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喻临走前,于邵安去机场送她。
刚上车,收到Kevin的消息。
-【二公子已经安置好了,25号下签。】
地方是于承焰自己选的,一个民风淳朴,热情奔放的国度。应于承焰的要求,于邵安以集团的名义在那里购入一套豪宅,并签订能让于承焰满意的分红协议。
只要往后于承焰能够积极配合,于邵安保他后半生无忧。
这是于承焰想要的,也属于于邵安原定计划的一部分。
集团信誉影响股价,对于像世黎集团这样世承的家族企业也不例外。比起经营状况,家族成员间的内部争斗,种种丑闻是家族衰败的根源。
所以于邵安和于承焰两兄弟,只有一人能出现在公众面前。
于邵安回复“好的”,示意司机可以出发。
这天出奇地顺利,一路都没有堵车。临近机场,路况变得平坦,一侧是深绿色的山体,另一侧可见航站楼的一角。
控制塔台孤独地矗立,顶端灯光明明灭灭。
车子在航站楼前停下,于邵安独自一人下车。
大厅里人来人往,声音嘈杂。于邵安在约定的入口等了一会儿,就看见阮喻走进来。
阮喻背着双肩包,推着一个三十寸的白色行李箱,大概是因为赶路匆忙的缘故,刘海有些散乱,长发低低扎起,橡皮圈滑至尾端。
看到于邵安,阮喻笑了一下,推着行李箱走近,说:“哥。”
“我说过了,以后不用再叫我哥。”于邵安温和地说。
“好,”阮喻又笑了一下,“抱歉啊。”
“没关系,”于邵安轻轻摇了下头,“你快去值机吧。”
阮喻应了一声,往远处的值机柜台去了。
于邵安看着她的身影淹没在人群中,原地等待了约莫半小时,阮喻这才去而复返。
背包还有行李箱都办理了托运,她身上只斜挎着一个小方包,手里拿着证件和机票。
“航班号是什么?”于邵安随意地问。
阮喻愣了下,表情有点呆,似是在犹豫,想了很久,摇了摇头:“抱歉,我不是很想让别人知道我打算去哪里。”
于邵安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问她为什么。
“我想重新开始,放弃原来所有的人际关系,”阮喻欲言又止,顿了顿,“而且以后也不太想见到你们于家人了。”
于邵安微微一怔。
阮喻没看他,指尖缓缓摩挲着手中的机票:“承焰妈妈以前让我很不自在过,也有一些不好的回忆。”
“我不想以后一见到你,就想到承焰妈妈。”阮喻抬起头,声音轻,语气却很郑重,“所以,以后我们还是不要联系了,行吗?”
这只是一个请求,于邵安有拒绝的权利。
话到嘴边,还是变成“可以”。
阮喻点了点头,看了眼时间:“时间差不多了。”
“我要进去了,”她再看了于邵安一眼,“送到这里就可以了。”说完抬手挥了挥,转身往安检口去。
阮喻走得不快,于邵安却感觉好像只过了一秒钟她就穿过了安检口。一名女地勤上下挥舞着扫描机迎上前来,挡住了阮喻,于邵安看不到她了。
于邵安又在机场站了一会儿,直到司机找到了他。
“需要现在送您回去么?”司机恭敬地问。
于邵安仍望着安检口那些来来往往的旅客,没说话。司机便训练有素地站在一旁耐心等待。过了少顷,于邵安低声说:“走吧。”
他随司机回到车里,乘车回到住处。
一进门,廊厅的自动感应灯亮起,但客厅仍是暗的,泛着冷意。
脑海里忽然闪过阮喻穿过安检口的背影,于邵安心中刺痛,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
此后,他花了至少大半年的时间来消化阮喻已经消失不见的事实。有时候很迷茫,有时候又会厌弃自己,因为说到底这都是他的错,但他不知道是从哪一步开始错的,又该怎么挽回。
阮喻离开后,于邵安以为自己可以正常生活。他的确这样做了,但有一点发生了变化。
他开始频繁浏览各大城市的气象播报,哪里降温,哪里下雨,哪里受到强热带风暴侵袭。他每晚睡前查看明日天气,后日天气,未来15日天气,一遍遍回忆着阮喻的样子,猜想她此刻身在何处。
Kevin总说他变冷了,没从前那么温和,于邵安却不觉得他有变,他只是不想再伪装。
他脾气也不算好,后来戚新凝又来集团闹过一次,他直接报警了,还收回了原来允许戚新凝居住的房产,勒令她在短时间内搬到市郊去。
据说戚新凝因为这事还打电话跟于承焰哭诉,于承焰不想理会,给她账户上打了一笔钱草草安抚一下就过去了。
于承焰身在海外,有时打来电话,兴致勃勃地和他分享那里的奇闻异事,说自从去了那边,他终于晓得生活两个字怎么写,于邵安习惯倾听,有时陪弟弟聊几句。
除此之外,于邵安几乎没有个人生活。他全身心扑在工作上,扭转了集团越来越糟糕的经营状况,他的身家也在短时间暴涨数倍,在全球财富榜单上也能排得上号。
他欺骗自己其实没有阮喻也能过得很好,毕竟他也从来没有真正拥有过阮喻。
转折出现在十一月的末尾。
某天下午,他坐在办公室里,刚开完线上会议,这时Kevin突然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老板,刚才前台有人找,说是你以前聘请的店主,过来提交一份说明。”
文件封面写着店名“言喻”,于邵安手指停顿,翻开来看。
Kevin倒是十分好奇:“你的投资风格一向谨慎,怎么会闲着没事儿干买这种小型香水店啊?”
