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太多次相似的经历，这一次云舒忍着没有去医院找明序。
高考结束的那天，她按照约定，跟广播站的人一起，捧着花站在校门口等邹霖翼出来。
眼见着一批又一批人冲出考场，她却仍旧没看到他的影子。
她不由得有些着急，探头望去，刚好跟并排走出考场的卢蕴和喻霄铭对上了视线。
俩人脸上的愁容和其他考生的激动形成了极大的反差，不知道的可能会怀疑他们发挥失常。
然而只有云舒知道，他们是出于对明序的担忧，才会忽略解放的喜悦。
尽管这个时空的她和明序并没有很深的交集，可按照卢蕴之前说过的话，俩人肯定是认识自己的。
“我们走快点，待会还得去医院看望明序呢。”
路过她身旁的时候，卢蕴扭头对着喻霄铭说了这样一句话。
她心弦一动，状若无意地低下头盯着手中的花，这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学长，你可终于出来了，我们等你好久了。”
听到同伴开口，云舒赶忙挂起笑容，轻声附和：“是啊，别人可都是冲出来的，只有你慢悠悠的。”
邹霖翼嗤笑一声，接过她手里的花，“谢了。走吧，我爸在那边等我们，今天他请客。”
几人瞬间面露喜色，走路的步伐快了许多。
发觉云舒心不在焉，邹霖翼故意放慢了脚步，走到她旁边，低声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啊，没有，不好意思，昨天没睡好。”
见她不愿意袒露心声，邹霖翼识趣地不再追问。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到了期末考试结束那天。
现在的他们，身份已经有了转变，这个暑假时间缩短了许多。
云舒和夏思羽一起走出校门的时候，余光注意到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一个人。
一个她都用不着抬头去看清面容，光凭身形就能认出来的人。
也是她这阵子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成功埋在心底的人。
这段时间以来，她刻意逼自己不去想他，等着他主动找上门来。
然而当他真正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她的心却乱了方寸。
她当即顿住脚步，愣愣地跟他对视。
明序露出他惯有的温和笑容，看向她的目光温柔似水。
察觉到她的异常，夏思羽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视线在俩人身上轮番扫荡。
“不是，小舒，你们俩认识？”
云舒回过神来，心虚地对她笑了笑，眼神示意她先回去。
见夏思羽没有半点反应，云舒无奈地踮脚，凑近她耳旁：“我回头再跟你解释好吗？”
成功将其支走之后，云舒冷着脸朝明序走了过去，上下打量了他一遍，问他：“痊愈了？”
似乎没料到她第一句话便是对自己的关心，明序惊讶地眨了眨眼，温声回了一句“嗯”。
她没好气地“哦”了一声，抬脚就要往马路对面走。
他见状微微愣了一下，随后亦步亦趋地跟在了她身后。
云舒选择无视他，脚步飞快地拐进一个小巷子里。
明序同样提高了走路的速度，毫不费力地跟上了她。
远离了喧嚣之后，她放慢了速度，回头扫了他一眼。
“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听到这句话，云舒冷笑一声，没好气地回他：“你别太自恋。”
明序吃瘪，轻轻叹了口气，认真地跟她道歉：“对不起。”
这句道歉非但没有让她消气，反而使她的怒火更旺了一些。
她停下脚步，抬头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神情有些荒谬。
“你知道前因后果吗？瞎道歉。”她刻意加重了后面三个字，近乎咬牙切齿。
也许是没有见过她这副凶巴巴的样子，明序怔了怔，立马变成了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你听说了我们家的事对不对？”
云舒嘴唇抿成一条线，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空气安静了许久，眼见他都快要不敢呼吸了，她终究还是心软了下来。
“明序，你是不是疯了？拿你自己的命去赌……”
她原本是打算心平气和地跟他交流的，一开口却压不住火气。
明序眼里的错愕一闪而过，愣愣地望着她。
“你怎么会知道我想做什么……”
云舒怒极反笑，没有回答他的话，扭过头冷哼了一声。
“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这样的你，真让人感到陌生。”
明序着急地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半个字，眼神逐渐黯淡了下去。
云舒最看不惯他这副“没长嘴”的样子，一时来了脾气，伸手用力地抓住他的衣领，近乎崩溃地质问他：“明序，你到底是在装傻，还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他没有反抗，低头用难过的眼神看着她。
“算了，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告诉我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吧，我想知道。”
