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蝉鸣被暮色掐灭最后一缕尾音,洗衣桶里堆着的黑T恤还沾着酒吧的龙舌兰气味。余杪盯着墙上霉斑发呆——那形状像极了简翊松颈侧那颗浅棕色的痣。
“我。。”小幅度懊悔地摇了摇头“我应该留一张字条道歉的。。” 他碾碎这句懊悔,却碾不散舌尖残留的薄荷味。那是简翊松扶他时,呼吸扫过他耳垂的温度。
随即刻。余茵的视频电话拔了过来。屏幕亮起的瞬间,余杪被姐姐鼻梁上的晒斑刺痛——那是她带着恩恩在露天菜市场摆摊的勋章。余杪细细端详,尽管眉眼温柔,但仍藏不住疲惫,以至于没注意听到她的话。
只留住了未尾的“你听到没有?”你听到没有?”余茵的声音像隔着一层毛玻璃。
“什么?”
“算了。” 这两个字像生锈的琴弦,勒进余杪喉咙。
他忽然看清姐姐背后墙上贴着的《乱生》海报——边缘卷曲发黄,被胶带反复粘贴过。
两个字”算了“使他不由自责。或许不该一声寸呼都不打的,或许不该放任顾元洲不管的,或许...不该组乐队的。可当几年来的回忆涌上心间,他又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面对家里人,他总是格外的沉默。
害怕对方从话语中洞悉出什么,害怕对方为自己担心,害怕无尽的争吵。。
这一次面对姐姐,他也只轻轻地“嗯”出声。
“没事你就挂了吧”余杪把手机拿近了些,怼着脸,做势要挂掉。“
恩恩让你周三接他放学!” 余茵突然把镜头转向正在啃咖椰吐司的小团子,“他说要请你吃榴莲味的马卡龙——”
“是老师发的!”恩恩举起绿色糕点,奶油沾在老师写的“今日好宝宝”**贴纸上。
余杪的拇指无意识摩挲屏幕——那贴纸边角熟悉的波浪剪裁,总让人感觉似曾相识,却又难以琢磨。
“少跟我贫,我周三有,你去接恩恩吧?他肯定能高兴的睡都睡不着。”“行。你地址发我”
人们总说三岁前的记忆是沙,握不住,也留不下。可恩恩记得——记得余杪带他看过的每一场日落,记得他教自己用橡皮筋弹出第一个音符,甚至记得他第一次在工作室睡着时,余杪用吉他包给他当被子。
五岁的恩恩,早早就学会了看人眼色。每当余杪排练,他就缩在角落啃饼干,碎屑掉在印着"乱生"logo的T恤上,像撒了一地小星星。等大人们汗湿的指尖停下,他便掏出皱巴巴的零钱,晃着两条小短腿跑去买水。回来时塑料袋勒得手心发红,却还要踮脚把冰可乐贴到余杪发烫的脸颊上。
乱生的人都爱逗他,除了顾未洲——那人连孩子的笑脸都嫌吵。
余杪望着恩恩熟睡的侧脸,忽然想起两年前那个夏天。那时录音棚的空调总漏水,恩恩就蹲在积水旁,把《Veiled》的旋律哼成童谣,鼓棒还搁在茶几上,余杪突然发现恩恩正用饼干屑在鼓面拼出歪扭的星星——这孩子总记得最不该记的事。
就像记得两年前那个燥热的夏天,当《Veiled》的吉他前奏像电流般窜遍新加坡每间地下酒吧时,他们五个疯子站在锌板屋顶上,把香槟浇在发烫的调音台上。
那会儿总有人醉醺醺地喊他们是"南洋春雷",可余杪最清楚——所谓"新时代的灵魂",不过是他们用三把吉他、一架键盘和满手血泡硬撕出来的裂缝。连7-11的收银机都在放
"Veiled in whispers, our love was a silent hymn”
直到某个雨夜他们冲进常去的Livehouse,听见自己的歌被削成温顺的背景音,和冰块的碰撞声搅在一起。
李衡当场摔了酒杯:"这他妈是安魂曲?"
Eva哑了声“去你的商业化。!”
