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后第七天清晨,我站在医院后门的花店前,仔细挑选今天的花束。店主李阿姨已经认识我了——连续一周,每天这个时间,我都会来买一束不同的花。
"今天有新鲜的绣球,刚到的。"李阿姨指着角落里的蓝色花团,"唐医生女朋友喜欢蓝色吗?"
"她更喜欢暖色调。"我的手指掠过一排金黄色的向日葵,"这些吧,加几支香槟色玫瑰。"
"好嘞!"李阿姨麻利地包扎花束,"您女朋友恢复得怎么样?"
"很好。"我微笑,接过花束时闻到向日葵特有的阳光气息,"今天可能就能下床走动了。"
带着花和早餐,我轻车熟路地走向VIP病房。走廊上,护士站的几位护士看到我,交换了一个了然的微笑。过去一周,我每天雷打不动地出现在沈明溪病房,带着不同的花和小礼物——周一是一本绝版医学古籍,周二是手工薄荷糖,周三是一套舒适的丝绸睡衣...
推开门时,沈明溪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用笔记本电脑处理邮件。阳光透过半开的窗帘洒在她身上,将她的黑发染成温暖的棕色。看到我进来,她立刻合上电脑,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唐医生查房?"她调皮地问,眼睛却盯着我手中的花。
"私人拜访。"我将向日葵插进窗台的花瓶,替换掉昨天的鸢尾,"睡得好吗?"
"还行。"她轻轻按了按胸口,"就是翻身时还会疼。"
我放下早餐托盘,帮她调整床头高度:"伤口愈合需要时间。今天可以尝试下床走几步。"
沈明溪眼睛一亮:"真的?"
"嗯,我扶着你。"我打开早餐盒,露出里面精心摆盘的水果和燕麦粥,"先吃饭。"
她乖乖接过碗勺,小口吃着燕麦粥。术后饮食严格控制盐分和脂肪,但我让营养科加入了少量肉桂和蜂蜜——这是她喜欢的味道。
"今天感觉比昨天有力气了。"沈明溪用勺子搅动着粥,"裴言澈说下午要来看我,带什么季度报表..."
"不行。"我斩钉截铁地打断,"至少再休息三天才能处理工作。"
沈明溪撅起嘴,这个孩子气的表情让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撒娇没用,沈董事长。"
"唐医生好**。"她小声抱怨,却乖乖继续吃早餐。
早餐后,我帮她洗漱,小心避开胸口的敷料。镜子前,沈明溪望着自己苍白的脸和乱糟糟的头发,皱了皱眉:"我看起来像个鬼。"
"很美。"我拿起梳子,轻柔地梳理她的长发,"比二十二岁时更美。"
"撒谎。"她透过镜子看我,眼中却带着笑意,"那时候我至少能连续工作十八小时不喘气。"
梳好头发,我取出一条淡蓝色的丝巾,松松地系在她颈间:"遮一下引流管的痕迹。"
沈明溪低头看着丝巾,手指抚过光滑的布料:"这是...我送你的那条?"
"嗯,去瑞士开会那次。"我帮她整理好衣领,"一直留着。"
她的眼睛突然湿润了:"唐医生真是个恋旧的人。"
"职业习惯。"我轻描淡写地说,"记录一切细节。"
这句话让沈明溪若有所思。她安静地坐在床边,看我收拾早餐托盘,突然问道:"那天...手术前夜,你说要给我看样东西?"
我的手顿了一下。那天我确实准备给她看我的"收藏",但因为紧张的手术而搁置了。
"等你出院。"我承诺道,"来我家,我带你参观。"
物理治疗师准时在九点到达,我们一起帮助沈明溪第一次下床行走。她比想象中坚强,虽然脸色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但坚持在病房里走了完整的一圈。
"太棒了!"物理治疗师赞叹道,"明天我们可以尝试走廊。"
沈明溪回到床上时已经精疲力尽,但眼睛亮晶晶的,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我帮她调整好枕头,轻轻按摩她紧绷的小腿肌肉。
"累吗?"
