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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祖训

“钱兄大驾光临,蓬荜生辉!酒菜已备妥,今日你我定要一醉方休!诸事,饭后详谈不迟。”何道东抢在夫人开口前说道。

“钱兄、嫂子,寒舍简陋,比不得贵府轩敞。家中人口简单,亦无抄手游廊,雨雪天往来正房不便,故在西厢院靠厨房处设了饭厅,劳二位奔波,实非待客之道。”何道东引路,钱博远居前,钱太太稍后,何付氏则伴在钱太太身侧。

“钱兄,今日愚弟心中畅快,定要不醉不归!至于嫂子与内子,她们想必亦有体己话要说,不如我们各自为政,聊得尽兴。小女上学之事,嫂子既已与内子提及,容我夫妻晚间商议,再问问小女之意,明日必给钱兄答复。”

何付氏虽不明就里,然一向遵从丈夫,便点头附和:“正是。姐姐,此事关乎小女前程,我们需得慎重。不若姐姐随妹妹去花厅用饭,咱们接着说咱们的体己话,让他们男人自去喝酒。”随即吩咐老何、何妈分别上菜。

“儿女前程,确是父母心头第一等大事,谨慎些是应当的。”钱博远口中应承,心下却疑窦丛生。换作旁人,得此机缘必是求之不得,何道东为何推三阻四?他似乎并不望子女有大出息,长子承袭衣钵便好,次子去年经他劝说方入学,中了秀才亦不见喜色,反露忧容。难道何家另有隐情?

酒过三巡,钱博远借酒意再次试探:“贤弟,愚兄痴长几岁,却未见似你这般固执之人。愚兄不笨,看得出自那日深谈后,你我有意疏远。愚兄实是不解,为何放着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光宗耀祖之机,你却视如敝履,甚至颇为抵触?”

“钱兄见谅。”何道东举杯,“愚弟性子耿介,只求简单自在,保家小平安足矣。悬壶济世,养家糊口,已是快事。人各有志,还望钱兄莫要嫌弃,日后仍能如此对饮。”

“贤弟此言差矣!若他日朝局动荡,天下大乱,何来安稳日子?愚兄只问一句,倘若届时贤弟略施援手,便可消弭兵祸,拯救黎民,贤弟可愿出手?”

“钱兄太抬举愚弟了。”何道东神色淡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此类话语,还是不提为好。立储乃国之根本,圣心自有裁断。若强行逆转,恐适得其反,徒增死伤。”

态度已然明确。钱博远心中恼怒,若非秦王有令,他实不愿与此等迂腐之人周旋。

话不投机,两人默然对饮。不过半个时辰,钱博远便借口家中有事,携夫人离去。

钱氏夫妇一走,何道东独坐桌前,闷头喝酒。此番明确拒绝了秦王招揽,不知对方会如何反应?若其执意相逼,他又当如何自处?

何付氏满心欢喜归来,见丈夫如此,不由问道:“老爷,果儿能得此机缘,总是好事。况且……妾身总觉得钱家透着古怪,果儿若能常去,或可探知一二。”见丈夫面色不豫,她迟疑道,“若老爷觉得不妥,就当妾身胡言乱语……”

“夫人!”何道东打断她,神色凝重,“去瞧瞧孩子们可用完饭了?让他们收拾妥当,都到正房来。我有要事相告。你去备些醒酒汤,让老何打盆热水来,我先回房歇息片刻。”

何付氏见丈夫神情严肃,隐有忧色,心知事关重大,连忙应下。

“妾身先扶您回房。”

“不必,你去安排吧。”何道东摆摆手,自行撑起身子,步履略显蹒跚地向内室走去。

何付氏望着丈夫瞬间苍老许多的背影,联想到今日种种及自身猜疑,心头蒙上一层阴影。她依言唤来长子,嘱咐道:“家欢,你照料弟弟,让何妈帮妹妹洗漱,她脚上有伤,行动不便。待收拾妥当,便来娘房间。”

“大哥,你说爹娘是不是已决定让我去钱府上学了?”何佳果伏在大哥背上,小声问。

“不知。稍后便知。”何家欢年岁稍长,察言观色,知事情恐非表面那般简单,心中沉甸甸的。

“爹,娘,我们来了。”

“爹,您可是身体不适?”何佳果见父亲靠坐床头,面色疲惫,忧心问道。

“无妨。”何道东示意众人坐下,目光扫过妻儿,长叹一声,“夫人,孩子们,有件事,我隐瞒多年。如今时局微妙,不得不言明,以免他日祸事临头,你们尚蒙在鼓里。”

四人面面相觑。何佳果忆及前世遭遇,脱口问道:“爹,可是与钱伯伯……乃至秦王有关?”

何道东缓缓摇头:“非是秦王,却与天家旧事牵连。夫人,你可知,当今太后,于我曾祖有知遇之恩,更是救命恩人……”

他遂将家族秘辛娓娓道来:曾祖如何因缘际会治愈当时还是护国公千金的太后,得太后者力荐入太医院,一时风光无限。后又如何在太后授意下,对当时的太子妃(如今皇后)用药,使其三年无孕,助太后侄女王良娣(今景王之母)诞下皇长子。事发后,太子妃震怒,欲置曾祖于死地,得太后台下相助,连夜举家逃离京城,隐姓埋名,迁居杭州。

“曾祖临终立下祖训:子孙后代,学医只为济世谋生,不得入朝为官,不可用药害人!”何道东声音沉痛,“钱博远乃秦王说客,欲招我为秦王效力。无论所为何事,皆有违祖训!秦王既能寻到我,只怕……当年旧事,他已查知。”

一语既出,满室皆惊。

何付氏上前紧紧握住丈夫颤抖的手,面色惨白:“夫君,若秦王将此秘辛告知皇后,我全家岂有活路?你我年长,死不足惜,可这三个孩子……老爷,如今该如何是好?”

