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有什么事？”
名为“好主意”的男生一开口，就差点让云舒笑喷，她纳闷地侧过头问明序：“不是，他为什么叫你大哥啊？”
“他本来就是我大哥，有什么好笑的？”
“好主意”同学微微皱起眉头，眼里多了一丝嫌弃。
这时轮到明序发话了，他先是抬起手对着“好主意”比了个打人的手势，“你对姐姐礼貌一点行不行？”
而后兄长姿态一秒消失，转过头来笑着和云舒解释：“就郝主任吧，是我表叔，然后他呢因为太崇拜我了，觉得叫‘大哥’比较酷，才这么叫的。”
云舒听后一时间哭笑不得，心想这两兄弟还真是一对逗比，过了十几秒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忽略了重点。
“原来你跟郝主任是亲戚啊，那他平时应该对你挺关注的吧？”
不等明序答话，“好主意”同学抢先发言：“我爸跟我说，大哥是学校里最调皮的学生，经常因为没带校牌或者没穿校服被值日生抓到，然后在校门口罚站。”
他说这话的同时，明序满脸的不可思议，好几次瞪大眼睛威胁他闭嘴，可“好主意”却视而不见。
“诶你胡说什么呢？叔他明明天天表扬我，你肯定是听错了！”
明序干巴巴地笑着，企图力挽狂澜：“你别听他一派胡言，这家伙经常喜欢跟我作对……”
“真过分，连喜欢的女孩子也骗，大哥你真的太丢脸了。”
喜欢的女孩子……
云舒闻言自动对号入座，尴尬地瞥了明序一眼，随即一言不发地别开视线。
“不说了，我还要去踢球呢，拜拜。”
明序气得张牙舞爪，奈何隔着栏杆够不着这个小表弟，否则他高低得让他长点记性，看他下次还敢不敢这么不给面子。
“原来之前每周一站在门卫室外面罚站的人里面，还包括了你呀？”
云舒笑着揶揄他，扫了一眼主任儿子远去的背影，转而将双手搭在了栏杆上。
“诶，年少轻狂，那都是八百年前的事了，后面可没有再……”明序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心虚”写在了脸上。
云舒的唇角不断上扬，虽然看穿了他的心思，却没有戳破。
“那主任真没给过你什么福利吗？”
明序嗤笑一声，郁闷地嘟囔着：“他拿我杀鸡儆猴还差不多，每次我和别人一起被逮到，只有我要受罚，其他人都是教育几句就没了，不过他对我确实还挺关心的，跟我爸完全相反，虽然也很严厉。”
尽管“跟我爸完全相反”这一句被他快速带过，却依旧被云舒耳尖地捕捉到了。
她的眼前再次浮现出他被他母亲锁喉的场面，望着他脸上这般纯粹的笑容，她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针扎了几下，一抽一抽地痛。
“我以前总是好奇，你每天都笑得这么开心，似乎永远都没有烦恼，到底有什么秘诀。”
这不是个问句，自然不用他回答。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她并不打算干预他的家事，只不过想试探一下，看他愿不愿意让自己看到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明序，如果有时候真的难过的话，不用强颜欢笑，不管怎么样，在我面前你永远都可以做最真实的自己，每个人都有脆弱的时候，所以，你也可以是不完美的。”
她不知道她的这段话，明序能懂多少，但有朝一日他总会明白的。
这么想着，她微微偏过头去，微笑着和他对望。
他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看向她的眼神掺杂着好几种情绪，让她很难读懂。
“谢谢你，云舒。”
他的笑容里藏着一丝惆怅，眼神却温柔到了极致。
正是在这一瞬间，她在他眼底看见了给她带来深深的恐惧的一幕。
然而这幅画面相当平常，宽阔的操场上，上千名穿着深蓝色校服的学生正举着右手，看样子像是在宣誓，而挂在升旗台前方的横幅上写着“百日誓师大会”，画面突然放大，她看见了“前行班”的学生整齐地站成了一列。
而队伍左后方站着的那个高个男生，像极了明序。
可“前行班”是他们学校复读班的名字啊，这个名字取自“砥砺前行”，自学校开设复读班以来就没改变过名字。
明序又怎么会出现在这个班级的队伍里面呢……
“明序，你实话告诉我，这次体考没发挥好，是不是对你高考影响很大？”
她再没有心思顾及那么多，急切地想要阻止不好的事情发生。
明序神色一僵，随即出人意料地摇了摇头：“只要我文化上再努力一点，还是有机会上理想大学的，我难过的是，之前有机会保送的，也是出了意外，好像永远都是只差一点。”
他的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可他嘴角那抹自嘲的笑却是这般刺眼。
