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后,魔王第一次带我离开了城堡。我站在魔界的边缘,看到远方连绵的山峦,想起我曾经多少次想象自己越过那里,逃出魔界,和你重聚。
我感觉不到诱惑,感觉不到渴望,感觉不到激动了。我麻木地跟在魔王身后,麻木地听到他命令一个人牵过来一队被铁链拴住的逃兵,麻木地听到他命令我把这队人杀光。我麻木地抽剑,割喉,割喉,割喉……结束后,魔王告诉我,这不是魔族的逃兵,而是人间界联军的俘虏。刚刚我最后杀的那个唯独没有哭喊,一言不发,死死盯着我和他的男人,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神官。倘若我没有被掳到魔族,看我这样的金发,大概就会被神殿的人看上,吸纳,也被培养成和他一样的神官吧?
说的没错,是这样。还会被选到圣地。还会成为圣子候选人。还会成为圣子。曾作为一个合格信徒的我也会被接踵而来的绝望和失望改变成如今的模样,简简单单就杀死另一个还没有信念崩塌的信徒——我们是多么脆弱,我们是根本无法战胜魔王和魔族的。
我被打碎了,我被击垮了。我感觉不到旧日的自己了,也感觉不到此刻的自己了。魔王还是会经常折磨我【】。可这样麻木的我感觉不到痛苦了。同样的生活,远比我坚持自己的意志,坚持自己的信仰,每夜对神祷告时,容易忍受得多。那时候我能清楚地感觉到痛苦,□□的痛苦或者心中的痛苦。现在,什么都感觉不到。
莫德雷娜很不满意。啊,对,她还留在我身边。她是一个公爵和精灵俘虏的女儿,因为一头银色的头发,虽然不是混血却遭受着和混血相当的歧视。一开始她觉得跟着我这个金发的杂种是她的机会,后来她发现,我比任何一个长官都要糟糕,因为我根本不是有朝一日能成为公爵的前途远大的将军,我是魔王的狗,他打磨的所有长剑里最锋利也是最破碎的那把,失去了一切愿望,麻木地执行魔王命令的棋子,在没有命令的时候,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包括自己的地位。她尝试了许多办法,试图把我拼起来,变得像个活生生的人。都是些无聊的事,无聊的话语。只除了一次。
那一次,她又是试图诱惑我纵欲。她给我施了幻术,引导我说:想象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你最喜欢的,你觉得最美好的事物。
然后,久违地,我看见你站在我面前。
你对我说:阿克斯,我爱你。接着,你邀请我和你【】。
只有魔族才会对妻子以外的人放纵**,在战友、伙伴、血亲、同性身上释放他们邪恶的**。那不是奥米亚,那是我在幻术影响下看到的莫德雷娜。我对她说:我不能。
她却不愿意就此放弃。后来她还问我,奥米亚是谁,让我露出那种活生生的表情。她甚至希望替我找到你,如果你在魔界的话。她觉得你可以让我真的开始好转,恢复。一定程度上,她是对的。不过在当时,她找不到你。她继续扮演你,对我说:为什么不能?我爱你,阿克斯,我知道,你也爱我。相爱的人就应该【】,【】会让你重新活过来,感觉到生活的希望,生命的美好。来吧,吻我吧。
奥米亚,我那时候已经不是圣子了,都不是信徒了。不会再依循经文来规训自己,不会再遵守那些戒律和美德。我遵循着魔王的命令,参与了很多战役,杀了很多人。我是个手上浸透了我旧日的盟友和伙伴们鲜血的罪人!而且我早就不会为自己的罪对神忏悔了!我把神从我心里除名了!
可是那时候,我真的感到,我做不到。而且我还真的感到,如果我纵欲的话,我可能真的会重新感觉到美好,希望。特别是在我眼中我看到的不是她,而是你。我可以假装在和你纵欲。
我做不到,因为我觉得那是在侮辱你。
魔族觉得,强【】是施暴的一种方式,两厢情愿的【】则是美好的爱意的表达。可是我们从不这样认为,不是吗?我们是在那种教育下长大的——人应该只和自己的配偶为了生育而【】,其余所有淫行都是罪恶,是玷污了名誉,侮辱了自己和对方,亵渎了神。那一刻我发现,原来经文和戒律还在那里,在我心里,我那么漫长的人生都在依靠它们来指导我的生活,现在,面对我最后的底线,我做不到继续舍弃它们。
我不能用这种方式安慰自己。我不能侮辱你——你,世界上最好的圣子,我最惦念的人,我不是手足却情同手足的挚友,我永远可以把后背托付的可靠的战友,一次为我的胜利死去,一次因我的愚蠢死去,我的伙伴,奥米亚。
我希望有一天能再见到你,死在你的剑下。这就是我这一生最好的结局。
*
因为我过的这种生活,我经常失眠。大部分时候我会睁着眼睛躺到天亮,不过有时候,我会起来,漫无目的地游荡到天亮。
那一天,我撞上了魔王。
那时候,我正在一片僻静的地方游荡,这里的房间都无人居住,除了巡逻的守卫根本没人造访。我在游荡时习惯把自己的存在隐藏起来,遇到人就避开。那时候,我走到那扇门口,听见了魔王的声音。我本来也无意探听什么秘密,我不关心。可是就在那一刻,我听见了我自己的名字。
魔王对房间里的另一个人提到了我。但他的口吻非常陌生,我从来没听到过他这样说话——不是居高临下的蔑视的口吻,而是平视,甚至可以说,仰望,他对那个人用敬称,“您”。
而那个人,我听出那是一个奴隶的声音,最近常出现在魔王近旁。似乎他们会【】,这对魔族来说不新鲜。魔王有这样的【】奴,一段时间就会更换,而换下去的那个,据说是死了,据说都是死了。
我听见那个奴隶也用非常陌生的口吻说话——不畏惧,不瑟缩,不像一个奴隶,像一个平视魔王甚至俯视魔王的人,他接受魔王的敬称,平淡地回答:“玩够了就住手吧。”
“我不。怎么,您是觉得他被我毁得还不够吗?还是很喜欢他,认为现在的他也有潜力取代我?”
