说啥?”喻懿疯狂摇头,“你不会把我想成情敌那一挂的了吧?我可看不上小白啊!”

“你看不上他,还天天跟他一起玩?”

“怎么了?非要看得上才能一起玩吗?”他挠挠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和他撞号了?”

“?”

祁清淮不可置信的转过头,猛眨几下眼睛,“你也是?”

喻懿一脸“这有什么好惊讶”的表情,甚至还带着点小得意,压低声音:“昂!看不出来吗?哥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他边说边夸张地捋了一下自己并不存在的刘海。

祁清淮:“……”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喻懿平时和陆疏白的相处模式,勾肩搭背、互怼互损,确实更像是一种纯粹的能一起犯二的兄弟情谊。

似乎找到了盟友。

“所以啊,”喻懿凑得更近,他用肩膀撞了一下祁清淮,“你放心大胆地追!我举双手双脚支持你!小白就是嘴硬心软,你多磨磨他,需要情报随时找我,哥们儿给你当内应!”

“等等,”祁清淮放下手中的试卷,还是有点云里雾里,“你为什么觉得我喜欢他?”

“为什么?”喻懿一脸无语,手撑着头,“你说为什么?我观察你这么多天了,你不可能只是想单纯的和小白做朋友吧?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刚开始会瞒着他认识你?还不是觉得你有意思。”

一种被看穿的羞窘和一种奇异的、找到“同谋”的放松感交织在一起,让他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竟然喻懿都能看出来,那是不是陆疏白也已经看出来了?

他不敢细想。

如果他装不知道呢?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就算我承认了,也没那个可能。”

“怎么没可能?不试试怎么知道?”喻懿倒是先急了。

他刚想慷慨激昂的继续他的助攻演讲,手机“叮咚——”一声将他们的注意力全都抓住了。

屏幕上正是“小白”发的消息。

【滚回去。】

喻懿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像是被按了静音键。他缩了缩脖子,心虚地朝柜台方向飞快地瞟了一眼,果然对上一道冰冷得能冻死人的视线。

陆疏白正隔着人群,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眼神明确地传达着“再乱说你就死定了”的威胁。

“呃……那什么,”他干笑两声,手忙脚乱地抓起手机,“助攻暂时下线!有空详细说。”

说完,他立刻猫着腰,以最快的速度溜回了自己的机位。

祁清淮下意识朝柜台那里看去,虽然他们之间隔着无数个机位,但他却清清楚楚的看见陆疏白脸上的表情。

跟刚来时不太同,他长到眼下的刘海全都被薅到了头上去,只有零零散散的几根头发掉落在额间。

眉头依然那般不爽的皱着,嘴唇抿的很平。

怎么看,这张脸都让人觉得心情大好。

可能是看惯了他这样的表情,并不觉得害怕,反而有些爆炸般的可爱。

他就这样隔着一段距离,安安静静地看着,仿佛欣赏什么独一无二的风景。

陆疏白这会儿一直没有朝他看,只是忙前忙后的处理着自己手里的工作。

他认真的样子与在学校里时大有差别。

他就那般望着,他们之间像是隔了一条看不见的长河,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沉默的打开还未写完的英语试卷,眼睛扫过一排排的英语单词,试图将注意力拉回到那些熟悉的单词和语法上。

笔尖在单词上划过,在答案上机械的画圈,整个心都不在题上面。

整个心思都像系在了柜台后那个忙碌的身影上,随着他的走动而飘忽。

也许陆疏白更喜欢现在这样,靠自己的双手挣一份生活,哪怕辛苦,哪怕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但至少是自在的,是能让他专注投入的。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里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有理解,有钦佩,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

他们的世界,终究是不同的。

笔尖在纸上无意识地停顿,留下一个小小的墨点。

他忽然想起自已那些按部就班的规划,那些被寄予的厚望,那些理想,他想要达到却望尘莫及的梦想。

他突然想到自己转学后认识陆疏白也只不过是觉得他很有意思,很奇怪。现在却又因为他那张脸动心了。

从最开始插手陆疏白的事情开始,就已经毫无预兆的指明了自己的心中所想。

羞愧感从心底猛生,盖过了刚才那点理解和钦佩,烧的他耳根滚烫。

原来从最开始就不是单纯的“同情”或者“想交朋友”。

从他在巷口第一次多管闲事地介入陆疏白的事情开始,从他下意识地留意对方的一举一动,从他因为对方一个眼神、一句话而心绪不宁开始……一切就已经偏离了轨道。

所谓的“觉得他很有意思”、“很奇怪”,都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借口。真正驱使他一次次靠近、一次次打破自己原则的,根本就是最肤浅也最直白的——见色起意。

笔尖下的墨点晕开成一团模糊的污迹,就像他此刻混乱的心情。

他猛地合上试卷,再也无法假装平静。

他仓促地低下头,不敢再看柜台方向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那份悄然滋生的感情的亵渎。

真的应该好好确认一下自己对他的感情,否则他这辈子都会羞愧到死。

所以他现在要赶紧逃离。

等到把一切都理清的时候再来面对。

走的时候,书包拉链甚至没有完全拉好,就低着头,加快了步子赶快离开。

这天夜里,也不知他是在懊恼自己还是觉得丢人,把自己丢在床上,被子蒙过头顶,不肯睁眼。

其实他根本毫无睡意。

为什么偏偏是见色起意?