“很多年前买的。”于邵安回答完,顿了一顿,低头去看那份文件说明。
说明内容如下——
尊敬的于总:
您好!
今日怀着十分沉重与愧疚的心情,就本店近期面临的严峻经营困境向您做一次坦诚的汇报与说明。
近六个月以来,受周边商圈大型美妆集合店冲击,本店客流量锐减,部分小众、滞销香型库存积压严重,销售额同比下跌超过60%,出现断崖式下滑,且因未能及时适应市场变化,营销活动陈旧,客户体验缺乏新意,未能建立起忠实的客户社群,经营难以为继。
为减少损失,在此恳切地请求准允本店关门停业,我将全力配合后续所有工作。
请予批准为盼。
末尾是店长的姓名和日期。
于邵安合上文件,递还给Kevin。
“你打算怎么处理?”Kevin问。
“你觉得呢?”于邵安反问。
“还是闭店吧,”Kevin想当然地说“反正这种小型香水店也没有什么市场竞争力,开着亏损不浪费钱么。”
“不,还是开着吧,”于邵安摇头,“这家店的店名是我起的。”
二十一岁在商业街第三次见到阮喻,阮喻还在念高中,穿俗套艳丽的服装,在这间香水店打不合法的工。那天见完面,于邵安买下了香水店,因为当时正想着阮喻,索性把店名改成了“言喻”。
他还记得阮喻的自我介绍。
“我叫阮喻,不言而喻的喻。”
后来于邵安才明白,有些事情并非不可言喻,可惜他生来不具有表达的禀赋,喜欢阮喻,从来不敢宣之于口。
那一刻,他突然发了疯地想见阮喻。
于邵安试图拨打阮喻的号码,却发现已经成了空号。于是他吩咐Kevin动用集团人手去找,然而大费周章地找了好几周仍是音讯全无。
直到远赴J岛出差,接到Kevin打来的电话,说阮喻已经找到了,在Z城,不过情况不怎么好。
阮喻出事了,车祸,性命危急。于邵安当即中止出差,不眠不休地往Z城赶。他在ICU门口守了三天三夜,终于等到阮喻清醒,医生宣布她已经暂时脱离危险期,可惜因为伤势过重,出现了记忆丧失的情况。
于邵安不敢靠近,终日只在医院大厅徘徊,犹豫不决。
他想他对阮喻的感情就好像那些滞销的香水,平淡乏味,不受欢迎,只能堆积在仓库里落灰,直到过期变质。
他想像于承焰那样,成为一经发售就被顾客预订的热门香型,而他的香水店从始至终都只会有阮喻一个客人。
他渴望重新来过,因为太过渴望而丧失理智,不惜串通护士吴琪,聘请演员假扮民警,对阮喻撒了一个无比拙劣的谎。
然而事实证明,这个决定实在是大错特错,糟糕透顶。撒下第一个谎,需要后续无数个谎言来圆,于邵安成功骗到了阮喻的感情,却总是破绽百出,慌不择乱。
到头来只能怪他作茧自缚。
终于有一天,报应到来,面对阮喻的质问,于邵安几乎立刻就回答了:“是。”
“对不起,我骗了你。”
“我们没结过婚,我也不是你的前夫。”
“你的前夫是我弟弟于承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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