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魂洞窟，残破而古老，似吞噬光芒的巨口静静矗立在晨曦薄雾间。符文封锁其前，隐隐流转着远古的玄光，哪怕隔着数尺，亦令人心生寒意，仿佛面对一头沉睡却随时可能甦醒的凶兽。
清晨微光透过山巅，洒在两道身影之上——顾清尘负手而立，素衣不染尘埃，面容冷静如常；而萧景焱立在他身侧，神色戒备，目光中却压抑着一抹难以察觉的隐秘波动。
幽姬并未同行，留下了自觉的借口。于是，这龙魂秘境，成了他们师徒二人的独行之途。
顾清尘目光落在洞口符文上，伸手一抖，一枚古朴灵符在指尖旋转而起。符纸无火自燃，灰烬散落间，那复杂玄奥的封印仿若溃堤而崩。光芒骤暗，封禁悄然溃散，竟无半点灵力波动外泄，仿佛自始至终，这禁制便从未存在。
一切都被他掌控得无声无息，仿若举重若轻。
萧景焱眼底微闪异色，却终究未曾出声。他早已习惯，师尊身上藏着太多他无法看透的秘密，而那份从容背后，究竟隐匿着怎样的深渊，他亦不敢妄加探究。
二人步入洞窟深处，前方黑暗翻涌，似有无尽风啸从深渊之下传来。忽然，天地轻微震荡，四周空间在瞬息间诡异扭曲，仿若整个世界骤然脱离现实，被拉入某种莫测虚空之中。
光影旋转间，石壁化作流动迷雾，脚下大地仿佛消散成虚幻的薄雾之床。
“灵识迷宫。”顾清尘眉头轻蹙，语气微沉，“小心——此地专擅扭曲心神，困人于幻象。”
然而他话音未落，整个人便如被剥离现实般，顷刻间自光影中湮灭消失，仿若本就未曾存在。
“师尊！”萧景焱尚未反应过来，便感到一股冰冷刺骨的力量穿透识海——意识瞬间被拉入另一重空间。
??
睁眼之时，脚下早已是一片血色战场。
残阳如血，尸骨成山。耳畔杀喊震天，血雾蒸腾间，刀光剑影撕裂长空，横飞的断肢碎骨犹如修罗场中乱舞的残花。鲜血在他足下汇聚成溪，赤红浸湿了铠甲、手臂，乃至灵魂。
他手中紧握着一柄龙纹长刀，刀锋映着天穹血光，双眼中映照着无穷无尽的杀戮。身后战友的尸体横陈，前方敌军如潮涌至，喊杀声化作万鬼哀嚎，撕扯着他的神经。
“杀！杀尽敌寇！”耳旁回荡着不知是谁的怒吼，像是自身、又像是旁人。
他本能般高举长刀，纵身再入血浪。刀锋所指之处，敌军一片片倒下，鲜血如雨飞溅，粘附在他脸上、身上、指尖。渐渐地，战友们的声音消失了，四野只剩下他孤身一人。
死寂在杀戮之后降临，像是胜利，亦像是诅咒。他怔怔立于尸海中央，长刀垂在指间，血液沿着刀尖缓缓滴落在残破的盔甲上，发出冰冷的滴答声。
“为什么……我要杀？”他低语，声音像被这血海吞没了似的，微弱而空洞。
忽然，黑暗中传来一道幽深的低语，像是上古幽冥中走出的魔神，声音嘶哑而古老，蕴着难以抗拒的诱惑与威压：
“你为何犹豫？杀戮本就是你之宿命。”
“宿命？”萧景焱心头一震，咬紧牙关，试图反驳。可那声音像是嘲弄，悠悠渗入他识海深处。
“杀吧。继续杀，你终会明白答案。”那声音仿若黑色毒藤，缓缓缠绕着他的意志。
萧景焱想要停下，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双腿仿若被什么无形力量操控着迈步前行。他的手再次高举长刀，任由无穷尽的新敌如潮水扑来，杀戮，在无尽轮回中继续上演。
每一刀下去，似斩杀敌人，亦像是在斩灭自己内心残存的理智。
当最后一具尸体倒下，血色战场陷入诡异的死寂，唯有耳边那不断盘旋的亡灵低语在风中哀嚎。
那声音像是永不停歇的咒语：
——你杀了多少人？
——你又为何活着？
他的双手在发抖，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神识，只剩那把滴血的长刀在指尖微颤。
“这是……梦吗？”萧景焱喃喃，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快听不见。
可梦境真实得令人惊恐——血的温度、刀的重量、鲜血溅在脸上的腥甜气息，都仿佛在提醒他：这不仅仅是幻象，而像是某段他早已遗忘的宿命碎片。
??
当神识猛然回归，他仿佛从冰冷的溺水中猛然被拉扯而起。
四周再次恢复成洞窟的石壁，虚无褪去，残存的幻象犹在脑海回荡。萧景焱大口喘息着，浑身被冷汗浸湿，心跳几近失控。
而不远处，顾清尘早已静静立于巨石之前，双手负背，神色淡漠如初，仿佛方才那灵识迷宫不过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转头看了萧景焱一眼，语气平静得有些刺骨：“醒了？”
萧景焱声音沙哑，胸膛剧烈起伏：“刚才……那是幻境？还是——”
“你觉得呢？”顾清尘淡淡打断，眼眸冰冷透彻，“灵识迷宫专擅照映人心。你所看见的，是幻是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一切从何而来。”
萧景焱低头沉默，拳头在袖下紧握，心底那股隐约觉醒的黑暗，让他既恐惧又困惑。他想追问，却又不敢开口。
“为何会是那样的幻境？”他声音低沉，仿若问对方，也仿若自语。
顾清尘垂眸微笑，眸光微敛，似笑非笑地道：“或许是执念，或许是命数。可若执迷于每一个答案，早晚会被困死在自己心魔之中，寸步难行。”
他语罢，袍袖轻甩，已抬步继续往更深的洞窟黑暗深处而去。
萧景焱凝视着顾清尘背影，胸腔起伏如浪。那一刻，他仿佛看见了师尊身上某种从未窥探到的、深邃而诡谲的力量，如同那尚未觉醒的龙魂——蛰伏在命运黑暗的深渊之下。
这才是真正的龙魂洞窟——未入龙窟，已闻龙吟。
作者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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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反派就是这样作死的（三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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