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落回家后换下钗裙,重新穿上灰扑扑的衣服,捏碎一颗药扔在水里,水霎时间变成浑浊的姜黄色。
她将手浸在水中,不一会儿,手掌变成了蜡黄色,她又往脸上抹了抹,脸色由原本白皙的颜色转变为毫无血气的黄。
她顶着这张脸阴恻恻地走出门,疯女人攥着她的衣角道:“吃饭饭!吃饭饭!”
阿落用一只手支开她,“别烦我。”她今天一点都不想与这个精神失常的女人你一言我一语,鸡同鸭讲牛头不对马嘴。
疯女人喋喋不休,“饿肚肚,吃饭饭。”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她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将疯女人猛地牵到厨房,指着一个面盆对她说:“你来做饭。”
疯女人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做不做。”
阿落将面粉抓了几把放盆里,又舀了小碗水,“喏,我给你备好了。”
疯女人一个劲摇头,“不做不做。”一边说一边晃动手臂,一拳推开了装面粉的盆,面粉四散,纷纷扬扬。
疯女人顶着一脸的白灰搓眼睛,越搓越看不清,只好发出接连不断的嚎叫。
阿落伸手抹去脸上的面粉,淬了一口,想了半天,最终骂道:“操!”
一路跟着阿落回到小院子的男侍在屋顶冒出个头,他谨遵车师闲的吩咐,一路跟随这个小女娃回到家。眼见她一身罗衫进屋,再一身灰扑扑的男儿装扮出来,他心道:这女娃的脸糊了什么脏不拉几的。
他呆到半夜有些困,正准备翻个身,却听见瓦片挪动的声响。他在黑暗中看到一个影子,那影子直奔他这边而来,来势汹汹。
黑影交错,两人竟一声不吭对起招式,男侍当即提刀砍出飞花。
追月的刀擦着他的耳侧飞过,“你是谁?鬼鬼祟祟在此处做什么?”
听声音是个年轻小子,男侍一时间放宽了心,反问道:“你又是谁,鬼鬼祟祟在这里干什么?”
两人打得不可开交,愈加胶着。
男侍心道:这小子不孬啊。
追月挥着刀一步步逼得他后退。
两人难分胜负,却不约而同瞄了一眼另外一众人,那一群背着刀的黑衣人迅速朝阿落母女俩的小院子逼近。
“她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这条命……”国师的眼神浮现在眼前,男侍心道:他娘的,什么运气这么背,怎么这么多人围着这里转?!
两人同时停下,对望了一眼,又不约而同朝那群黑衣人扑过去。
黑衣人见房檐上飞下两个人,卸了家伙立马准备开干。他们一伙人在院子里打了起来,阿落拉开门一看,心中一惊,赶紧关上门下了锁,一把抓住疯女人道:“快跟我逃!”
不管外面是些什么人,但是既然都在那里打起来了,他们手里真刀真枪的,要自己这条小命轻而易。她想起在方魔城中曾经也遇到过这样的情景,心中一合计,抓起柜子里一个东西,拉着疯女人的手从后门逃走。
疯女人却一点不领情,发出的吼叫很快引来了另一波黑衣人。
一个黑衣人打量了一眼眼前这对母子,“没错,就是她。”
什么就是她?阿落此刻已经将疯女人的手牢牢与自己绑在一起,她警惕地望了一眼前方的黑衣人,趁他们还没动手之际,从怀里摸了一把毒粉撒出去。
黑衣人闪身躲避,阿落趁机带着疯女人一路向前奔跑起来。阿落虽然年轻跑得快,但身边的疯女人明显体力不支,跑得气喘吁吁,哀号连连。
阿落眉头一皱,伸手掏了一颗药丸塞进她的嘴里,很快,疯女人偃旗息鼓,烂泥一般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背起疯女人拔腿就跑,风灌进嘴里,她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慌。她自小呆在方魔城,跟着那些瘪三一起偷鸡摸狗混日子,与人打架斗殴的机会不少,练就了逃命的脚力。打不过就跑成了她的必胜信条,但这种方式对付那些混混瘪三有效,对付身后这些精壮的持刀汉子又是另一回事。
她想起曾经好几次,几乎到了濒死的边缘,而事情总会迎来转机。
黑衣人中,一人单手拿起一支轻便的机弩,对准了疯女人的后背。
他按下机关,一支箭迅速穿破寒风,带着秋日的凌厉直取疯女人的后背。锋利的箭穿过背部血肉,疯女人在闭着眼睛中发出一声轻盈的呻吟。
她的手垂在阿落的肩头,像是做着一场深沉的美梦。
“你看你,不说话安安静静多好,没那么麻烦!”阿落一边说着一边脚步不停向前冲,仿佛只要跑起来,前方就是康庄大道。
耳旁传来一阵阵呼啸而过的脚步声,她侧脸望过去,一个黑衣人已经与她并驾齐驱,眼看着他手里的刀就要落在自己的肩头。
她屏住呼吸朝另一侧躲闪,骂道:“操你大爷!小爷你也敢追!”一边说一边扔出一颗迸发出黑烟的毒药。
那黑衣人被毒烟迷了眼,眨了眨眼睛的瞬间,阿落已经一脚踹到了他的□□。
她“哈哈“笑着吐了吐舌头,“去死吧!”
