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闻声一齐偏头望去，正好这时车窗降了下来，看清女人的面容后，云舒脑海中当即浮现出一个词——“厌世”。
这张脸让她印象深刻，尽管之前只见过一次。
“妈，您这么快啊？”
明序脸上的笑意僵住，很快又恢复如常，面露纠结地看向云舒，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跟自己的母亲介绍她。
云舒垂眸沉默了几秒，随即对女人微微一笑：“阿姨好。”
她并不打算自我介绍，侧头看向明序，轻声开口：“你先回去吧，我等公交，哦对了，差点忘了祝你……”
“要来车了，儿子你快上来。”
“生日快乐”几个字被她咽回了肚子里，她对着明序点点头，打算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
后者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而后迅速上了车。
“不好意思啊，孩子，下次来我家玩。”
女人最后留给云舒的眼神，让她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嘴角分明挂着笑意，眼眸里却没有丝毫温度，这个笑容甚至不能用“敷衍”来形容。
上了公交车之后，刚刚的画面依然在云舒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导致她错失了在拥挤的车厢里占个座位的好机会。
明序和他母亲，不仅在外貌上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就连给人的印象也是天差地别。
她为自己竟然在纠结这种与己无关的事情而感到好笑，心想或许他更像他父亲一点吧。
一路保持站立姿势，准备下车时，她发觉自己的双腿早已麻木，弯腰捏了两下后，她抓着扶手下了车。
以往每次周五回到家，等待她的都是热腾腾的饭菜和爸妈的嘘寒问暖，如今却能面对着空荡荡的客厅愣神。
她失魂落魄地走进房间，随手将门带上，而后卸下满身的疲惫，投身于舒适的被窝。
原本她计划去外面吃顿好的，可沿着那条街走来走去都没发现一家足够吸引她的店，索性先回家来，等晚点饿了就去冰箱里拿出一袋速冻饺子来煮着吃。
闭上眼睛后，她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电话铃声忽然响起，吓得她从床上弹了起来。
此时早已夜幕降临，房间里一片漆黑，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去开灯。
铃声响了许久，听上去像是手机被蒙在了被子里，可她将床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
随后仔细去寻找声音来源，她才惊觉手机掉到了床下，大概是被她甩下去的。
“喂，小舒，有人想借我的手机给你打电话，你同意吗？”
尽管她没有细看是谁打来的，听到这声音后却一下子就有了答案。
“谁啊？”
夏思羽欢快的笑声从电话那头传来，隐隐约约还可以听到其他人聊天的声音，她受不了这种吵闹，眉头皱了起来。
“你去安静一点的地方可以吗？你那边太吵了。”
过了大概一分钟，她听见一句很轻且带着试探性的“喂”，顿时惊讶地张大了嘴。
“是我，明序。”
云舒一时慌张起来，没有吱声，等待着他继续。
“方便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吗？我找你有点事。”
她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却在下一秒不由自主地说出了一个地址，但不是她自己家的，而是好朋友周雨凝家的面馆。
“好，那你等我一会儿，我尽快赶到，一会儿见。”
挂断电话之后，云舒郁闷不已，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毫不迟疑地答应跟他见面，更何况还是在晚上。
好在周雨凝家的面馆离这里不远，她走路十分钟就可以到达，正好她想念那里的味道了。
好巧不巧，她刚走到面馆门口，就瞧见一辆出租车在对面马路边停了下来，紧接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生下了车。
“你特意在外面等我吗？”
明序急匆匆地过了斑马线，走到了她面前。
他没有穿校服，反而换了一件橙色卫衣，看上去活力十足，跟他的长相特征完美匹配。
云舒不好意思承认自己跟他同时到达，正打算点点头，却在这时注意到了他手中的纸袋。
“这是什么？”
明序愣了一下，笑逐颜开：“我的生日蛋糕，给你带的。”
他见云舒面露纠结，慌忙解释：“不是吃剩的，是第一块切下来的。”
耿熙感觉心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像是往湖中投入了一块小石子，尽管激不起千层浪，掀起的涟漪却使她久久不能平静。
“生日快乐，明序……学长。”
她微笑着接过蛋糕，转身推开店门，示意他跟着进去。
今天看店的不是周雨凝妈妈本人，看样子是新来的店员，她以前从未见过。
“你还没吃饭吗？”
