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匆忙弯腰去捡手机，拿到之后第一时间给云念回了个电话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这样的忙音循环响了好几次，她心里越发不安，咬牙给奶奶打了电话。
还是无人接听。
难不成云念又出了什么事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实在不敢多想，连忙又将目标转移到了堂弟云烨身上。
这次电话终于被接通，只不过那头不是云烨，而是她许久未曾见过的爷爷。
“爷爷？怎么是您接了电话？小烨呢？”
一向乐观随性的爷爷，此时却重重地叹了口气，用冷静的语气告诉了她一件残酷的事情。
“小烨他昨天跟同学出去玩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变故，伤到了眼睛，医生说，可能会失明……”
云舒心里一咯噔，怀疑自己的耳朵，颤抖着声音确认了一遍：“失明？”
爷爷没再回答她，只叫她去一趟医院。
云舒整个人都处于懵逼状态，稀里糊涂地穿好衣服，临出门发现手机没带，返回楼上拿了之后，小跑着下楼去拦车。
然而今天相当不凑巧，她等了好久都没看见出租车，无奈之下只能选择坐公交。
公交上挤满了人，她走进去的时候还被人撞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她生气地回头瞪了那人一眼，反被吐槽“现在的年轻人什么素质”。
换做平时她必然你好好理论一番，可今天她没心思管这些，迅速找了一个扶手抓紧，这才站稳脚跟。
行驶过程中，不知遇到了什么障碍物，司机突然踩了刹车，站着的人一齐往前倒，好在大家都握紧了扶手。
唯独云舒受了惊吓，像是丧失了力气一般，不小心倒在了一个阿姨身上，她连连道歉。
好不容易到了站，她抢在前面下了车，急忙奔向医院。
她几乎动用了全身的力气，由于跑得太快，不小心被路面的凸起处绊了一下，狠狠摔在了地上。
她费力地爬起来，膝盖处大面积擦伤，手臂同样伤得不轻，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当下她无暇顾及伤口，拖着身子走进了医院，来到了云烨所在的病房。
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出压抑的哭声，她突然开始害怕，不知道怎样面对这样的云烨。
她正踌躇之际，爷爷注意到了她，快步走过来打开了房门。
爷爷虽年过六十，却没什么白头发，看上去像五十出头，或许是心态好的缘故。
她担心地小声询问云烨的情况，爷爷摇了摇头，示意她自己进来看。
“谁来了？给我出去！”云烨穿着一身病号服，眼睛被纱布缠住，疯狂地大叫着，抓起床上的枕头朝门口的方向砸。
为了避免砸到爷爷，云舒眼疾手快地抓住，没有责怪他。
她哽咽着开口叫他的名字，后者认出她的声音，瞬间安静了下来，过了几秒，委屈巴巴地喊了她一声“姐姐”。
云舒近乎心碎，脚步沉重地走到他床边，将枕头放下，颤颤巍巍地伸手抚摸他的脸颊。
“对不起，小烨，我来晚了。”
云烨再也忍不下去，一把抱住她的腰身，痛苦地啜泣着。
她慌忙阻止他：“小烨，你现在不能哭，会伤到眼睛的……”
云烨丝毫不听劝，哑着声音喃喃自语：“反正也要瞎了……”
她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背，声音温柔得快要滴出水来，耐心哄他：“还有救的，你要听医生的话，不要让姐姐担心你，好吗？”
本以为云烨只是平常喜欢顺从她，不料在这种关头她的话依然奏效，他很快就停止了哭泣，只不过仍旧抱着她不肯撒手。
一旁的爷爷见状，默默退出了病房，把空间留给了姐弟俩。
在她怀里待了好一会儿，云烨慢慢收回了手，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她说了一遍。
原来是他跟同学一起吃火锅的时候，服务员被一个四处乱跑的孩子撞到了，锅里的热油溅到了旁边座位上的他，他没来得及闭眼睛，当场就感受到了一阵剧痛。
云舒听后肺都要气炸了，可事情已经发生，做什么都于事无补。
云烨自嘲地笑了笑，声音里满是绝望：“之前他们都说我孤僻，不合群，我不想成为别人眼里的怪胎，可我第一次参加聚餐，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云舒心里难受得不行，看向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忍，好几次张嘴都没能发出声音来。
就连她以前这样劝过云烨，鼓励他多和同学们接触，不要过于封闭自己，可谁又能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她猛然想起自己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为什么跟他对视这么多次，偏偏就是没有预知这件事呢？如果她能提前知道，是不是就能阻止……