她摇摇头,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有点。但很开心...终于不是躺着看天花板了。"
"睡一会儿吧。"我拉上窗帘,只留一条缝隙让阳光透入,"我中午来陪你吃饭。"
沈明溪抓住我的手指:"别走。"
"还有台手术。"我俯身吻她的额头,"两小时就回来。"
她勉强点头,眼皮已经沉重地垂下。我轻手轻脚地离开病房,嘱咐护士特别注意她的生命体征。
手术是一例简单的瓣膜置换,本该全神贯注,但我的思绪不时飘向沈明溪。她走路时咬着嘴唇忍痛的样子,她看到向日葵时闪亮的眼睛,她睡着时平稳的呼吸...这些画面不断浮现在脑海中。
"唐主任,您要的瓣膜。"护士递来器械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我强迫自己集中精力,手术顺利完成。回到办公室,我翻开沈明溪最新的检查报告——EF值已经恢复到50%,二尖瓣功能良好,各项指标都在稳步改善。
手机震动,姜青梨发来消息:「唐医生,沈董醒了,问您什么时候回来。」
我回复:「马上到,带了她喜欢的红枣糕。」
正要离开办公室,季云华推门而入:"老唐,好消息!伦理委员会驳回了那个投诉。"
我皱眉:"什么投诉?"
"你不知道?"季云华惊讶地挑眉,"有人匿名投诉你违反职业道德,为亲密关系人做手术。委员会调查后认为紧急情况下由最熟悉病情的医生主刀符合医疗规范。"
我握紧拳头,立刻猜到是谁干的——林浅。但此刻,我更关心的是这个消息会不会影响沈明溪的情绪。
"别告诉她。"我对季云华说,"她需要静养。"
季云华点头答应,我匆匆赶往医院食堂买了红枣糕,又绕道花店添了几支新鲜的小雏菊。
沈明溪半坐在床上,正在和姜青梨说话。看到我进门,她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唐医生迟到了十二分钟。"
"手术拖了一会儿。"我放下红枣糕,将小雏菊加入窗台的花瓶,"饿了吗?"
姜青梨识趣地告辞,留下我们独处。沈明溪小口吃着红枣糕,眼睛却一直盯着我看。
"怎么了?"我被看得有些不自在。
"你眼睛里有血丝。"她轻声说,"昨晚又守到几点?"
"不记得了。"我敷衍地回答,递给她一杯温水,"吃药。"
沈明溪没有追问,但下午裴言澈来探病时,我听到她小声吩咐:"帮我盯着唐医生,别让她太累。"
裴言澈促狭地看了我一眼:"遵命,沈董。"
一周后,沈明溪的恢复速度令整个医疗团队惊讶。她已经能独立行走半小时,胃口恢复,脸色也红润起来。每天早晨,我依然带着不同的花和小礼物出现——有时是一本有趣的闲书,有时是她喜欢的杏仁饼干,有时只是窗边的一片银杏叶。
"唐医生,"护士长有天忍不住问我,"您哪来这么多送礼物的小点子?"
我笑而不答。这些其实都是过去十年里,我记下的沈明溪喜欢的小东西。每次看到她收到礼物时惊喜的表情,都像在弥补那些分离岁月里错过的瞬间。
术后第十四天,沈明溪终于获准短期离院。我开车带她回我的公寓——这是她两年来第一次踏入这个地方。
"变化不大。"她站在客厅中央,环顾四周,"就是书更多了。"
我的公寓确实保持着极简风格,除了满墙的医学书籍和几张风景照,几乎看不出居住者的个性。唯一特别的是茶几上那个水晶花瓶——里面永远插着新鲜的花。
"想参观我的收藏吗?"我接过她的外套,挂在门厅。
沈明溪好奇地点头。我带她走向书房,推开那扇通常锁着的橡木门。房间不大,靠墙是一排文件柜,中央是一张长桌。但与普通书房不同的是,墙上挂满了照片和剪报,桌上整齐排列着几十个透明收纳盒。
"这是..."沈明溪走近,突然倒吸一口气。
每一张照片都是她——演讲台上的她,接受采访的她,出席慈善晚宴的她。剪报则全是关于她和澜庭集团的报道,按时间顺序排列。收纳盒里分门别类地放着各种物品:她喜欢的薄荷糖包装纸,她常用的那款钢笔的同款,她参加过的活动门票...