这世上总有些人，平常在人群中一直是佼佼者的存在，可到了关键时候却总是得不到上天的眷顾。
她心里不是滋味，可又想不出什么合适的安慰的话，只能选择沉默。
未来有着太多的变数，或许她所预见的不一定会发生呢。
“你要好好的，明序，要一直好好的。”
她的脸上愁云密布，苦笑着朝他挥了挥手，“我先走了，以后开心或者不开心的时候，都可以来找我，因为我知道，在我需要的时候，你也会在，不是吗？”
明序的眼里满是动容，笑着点了点头，而后安静地目送着她离开。
经过北二栋教学楼的时候，有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走在云舒前面，长吁短叹地聊着天。
“要我说明序真的可惜了，本以为他拿个满分不是问题，结果竟然严重发挥失常，我看教练脸都白了。”
这时另外一个男生摇着头接话：“他自己也挺难受的吧，这下就有压力了，但凡再好那么一点点，那考个顶级学校还不是洒洒水的事。”
“他那天状态真挺吓人的，早上就不对劲，整个人像丢了魂一样，脸色还出奇地差，也不知道到底受到了什么打击。”
云舒听得出神，不自觉地愣在了原地，直到身后响起一道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
“发什么愣呢，都打铃了，晚上是李老头的课，你也不怕挨骂。”
“李老头”是他们班同学对历史老师的戏称，这位老师看起来相当慈祥，却极其擅长变脸，因此还有不少人叫他“笑面虎”。
她连头都不用回就知道声音的主人是她那“扑克脸”同桌，低低回了声“哦”，而后加快脚步往一栋教学楼走去。
直到刚走近后门，她听见里面闹哄哄的，隐隐觉得不对劲，偷偷瞄了一眼讲台发现上面空无一人。
在座位上坐下后，过了好一会儿都没老师进教室，她疑惑地抬起头打算看一眼时间，这才惊觉离第一堂晚自习还有整整五分钟。
“宋知行，你耍我！明明还没上课好不好？吓死我了。”
宋知行轻笑一声，懒洋洋地拿出一本漫画历史书摆在桌上，轻飘飘地回她一句：“我以为你不会相信。”
她懒得跟他计较，揣着满腹心事让她短时间内无法静下心来学习，于是她将主意打到了宋知行的漫画书上。
“诶，这书借我看看呗，让我也涨点知识。”
后者嘴上无情地拒绝了她，可当她撇了撇嘴，从桌底下翻出历史习题册出来时，那本漫画书却从宋知行桌上“溜”到了她的桌上。
她有些感动，从抽屉里拿出一块有着独立包装的威化饼干，悄悄塞进了他课桌。
“我可没说要收租金。”他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平淡。
云舒回之一笑，紧接着开始认真翻阅他的书。
转眼又到了期盼已久的假期，这几天她几乎一次都没有再在学校里碰见明序，她这才意识到，原来并不是任何时候，都能偶遇想见的人的。
所谓的“巧合”，既有机缘相助，又有某一方特别关注的功劳。
然而一开始她不知道的是，这期间有两次午餐后的时间，在她埋头做题或者看书的间隙，明序曾匆匆经过他们班教室，却唯独在能看得到她的身影的窗户面前停留了几秒。
可并不是完全没有人注意到，譬如她的同桌宋知行。
“还真是心心念念啊。”
星期五那天，在她低头整理书包之际，宋知行莫名其妙地吐出这样一句话。
她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对他这种无厘头的行为见怪不怪。
走出教室后，不知道是受哪种感情驱使，她没有径直下楼梯，而是穿过连廊来到了北二栋。
她之前有听人说过，明序所在的班级是高三（二）班，是理科培优班之一。
她当时十分讶异，后来又得知他在这个班一直处于吊车尾的水平，她觉得不足为奇，他本就是体育生，文化成绩就算达不到拔尖的水平，只要专业能力过硬，照样能考上名校。
不知道高三（二）班的教室具体在几楼，她回想了一下他们年级教室安排的规律，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顶楼。
顶楼可以更好地防干扰，因此他们学校的教室分配都是从高层往低层排的。
她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二班的教室，却并不打算贸然进去或者站到门口，而是选择假装不经意地经过。
可从最后一排开始，她的目光掠过了每一排位置，却依然没有在其中找到明序的身影。
驻足细看，似乎大部分位置都是满的，这就意味着还没有人离校。
她耳边蓦然响起了宋知行那句话，顿时感觉心像是被某种力量击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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