“我从来没动过让他取代你的念头。他是个很好的战士,可用之人——”
“在某一个被抹去的未来里,杀死过我的圣子,他让你惊艳,我让你失望——”
“我从来没那么说过。”
“别装了!”
接着,我听到了痛苦的喘息声——魔王的喘息声。
“你在吃没有意义的醋,”那个奴隶的声音这样平静地说,“我可以宽容你一时半会,但一直这么无理取闹,未免太无聊了,陛下。”
“哈哈哈……我不是在无理取闹,是在替您考验他呢!我从您这里领教过的痛苦,让他尝了那么一点,他就受不了了——呃——”他像被扼住了喉咙一样失去了声音。
“我最后说一次:我从来没想过让他取代你成为我的新的魔王。”
我明白了那操纵奴隶的身体说话的东西是什么:那个魔族们隐约提及过,而在人间界完全被抹除了一切记录的另一位神,魔神。原来魔王恨我是因为这个:他觉得他的神想让我取代他。他从我身上感觉到了危机。
多么的……滑稽。
我还来不及笑出声,里面的声音突然消失了,接着,门猛然打开,我被拖进去。魔王踩碎了我的胸骨。在他冲着我的脖子再来一下时,那个奴隶说:“别杀他。”
我看见魔王真的收住了动作,一动不动地站着。让我想起了我自己,也是这样服从他的命令。但他在服从他的神时,那眼神显示,他可不是如我一般麻木——
他嫉妒我。
“你好,阿克斯。”那奴隶对我说,紧接着就被愤怒的魔王打断。
“为什么要对他开口?聆听到您的声音,不是只有我才配有的殊荣吗?”
“他没有听见我的声音啊,陛下,他听见的是这个人的声音。好了,别闹了,站远点,我要和阿克斯说几句。”
魔王没有动,而那个奴隶也没有理会他,径直向我走来。
“我听说祂把我的存在从历史记录上抹消了,你应该很少听闻我的传说——我是你原来信奉的那位神的大敌,创造了魔王和魔族的魔神。”
他伸出手,抚摸我的伤处。他什么魔法也没有施放,但那片咬着我的痛苦消失了。
“我一直都能听见,阿克斯,”他说,“你的祈祷,你对祂的祈求——你来到了魔界,被我的魔王折磨,最痛苦的时候,还是选择向祂祈祷。可祂,一次都没回应过你。”
他认真地盯着我的眼睛,问我:
“你为什么不向我祈祷?从此向我祈祷吧,我会带走你所有的痛苦。”
我伸出手去——奴隶的脖子被我扭断。尸体倒在地上,不再说话。
魔王笑了一声,问我:“我允许你动手了吗,阿克斯?”
我回答他:“没有。”
这一次,他【】看我在地上艰难地喘息。他对我说:“我被祂这样折磨过上百年,我没有被打碎,胆怯地封闭自己的内心,变成你这种行尸走肉的模样。你有什么资格和我竞争?”
多么滑稽。我在人间界感到折磨,是因为我们那位神偏爱我。我在魔界被魔王折磨,原来还是因为被神偏爱——魔神偏爱我。
我对魔王说:“我比你强。我可不会爱上折磨我的东西。”
于是魔王轰落了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把碎片塞进我的嘴里。他告诉我:“你最好当好我的狗,阿克斯。我不会让你变成魔王。我甚至不会让你变成公爵。你永远都只能做我随便可以折磨,随便可以侮辱的比奴隶还不如的狗!我不允许你做行尸走肉之外的东西。等到一个适合的时机,一个适合的位置,我会让你去死,用你的生命来为我那最终的胜利奠基。这才是一切痛苦的终结,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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