为什么不能是更高级、更纯粹的理由?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已后续那些所谓的关心和坚持,是不是都只是建立在最初那点肤浅好感上的自我感动?

如果陆疏白没有这张脸,他还会这样一次次地靠近吗?

这个问题像一根刺,扎得他辗转反侧。

他把脸埋进枕头里,发出一声呜咽。

太丢人了。

必须好好想清楚。

在理清这份感情里到底有多少是冲动、多少是真心之前,他没办法再去面对陆疏白。

他在反复懊恼和自我怀疑中煎熬,直到天微微亮起。

他疲惫的走向镜前,两只眼睛被黑黑的眼圈围住,眼白充满了血丝。

完全没有困意。

他扯嘴对着镜子干笑,像极了一具行尸走肉。

不行!

他使劲用手拍拍自己的脸颊,试图要将脑子里的想法全都打散。

疼感让他稍微清醒了点。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纠结这些!

现在最重要的是是学习!是写作业!是那些写不完的试卷和看不见的未来升学压力!

他拧开水龙头,用冷水狠狠扑了几把脸。最终胡乱地用毛巾擦干脸,走到书桌前,深吸一口气,像是要上战场一样,郑重地摊开了那份只写了寥寥几笔的英语试卷。

笔尖悬在纸上,他强迫自已去辨认那些整齐的字母,去理解那些复杂的句式。

“The importance of...” 重要性…什么的重要性?

他的目光停留在题目上,脑子却不受控制地开始翻译:陆疏白皱眉的重要性…陆疏白耳根发红的重要性…陆疏白说“随你便”的重要性…

停!

他猛地甩了甩头,像是要把那个名字从脑海里甩出去。

指甲用力掐了一下掌心,借助痛感重新聚焦视线。

“...cultural heritage.” 文化遗产。

对,文化遗产。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将全部注意力拉回到枯燥的语法和单词上,一个字一个字地啃,一道题一道题地攻破。

也不知道他写了多少试卷和习题,总是会控制不住的想起陆疏白的脸。

看来得买新试卷和习题了。

他站起身,套了个外套,拿起手机就往楼下跑。

妈妈在客厅里看电视注意到他,着急的喊了两声他并没有理会。

这孩子,也不知道火急火燎的去干嘛。

真是管不了了。

祁清淮走进了离家里最近的一家书本店,看也不看的就挑了一堆三年模拟五年高考,基本上什么颜色的都有。

结账的时候老板还佩服的向他竖了个大拇指。

回到家里,他在书桌上坐了许久,最后拿出手机点进了情感匿名某论坛。

他删删改改,才终于将那个困扰了他一整夜加一个白天的问题,小心翼翼地发送了出去:

【求助】因为外貌喜欢上一个人,内心很煎熬怎么办?

“感觉自已很肤浅,第一眼就是因为脸和气质被吸引住了。后来发生的所有事,好像都建立在最初这点心动上。我知道他人应该也不错,但现在总会忍不住怀疑,自已的喜欢是不是很不纯粹,很廉价?甚至觉得对不起他……这种情绪快把我淹没了,求骂醒或者指点迷津。”

发送成功后的几秒,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提示有一条新回复。

祁清淮的心也跟着一跳,有些忐忑地点开。

匿名用户A:“那怎么了?竟然喜欢,就追吧。”

短短一行字,直白得近乎粗暴,没有任何分析安慰,反而带着一种“这算个什么事儿”的理所当然。

他愣住了。

他预想中的嘲讽或者长篇大论的说教都没有出现,这个回复简单得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仿佛他纠结煎熬了那么久的问题,在对方眼里根本就不是个问题。

好像……也是?

喜欢就是喜欢了,刨根问底它的起源是否“高尚”,似乎除了折磨自己,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退出论坛,手机又接连震动了好几下。

新的回复弹了出来:

匿名用户B:“颜值本来就是吸引力的一部分啊!不然为啥会有‘一见钟情’这个词?喜欢脸不丢人,后续慢慢了解内在就好了嘛!”

匿名用户C:“ 1,楼主想太多了吧?难道非要喜欢对方勤劳勇敢善良但不好看才行?颜值也是优点啊!”

匿名用户D:“哈哈哈让我想起我当年也是先看上我男朋友的脸,现在在一起五年了,天天嫌弃他丑,但还是爱得死去活来(不是)。”

匿名用户E:“肤浅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勇敢冲!追到了就是赚到!”

越来越多的回复涌现出来,几乎是一边倒地认为他的“煎熬”纯属想太多,甚至有点可爱。

他看着屏幕上那些活泼甚至有点沙雕的回复,脸颊微微发烫,但胸口那股沉甸甸的负罪感,却真的在一点点消散。

好像……确实是他钻牛角尖了?

他忍不住低头笑了笑,心情莫名轻松了不少。

而就在这时,一条画风不太一样的回复跳了出来:

匿名用户F:“楼主,容我说一句,你会因为觉得自己喜欢得‘肤浅’而煎熬,恰恰说明你并不止步于外貌,而是在渴望更深入的了解和连接。这份‘羞愧感’,也许正是你认真和真诚的体现哦。”

他看着这句话,沉默了许久。

然后,他退出了论坛,关掉了手机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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