她感觉浑身的力量被抽干，手臂垂落了下来，低头失神地望着地面。
这次明序没有再选择沉默，而是用平静的语气告诉了她事情的经过。
“其实，我妈很早就知道他养情人的事了，也知道他们俩有个孩子。我原本以为，她会对那俩人恨之入骨，却不想她竟然接受了橙橙，还提出要把她当做亲女儿看待。”
说到这里，明序忽然勾起了一抹轻蔑的笑容。
“我爸那人，向来自信，以为我妈对他情比金坚，好声好气地哄了她几回，见她的态度更软了一些，他便放松了警惕，果真把橙橙带回家来了，还让她叫妈妈，但是小孩子不太愿意。”
他顿了顿，继续说：“就这样一来二去的，每天都看着她把橙橙当亲女儿一样宠爱，他彻底信了我妈的谎言。他还骗我妈说，他已经跟小三一刀两断了。事情发展得很顺利，到了关键的时候，她为难了，便把目标放在了我身上。”
“我当然知道我妈想做什么，我也知道这样做有多冒险，可我还是愿意配合她，这些年她受了太多委屈，早就应该解脱了。而事情发生之后，我妈能全身而退，也是因为，她手上有更大的把柄。”
云舒眉心紧蹙，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他：“你妈妈利用你，甚至不顾你的安危，你难道就没有半点失望吗？”
人心都是肉长的，她不信他不痛苦。
明序笑着摇了摇头，声音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我不怪她，我只希望她得偿所愿。”
“因为从小到大，要是没有她给予我关心的话，我在那个家里是活不下去的。不管现在怎么样，至少那么多年以来，她是真心爱我的。”
他成长在一个父爱严重缺失的环境，自然会格外珍惜那份来之不易的母爱。
云舒无言以对，却还是接受不了他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的行为。
“我尊重你的选择，我只恨我自己，为什么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却越挫越勇，变得越来越在乎你……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她的声音沙哑，听上去让人心疼。
明序的眼中是她看不透的情绪，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为什么我总觉得，我们之间像是经历了很多事情一样，但是我什么都不记得。”
云舒本来一直质疑他是否真的没有上一个时空的记忆，听到这句话之后，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毕竟是亲身经历过的事情，难免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可若是他每次都什么都不记得的话，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她垂眸掩盖眼底的失落，扯了扯嘴角，询问他家现在的情况。
“他俩没有离婚，我妈甚至还寸步不离地照顾他，他因为受不了这样的打击，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已经没有能力再去管公司了。”
云舒不解地追问：“那你们家的企业怎么办？”
“内部还有我妈信任的人在主持大局。”
她讶异地瞪大眼睛，感叹明母果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那，橙橙跟她妈妈……”
明序微微一笑，“她们去了很远的地方，不会再回来了。”
她下意识地曲解了他的意思，不敢置信地“啊”了一声。
他哑然失笑，耐心解释：“是我妈给了她们一笔钱，她觉得橙橙是无辜的，就没有追究她母亲的责任，只是扇了她一个耳光。”
云舒对这样的结局有点意外，低头努力消化着接收到的信息。
“你就这么放弃了考试，会不会后悔？”
她知道他有多么热爱游泳，对他弃考的事情耿耿于怀。
明序的目光柔和了许多，毫无保留地告诉她：“我这大半年来，状态都不是很好，再加上我自身条件有限，一直没有机会去到更好的平台，所以即使继续走这条路，也限定了高度。”
“所以，你要出国读大学吗？”她明知故问。
他弯了弯唇角，故作神秘地对她说：“你猜。”
云舒无语凝噎，没有理会。
“出国的话，岂不是失去了跟你更进一步的资格。”
她讶然地笑了笑，心里好受了一些。
“我也没说要给你机会吧？”
她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热，颇为不自在地抬手碰了碰。
明序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向她保证：“以后我再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了，我跟你保证，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她嘴角抽了抽，嫌弃地斜睨他一眼，“你太高估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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