云舒正动作熟练地添加自己偏爱的小料，闻言笑着摇了摇头：“回去睡了一觉，到现在才觉得饿。”
明序坐在位置上等她，等她坐下后，他却盯着她的那碗面目不转睛，她下意识地以为他也想吃。
“不好意思啊，我以为你肯定吃饱了，就没帮你点。”
他哑然失笑，温声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喜欢吃醋。”
话音一落，云舒情不自禁地联想到了某些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还很遥远的事情，倏地神色一僵。
“哦，我的确喜欢吃酸的。”
她想问明序为什么大老远跑过来给她送蛋糕，再者她连礼物都没替他准备，更不好意思接受了。
“今天本来是想邀请你的，可是后来一想除了夏思羽之外都是你不太熟的人，就算了。”
他白皙的面庞上泛着红晕，说这话时全程低着头。
她忍俊不禁地回应：“我实在没想到你还邀请了夏思羽，还有就是，其实不用特意跑过来的，这样太麻烦了吧？”
他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她的眼神纯澈且真挚，而后低声辩驳：“不麻烦，我只是想做什么，就做了，我这个人向来随心。”
她心中一动，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低下头来缓慢地吃着面条，思索着他这话的隐含意义。
“对了，你今天在站点的时候想说什么？”
她不明白他指的是哪一句，但应该不是“生日快乐”，确认之后她立即变得心虚起来。
“就是觉得，你跟你那些同学比起来，确实挺显年轻的。”
可说到底大家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又怎么看得出来年龄差。
明序自然清楚这一点，很快就解读出她的弦外之音。
“你是不是想说，我看起来比他们幼稚？”
猝不及防地被猜中心思，云舒讪讪地笑了笑，放弃了狡辩。
“原来在你眼里我是这种形象。”
她本想替自己辩解，话一出口却起到了“雪上加霜”的反作用。
“不是的，我的意思是你比他们更有童心……不是，是更有活力。”
眼见着明序由一开始的笑容可掬变成了哭笑不得，她越发来了兴致，萌生了逗一逗他的念头。
“诶，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少年，而且看上去就给人一种很单纯的感觉。”
明序一脸错愕地看着她，红晕蔓延到了耳根，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我是说真的，应该……”
话未说完，他的眼中陡然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让云舒看得出了神。
在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身穿蓝色吊带裙的她，跟明序面对面席地而坐，而两人中间放着一张小木桌，上面摆满了零食和饮料，桌子旁边的蛋糕分外惹眼。
画面里的她满面笑容，可他却只有唇角挂着浅淡的笑意，散发出一种温和儒雅的气质，全然不像是能在面前的这个少年身上看得到的。
看来他们谈恋爱之后，他成熟了不少，可她却莫名的高兴不起来。
“应该什么？”
她突然想起自己似乎总是话只说一半，一时觉得好笑，脑海里还在回忆刚刚预见到的一幕，漫不经心地回他：
“应该没有人这样夸过你吧？”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本就微微上扬的眼尾让她在此时显得越发明媚，晃得人移不开眼睛。
“没有。”
他的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却异常坚定。
见她吃完了一碗面，他适时开口询问：“还吃得下蛋糕吗？”
“嗯，特意让那个姐姐给我少下了一点，就是留着肚子吃蛋糕的。”
明序听后眼神明亮了几分，满含期待凝视着她的动作。
给她的这一块体积很大，不过光是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她轻轻吃了一口，颇为满意地竖起大拇指：“味道不错。”
“这是我妈亲手做的，她之前专门学过，因为我爸爱吃甜点。”
原本应该是让人觉得甜蜜的一句话，她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埋怨与自嘲的意味。
明序的眸光黯淡了几分，不自觉地轻声叹息，看上去满怀心事。
云舒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副模样，在这之前她以为他永远会是一个无忧无虑的乐天派。
“我虽然不怎么吃甜点，可对制作方法倒是挺感兴趣的，有机会我也去学习学习。”
他诧异地抬起头来，神色隐隐有些激动。
“对了，有件事情，我必须当面跟你说清楚。”
她突然话锋一转。
而他的神情肉眼可见地多了几分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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