那段时间过的好快,但仍旧清晰,李衡撅着嘴“得了得了,别再让我加班了。”拒绝进入酒吧。也是,摇滚**。?有点疯狂。依着这个借口,几个人过了段安生日子,没日夜颠倒,没糜而不寐。后来歌曲发布到园内软件。借着网友的剪辑视频,乱生在国内也算小火了一把。
收到了不少中国音乐会的企划,Eva挥舞着中国巡演计划书时,初晴的指尖在琴键上悬停了半秒。
"我们连返听都控不好..."她轻声说。李衡把鼓棒转得飞快:"记得老张乐队在重庆被嘘成什么样吗?"
余杪的吉他弦突然崩断,弦尾扫过网易云评论区那句刺眼的"主歌和弦全错"。Eva摔门而去,三天后门口只剩一张被揉皱的北京站预订单。这个话题最后以音乐不够成熟而草草结束,Eva还是小孩子脾气,几天里都闷闷不乐。
就这么躺床上空想着,再翻身看时间竟已过了12点“睡吧。”余杪转着说,其实更像是为自己做的心理催眠。“希望过两天能轻松点”
窗外繁盛的桐叶稀疏的响,只只倦鸟隐约掠过,留下挠人的声音。
并没有如余杪所愿,而后的两天里不是在警方的调查,就是想着贝斯手走后由谁来代替。新加坡的警察每次都通知的临时,所以许多计划都被打散。
新加坡对毒品管控严格,凡事查的细致。是好事,可却实在麻烦了他们几个。
警察连着查了两天——工作室、公寓、常去的酒吧,连地板缝都被搜了个底朝天。回到一片狼藉的工作室,李衡瘫在沙发上咒骂:"顾未洲这孙子,走了还要留一堆烂摊子给我们擦屁股!"
余杪深吸一口气,空气中还残留着警方取证粉的刺鼻味道。他盯着地上散落的乐谱,突然意识到:抱怨解决不了问题。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他们只能硬着头皮扛下去。
是非纷扰,大家都减少责备,余杪闭了闭眼,心中默默感谢自己遇到了这么一群人。
Eva走到李衡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别只想着这个事,杀不死我们的只会让我们更强大^-^”
Eva的表情贱兮兮的,顺带送上自己的wink,看得李衡一股无名火。。。皱着眉去给了Eva下“滚滚滚”
四个人就在打闹中睡着了,余杪的手机连着工作室音箱,轻音乐缓流过指尖。
突然!一震摇滚金属乐响彻在整个屋子里,四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醒了。“什么东西?吓我一跳”吴初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按了按太阳穴。
“我日!有病啊!谁?!李衡人还没起来,嘴巴先替他运转
Eva反射弧长,尾音长长的“啥啊—”
余杪猛的使劲眨眼,醒后马上去摸手机,金属乐结束,“我耳屎都要被你振出来了。。”李衡的无奈的向身后靠去,余杪抿了抿唇,“我定的闹钟”然后不着痕迹地飞速起身,不给其它几人任何骂他的时间“去接恩恩”就离开了工作室。
余杪按着余菌发的地址,找到南霖路,“39号?”余杪来回在街头转了又转。实在没找到姐姐发来的“南华幼儿园”
街道两旁的树荫避阳,可今日光线灼热,刺辣辣的仍烧在余杪的脸上。一阵夹杂着赤素馨花香的热风扑面而来,远处组屋楼顶的太阳能板在烈日下反射着刺眼的白光。
眼看离放学时间已过去五分钟了,余杪有些急躁,只好靠在宽实的墙边,向姐姐打去视频。
听着姐姐的指引,他埋头走着,数着地上的瓦砖。
“哦。抱歉”余杪的身体被轻轻的撞开,偏侧到一边去,他头也没抬的继续道歉,仍盯着姐姐发来的“详细定位图”
只是一道声音在他发出声音那一刹重合“余杪!”稚嫩的声音让余杪诧异地抬起了头,是恩恩。
还没看清恩恩,没来得及解释,就被一只牵住恩恩的手吸引了视线,沿着手指的方向,顺上看去,好熟悉的一张脸。。。
刚刚撞上人时,是一股香茅驱蚊水的味道。余杪的思绪又开始跑偏
“你是余岫恩家长?”听到声音,余杪此刻开始头皮发麻。迟迟做不出思考
见余杪迟迟不回应,恩恩笑的很甜“他是我….”话还没说完,被余杪先一步打断“哥哥,我是他哥哥。”
余杪想起来了,对方的嗓音,干净利落的短发,眉形利落,给人已一种温和沉稳的气质。是那个。简…..什么来着?