手里头的毒药有限,她深知这点东西无法应付这么多追命夺魂的黑衣人,于是她转头朝着飞星殿的方向跑去。
坚持住,她对自己说。在跑了很长一段路后,四个黑衣人从天而降拦住了她的去路。
带头之人冷哼道:“杀了。”
阿落后退一步,一个身影却落在自己眼前。“快带人走!”追月在院子里与黑衣人打斗时背上被砍了一刀,现在疼得他冒汗。
阿落:“你怎么来了?”
“快走啊!”追月振臂一挥,“有本事来打啊!”
四个黑衣人对眼前这个小子自然是不屑一顾,黑衣人扭了扭脖子,“小子,你有点不自量力。”
刀剑簌簌,国师派出的男侍这时候也赶了上来,他毫不犹豫抓住阿落的手,低声道:“国师派我来的,走!”
阿落拧了拧眉,国师?真的是他!她即转身跟上那人的脚步,但由于跑了太久,她早已脚步虚浮。
两个黑衣人分身追了上来,男侍转头与他们拼命,阿落已经被他们逼进了死胡同,她踢翻巷子里的木桩,那些黑衣人提起脚慌忙躲避,她骂道:“狗娘养的东西,跳什么脚啊!搔什么裆啊!”她扔出几个触地就炸的药丸,噼里啪啦爆竹一般响了起来。
她趁着这关头将身上的疯女人放下来,试图将她推到墙的另一边。直到放下那女人,她的手摸到女人身后,她才发觉她的背上正插着一支利箭,箭头刺进血肉,她手上一片湿。
不,你不能睡。她拍了拍疯女人的脸,吼着:“醒来啊!”说完想起自己给她用了安睡的药,她在怀里掏了半天也没有摸出解药来,越是急躁越是拿错东西。
两个黑衣人觉得身上一阵刺挠,即刻鼓起满手的脓包。他们不管不顾提着刀,看着眼前这一幕,恨不得立马宰了眼前这小子。
阿落侧过脸,“你们杀了我,可没有解药拿!”
黑衣人闻言有些犹豫,二人互相给了个眼神,其中一个黑衣人道:“雕虫小技。”
阿落却哈哈大笑了几声,“那就看看你们死得快,还是我死得快!”她抓起手中的口哨吹了几声,却哑了一般毫无动静。
黑衣人刺挠得跳起来,又看她这番动作,以为她是在搬救兵,“给我解药!”
阿落丝毫不惧落在脖子上的刀刃,“有本事你就砍下去。”
黑衣人被身上似被啃噬,疼痛难当,他“啊”了一声,扬起了手中的刀。
结束吧……她眼里泛起一阵水光,嘴角却扯出一个诡异的笑。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贱命一条,又何惧!
她闭上眼睛等待刀落的一刻。
那一把明晃晃的刀却在即将触到她脖子之时,被弹了几丈远。
她睁眼,眼前出现一个仙风道骨手举拂尘的男人,那人谪仙一般飘然而至,满袖白袍盈风,在黑夜中如浪翻滚。
“国师大人……” 她两行泪不争气地滚落。
黑衣人倒在地上一声不响。
车师闲俯下身子,一双眼睛在黑夜里熠熠生辉。他伸手探查疯女人鼻息,“死了。”
“还有救的对不对?”阿落扬起头,抱着侥幸,“您能救的。”
车师闲摇摇头,“救不了,但我可以替她报仇,谁动的手?”
阿落看向他的身后。
一群黑衣人蜂拥而至,车师闲转过身,他不屑道:“一群蝼蚁。”
片刻过后,车师闲嫌恶地转过身,掸了掸身上的血,他带来的男侍们迅速出动,架起满地的尸体拖走。车师闲捡起一柄刀看得似乎有些出神。
阿落抓住他的袍角,“是你,一直都是你,来我家吃饭的人,给我们银子花的人。”
车师闲没有回答,扔掉刀,他用拂尘抵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打量了片刻,“认爹?”
阿落迎上他的目光:“杂种的便宜爹,你也当吗?”
听到追月哨声的暗卫从四面八方赶来支援,他们到的时候,追月躺在血泊之中。
一名暗卫冲到宁让的屋子跟前,“侯……侯爷!”
守在门外的男侍看见他背上垂着头的追月,他露出一张血淋淋的脸,呛咳了几声,吐出一滩血。
男侍惊道:“侯爷出去了!我马上去请医官。”
宁让与三王子藿香站在城门口,迎着烈烈寒风。
藿香头上罩着氅衣上的帽子,他听着风声呼啸,“侯爷神机妙算,蒙脱今晚果然出洞了。”
宁让注视着城楼下巡防的军士,“近来城中守卫森严,若不是他心急火燎欲壑难填,不至于这么快泄露行踪。”
藿香:“这种人若登上王位,是乌提的劫难。”
蒙脱从一个疤痕纵横的女人身体上翻下身,露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大肚腩,他喘着气饮下一杯酒。那带疤的身体被他搓揉得一片狼藉,新伤叠旧伤。
女子抹了眼泪,“殿下可真像一头饿狼。”
蒙脱向来荤素不忌,他喜爱在这种事上找到凌虐的快感,他掀翻女子,一只手抓住她后背上被火烧伤后新长出来的皮肉,指甲抠进去。
“啊!”女子厉声尖叫,露出痛苦的神情。她的背上被他抓出一个窟窿,血流不止。
葡地兰颤抖着,伸手试图去摸枕头下的短刀,蒙脱按住她的手,满手是血捞起她的脖子死死卡住,“你以为这点雕虫小技就能骗过我?你这跟了宁让的臭婊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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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第 9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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