"你...收集了所有关于我的东西?"沈明溪的声音微微发抖。
"职业习惯。"我轻声说,"记录一切细节。"
她走向最里面的文件柜,我犹豫了一下,没有阻止。柜子里是几十本笔记本,每本都标注着日期。她随手抽出一本,翻开看到密密麻麻的健康记录和分析——她的每一次公开露面,我都会从专业角度评估她的气色、步态、可能的健康状况。
"天啊..."沈明溪的手指抚过那些字迹,"你一直...这样关注着我?"
"分手后的七百三十天,每一天。"我站在她身后,声音低沉,"我告诉自己这只是职业习惯,确保前患者的健康状况。但事实上..."
沈明溪转身扑进我怀里,紧紧抱住我的腰。她的脸埋在我肩头,我能感觉到温热的泪水浸透了我的衬衫。
"傻医生。"她闷声说,"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
"我以为...那对你最好。"我轻抚她的后背,"你有大好前程,不需要一个比你大十八岁,还固执专横的医生拖累。"
沈明溪抬头,泪眼婆娑:"那现在呢?"
"现在我知道,没有你,再大的成就都没有意义。"我擦去她的泪水,"这两年的每一天,我都在后悔那个雨夜的决定。"
她靠在我胸前,我们静静相拥。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远处传来城市的喧嚣声,但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时间仿佛静止了。
"我也有东西给你看。"沈明溪突然说,拉着我回到客厅。她从包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皮面笔记本,翻开第一页,是一幅铅笔素描——站在手术台前的我,戴着口罩和护目镜,眼神专注而锐利。
"这是..."
"我偷偷画的。"她翻到下一页,是坐在办公室写病历的我;再下一页,是站在医院走廊望着窗外的我...每一张都栩栩如生,捕捉到我自己都不曾注意的细节和表情。
"什么时候..."
"每次你不在的时候。"沈明溪微笑,"从我们认识第三个月开始。分手后...画得更多。"
我翻到最后几页,是最近的作品——守在病床边的我,挑选花的我,帮她梳头的我...每一幅旁边都写着日期和小小的注记:「今天唐医生笑了三次」「唐医生的白头发又多了几根」「唐医生说梦话了,叫了我的名字」...
"沈小姐原来是个偷窥狂。"我调侃道,喉咙却哽得厉害。
"彼此彼此。"她踮脚吻我的下巴,"唐医生收集了我十年的垃圾。"
我们相视而笑,额头相抵。那一刻,所有的分离、误解、痛苦都变得微不足道。重要的是,我们终于又找到了彼此,而且再也不会放手。
回医院前,我带沈明溪去了卧室。她从进门就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我从未邀请她进入的私密空间——简洁的灰色床品,整齐的衣柜,床头柜上孤零零的台灯和一本医学期刊。
"等一下。"我走到衣柜前,从最底层的抽屉里取出一个扁平的木盒,"这个...本来打算等你完全康复后再给的。"
沈明溪接过木盒,轻轻打开。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几十颗小小的珍珠纽扣——每一颗都来自她曾经的衣服。
"你连这些也..."
"每次你落在我家的纽扣。"我解释道,"不知不觉就攒了这么多。"
沈明溪拿起一颗珍珠纽扣,在指尖轻轻转动:"知道吗,我妈妈说过,珍珠是痛苦的产物。一粒沙子进入蚌壳,蚌用层层分泌物包裹它,最终形成美丽的珍珠。"
"就像我们。"我轻声说,"分离的痛苦,最终变成了更珍贵的感情。"
她抬头看我,黑眼睛里盈满泪水:"唐子潇,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职业习惯。"我一本正经地回答,"安慰患者需要技巧。"
沈明溪大笑,随即因为牵动伤口而皱眉。我立刻扶她坐下,她却拉住我的手不放:"我爱你,傻医生。"
"我知道。"我吻她的指尖,"我也爱你,固执的沈小姐。"
回到医院后,康复进程突飞猛进。沈明溪的体力每天都在改善,伤口愈合良好,心脏功能恢复到接近正常水平。每天早晨,我依然带着不同的花出现,而她则回赠我一幅新的素描——画中的我越来越放松,笑容越来越多。
术后第二十一天,林浅突然出现在病房门口。她看起来憔悴了许多,手里捧着一束白色满天星。
"我可以进来吗?"她小声问,眼睛不敢直视我。
沈明溪看了我一眼,我点点头退出病房,但保持在不远的位置。透过半开的门缝,我看到林浅深深鞠躬,肩膀微微发抖。听不清她们说了什么,但最后沈明溪伸手接过花,对林浅微笑点头。
林浅离开时,在走廊上遇到我。她停下脚步,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唐医生...对不起。我..."