“夫人暂且宽心。”何道东反握住她的手,“眼下局势未明,秦王尚需借我制衡太后与景王,短期内应无性命之忧。只盼圣上能立秦王为太子……只怕此番我断然拒绝,已开罪于他。”

何付氏与何家欢、何佳乐皆是一筹莫展。半晌,何付氏把心一横,劝道:“夫君,不若……我们假意应承?先表明支持秦王之态,但言明不入太医院。至于对付太后与景王……且行且看。若圣上果真立了秦王,或可继续安稳度日;若真到了那一步……我们或可转而投靠景王?太后当年既能保全曾祖,景王或许亦能护我周全?”

何道东目光掠过三个年幼的孩子,他可以不顾己身生死,却不能不顾骨肉性命!即便背负骂名,违背道义,此刻,他也唯有点头。

何佳果脑中一片混乱。若依父亲所言,他绝无可能为所谓“前程”举家迁京。那么,前世的惨剧,究竟是何人所为?真是寻常山匪吗?一切仍是谜团。无论如何,她必须阻止悲剧重演!

“爹,娘,”她深吸一口气,开口道,“既然决定暂且依附秦王,明日便答应钱伯伯,允我去上学吧。女儿在钱府,亦可留意动向,早做筹谋。此外,女儿觉得,多学些本事总是好的。并非说曾祖祖训不对,而是……无论是秦王、景王,还是太后,他们何以能对咱们生杀予夺?无非因我们是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若二哥勤学上进,将来出入头地;若女儿能嫁得高门,或许境遇便大不相同。若自身不努力强大,仅凭他人庇护,我们与蝼蚁何异?他人又凭什么屡次施以援手?”

她言辞恳切,带着超越年龄的清醒与痛楚。前世她看尽世态炎凉,自身遭遇便是血淋淋的例证——若她出身官家,何至于为人妾室,受尽凌辱?在权势面前,平民性命,贱如草芥。

何道东与何付氏震惊地望着年仅八岁的女儿,万没想到她竟有如此见识,心中既感欣慰,又觉酸楚。

“妹妹,你真觉得……我能成才?”何佳乐深受触动。妹妹尚且有此觉悟,大哥已继承家学,唯有自己浑噩度日,不求上进。

“只要二哥想,定能做到!”

“爹,娘,果儿言之有理。”何家欢年轻气盛,早有抱负,“在权贵眼中,我等性命如同草芥。每日行医,但逢权贵染恙,爹无不战战兢兢,唯恐行差踏错,招致灭顶之灾。若我何家能站得更高些,又何须如此仰人鼻息,日日担惊受怕?”

他本欲继承父业,精研医术,待时机成熟进京一试。不想家中竟有如此祖训,束缚手脚。见父母对妹妹之言似有所动,便出言附和。

“你们……说得在理。”何道东闭目长叹,“如我这般升斗小民,在权贵眼中,与蝼蚁何异?曾祖恐后代卷入皇权争斗,却不知自他救治王二小姐、相助贵妃那刻起,何家便已与天家有了牵扯!天下岂有不透风之墙?罢!罢!罢!只当我从未说过祖训,你们也权当不知!他日九泉之下,我自向列祖列宗请罪!”

他神色颓然,背负十余年的秘密终于卸下,而担忧多年的风暴,终究还是来了。

“夫人,明日你亲去钱府,表明我等决定。再亲眼见见那位女夫子,束修按钱家规矩,你当面奉予夫子。”他看向女儿,目光慈爱又复杂,“果儿,你有自强之心,为父甚慰。到了钱府,定要勤勉向学。”

“爹放心,女儿必不负期望!”

“爹!儿子也定会发奋苦读,他日定要出将入相,让我何家再无人敢欺!”何佳乐昂首立誓。他年方九岁,平日顽劣,此等“出将入相”之言,众人只当童言,未放心上。殊不知二十余年后,他竟真的一语成谶。

“好!好!你们有此志气,爹便算对不起列祖列宗,也值了!”何道东老怀大慰,“时辰不早,都回去歇息吧。只一事,务必牢记:今日我所言,绝不可泄露于外!”

“孩儿(女儿)谨记!”三人异口同声。

这一夜,何家注定无人安眠。

钱博远离了何宅,亦是满腹郁结。马车内,他沉默不语。钱太太不解:“老爷是怪妾身自作主张?”

“夫人误会了。”钱博远摆手,“为夫是气那何道东不识抬举!实不明白,王爷为何如此看重一个民间大夫,竟命我不惜手段,定要其心甘情愿归附。”

“老爷且宽心。王爷既如此安排,必有深意。否则也不会让赵氏随您来杭。想必王爷早知此事难为,不会轻易怪罪。妾身观何太太对此事颇为热心,她像是个有主见的,明日或许便会登门。”

“夫人言之有理!”钱博远稍感宽慰,轻拍妻子手背,心中却想着回府需问问赵氏,或可知晓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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