不可以，没用的。
明序所经历的事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她只能预料，却无力改变。
她想不到还有哪些话能带给他一些安慰，思考了很久，对他说：“不是你的错，也不要害怕，会好的。”
云烨没有说话，沉默了一阵后，忽然抬起头来问她：“念姐姐知道这件事吗？她马上就要从外婆家回来了，只怕瞒不住她。”
云舒一愣，想起云念给自己打了十几个电话，暗自猜测她应该已经知道了一些什么。
尽管内心这么想，她却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云烨，只叫他不要担心，表示自己会尽量帮忙拖延时间。
云念的心脏可受不了这种刺激，然而她迟早会回来，到时候怎么可能瞒过她。
她将云烨哄睡之后，小心翼翼地替他盖好被子，接着走出了房间。
不知道云念现在怎么样，她必须再打一个电话过去。
这次特别顺利，电话只几秒就被接通。
“姐，小烨他出事了是吗？爸妈不肯对我说实话，他们现在又不在我身边，我没买到火车票，一个人都不知道怎么办了……我准备最近一趟大巴的票，应该下午就能到。”
听到“大巴”这个敏感词汇，云舒立即联想到了那个可怕的画面，她着急得吼道：“别坐大巴！小烨他已经没什么事了，你坐火车回来吧，可以晚点，这边有我照顾……”
云念不相信云烨真的没事，执意要以最快的速度回来，任凭她怎么劝都无果。
她急得快要哭出来，哀求云念听她的话。
“为什么啊？姐你越是这样我越是怀疑，你告诉我小烨到底严不严重。”
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爷爷出现在她身后，低声让她把电话递给他。
“念念，你弟弟他现在睡着了，等他醒了我立马让他给你回电话好不好？你就听小舒的话，明天再坐火车回来。”
云舒一直认真听着爷爷跟云念打电话，最后一句让她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不免开始怀疑爷爷为什么会不问缘由地帮自己。
似是听见了她的心声一般，爷爷对着她笑了笑，同时挂断了电话。
“孩子，有些事情，不是能强求的，或许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爷爷的笑容算不上慈祥，眼神里的深意令她费解。这番话属实有些无厘头，她却渐渐反应了过来。
只不过等她想追问时，爷爷早已转身进了病房，眼神暗示她不要出声，以免惊扰到云烨。
爷爷的话反复在她脑海里播放，她越琢磨越心慌，担心云念不会老老实实地照做。
她扯了扯爷爷的胳膊，想拉他出去问个清楚，后者却神秘一笑，拒绝了她的要求。
云舒别无他法，哀怨地离开房间去到了走廊上，犹豫着要不要再一次打电话叮嘱云念。
可是爷爷说“有些事情是不能强求的”，是在影射那件事吗……
难不成爷爷清楚她的担忧，说那番话就是为了提醒她？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爷爷又是怎么知道的，又为什么不肯多说呢？
千万种繁杂思绪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在联系人的界面停留了许久，最后还是点了“退出”。
云念向来一身反骨，自己这般啰嗦只怕会被她看出端倪，进而适得其反。
再说了云念哪怕是不愿意相信她说的，总得信任爷爷吧。
下午她一直陪在云烨身边，爷爷叫她去吃午饭，她声称自己没胃口，微笑着拒绝。
这时她想起来自己一直没见到奶奶的踪影，忍不住对爷爷发问，却被告知奶奶因为受不了刺激昏过去，现在在另一间病房休息。
她本想去探望一下奶奶，转念一想奶奶从来都不喜欢她，可能见到她才算添堵，更何况夫妻俩素来不合，她又恰巧跟爷爷亲，这样一来就更招老人家厌烦。
云烨醒了之后，云舒将自己跟他姐姐的通话内容悉数告知，他听了之后毫不迟疑地回了电话。
好在云念这次十分配合，确认了云烨没事之后，对他们保证说自己会再在外婆家住一晚，等明天坐火车回来。
云舒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欣慰地笑了笑。
这时奶奶从外面进来，包揽了照顾云烨的活儿，全程只看了她一眼。
爷爷热脸贴冷屁股，在被奶奶无视之后，拉着云舒出了病房。
“你回去休息吧，一天没吃饭了，医院的伙食不好，你自己出去买点吃的。爷爷呢就在这里守着，怕你奶奶忙不过来，你不用担心。”
爷爷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挥了挥手让她回去。
云舒乖巧地点了点头，温声嘱咐爷爷照顾好自己。
出了医院之后，她失魂落魄地在街上走着，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一处公园。
手机适时弹出短信提示，她点开瞥了一眼，泪意霎时涌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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