"过去了。"我简短地说,"沈董原谅你,我也没意见。"
"我辞职了。"她咬着嘴唇,"但沈董说...如果我愿意,可以去深圳分公司重新开始。"
我有些意外,但随即理解了沈明溪的用意——她总是给人第二次机会,就像当年给我的一样。
"好好干。"我点点头,"别辜负她。"
林浅红着眼睛离开后,我回到病房。沈明溪正在整理那束满天星,动作轻柔而专注。
"她道歉了?"我问。
"嗯。"沈明溪将花插入花瓶,"年轻时的执念而已。我告诉她,总有一天会遇到真正适合她的人。"
我坐到床边,握住她的手:"沈董事长真是宽宏大量。"
"跟某个爱记仇的医生学的。"她调皮地眨眨眼,"对了,姜青梨说媒体好像注意到我们的关系了。"
我皱眉:"麻烦吗?"
"有点。"她承认,"董事会也有几个老古董表示'关切'。不过裴言澈会处理好的。"
"如果需要我出面..."
"不用。"沈明溪坚定地说,"这是我的战场。唐医生只需要负责我的心脏。"
术后第二十八天,各项检查结果显示沈明溪的心脏功能恢复超出预期。季云华查房后正式宣布:"明天可以出院了。"
沈明溪开心得像个小女孩,立刻让姜青梨安排出院事宜。我却有些恍惚——过去一个月,医院几乎成了我们的家。每天早晨带着花来,深夜守在床边,看着她一点点康复...这种规律而亲密的生活即将结束,取而代之的是未知的共同未来。
"唐医生?"沈明溪的声音将我从思绪中拉回,"你看起来比我还紧张。"
"只是...在想出院后的注意事项。"我掩饰道。
她狡黠地笑了:"比如?"
"比如按时吃药,定期复查,避免劳累..."我机械地列举着医嘱。
"还有呢?"她追问,眼睛亮得惊人。
"还有..."我深吸一口气,突然单膝跪地,从口袋里取出那个深蓝色丝绒盒子,"沈明溪,愿意嫁给我吗?"
盒子打开,铂金戒指上的钻石和珍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沈明溪的手捂住嘴巴,眼泪瞬间涌出。
"你...在医院求婚?"她哽咽着问。
"职业习惯。"我一本正经地回答,"确保患者在医护人员见证下做出重要决定。"
沈明溪又哭又笑,最终伸出左手:"是的,我愿意。在任何地方,任何时候。"
我将戒指小心地套上她的无名指,尺寸刚好——毕竟五年前就量好了。沈明溪低头看着戒指,泪水滴落在钻石上。
"珍珠代表什么?"她轻声问,指着戒指两侧的小珍珠。
"你和我。"我站起身,将她轻轻拥入怀中,"两颗沙粒,经历痛苦后变成的珍珠。"
沈明溪仰头吻我,这个吻温柔而坚定,像是一个承诺的开端。门外,不知何时聚集的医护人员爆发出一阵掌声和欢呼。季云华甚至吹了声口哨,引得护士长直瞪眼。
当天晚上,我最后一次以主治医生的身份查房。沈明溪已经换下病号服,穿着我送她的那套丝绸睡衣,坐在窗边看夜景。戒指在她手指上闪闪发光,与窗外的城市灯火交相辉映。
"最后一次医嘱。"我站到她身后,双手轻轻搭在她肩上,"好好爱惜这颗心脏。"
沈明溪将手覆在我的手上:"它属于你,一直都是。"
窗外,北京城的灯光如星辰般闪烁。远处,澜庭大厦和中心医院的轮廓依稀可见——那是我们各自奋斗半生的地方,也将是我们共同未来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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