余杪努力的去想他完整的名字,可舌尖抵着未出口的字,像钥匙卡在了锁眼里一样。他来不及去探究对方的表情,一味的陷在自己的思绪里。
简翊松听他的话挑了挑眉“我该叫你什么好呢”故作疑惑的低了低头,随后恍然大悟般把手指搭在恩恩书包防撞角上:“余止…?或者该叫你余杪老师?”
阳光穿透雨树气根,在他睫毛上投下网状阴影。余杪突然想起昨夜药效最烈时,自己曾咬住这颗“雨夜下的痣”。
余杪干咳两声,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嗯….余杪就好”
这人笑的真讽刺,余杪心想,脸上却也挂上同样的笑。我真装啊。。
今天余杪没化妆,比起上次见面虽是寡淡了不少,可仍让人觉得有趣,没了妆造的他更可爱一点,尽管脸上没有什么造型,但墙角下余光洒在他的脸上,眉毛颜色很浅,凑近了看清他脸上的雀斑,脸上的皮肤被照的似透明起来,格外俏皮。头发上的细碎挑染,让他看上去像是一只偷采了红野果的棕熊。
简翊松盯着他的样子,把恩恩交到他手里,没再逗他。
“恐怕你已经忘了我的名字,简翊松,简单,翊赞,松树。”简翊松向余杪伸出手,等待着回握,可余杪心思不在这。
“简老师我也要和你握手!”恩恩果断拉住简翊松的手,另一只手又去拽余杪。
余杪立马见机行事,等恩恩松手就立刻重新握了上去,“好的好的简…”
“如果不嫌弃,你跟恩恩一样叫我简老师就很可以”简翊松歪了歪头停顿两秒“可以吗,余老师?”
“好的,简老师”余杪拉着恩恩的手准备离开。鲜少被人这么喊老师,这个称呼实在是听的人起鸡皮疙瘩。
却又听见“我听过你们乐队的歌,很好听,你很有名”
简翊松的声音轻轻的,却像一阵怎么都挥不去的风,在余杪脑畔把血液涌进悬崖,跌的粉碎,碎成点,碎成雾。
“我们乐队…没那么有名。”他撒谎时踩碎了地上凤凰木花瓣,汁液染红鞋尖像凝固的血。
回去路上他没法集中精力,他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一个这么权威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两次。生为颜控的余杪,就算不用闭上眼,脑子里也足已勾勒出简翊松的面庞。尽管余杪在内心已经否认了一千次,但心跳声仍然震耳欲聋。
等红绿灯的间隙,余杪向后座瞥去,恩恩坐在后座上哼起小曲,小腿一晃一晃的。他忍不住笑笑,嘴角跟着一块扬,随手点开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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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感谢这段时间大家对《纬度以南,时间以北》的支持,我不是一个专业的写手,完成这本书完全是出于对生活的记录和对回忆的贮存,能受到这么多人的喜爱让我有点一时间不知所措【双手合十】【笑脸】最近大家都催促着我继续开新文【抱拳】我也很期待,但三次的生活现在很充实,我不想放弃现在紧握住的幸福,所以希望大家都慢慢来!!人生的体验是无穷的,希望大家都可以在生活中握紧手中的幸福!【抱拳】(附赠:如果有开新文的想法我会提前通知大家的!!)
余杪抬眼。继续向前路开进。
陪恩恩吃过饭,送他到家楼下,天色终于是暗了下去。
恩恩转身说着再见,可手却要搭不搭,忽上忽下的,余杪勾嘴笑了笑,张开双手用力的抱紧他,恩恩却别过了头,转眼看向路边的野草丛“也不知道你这股别扭劲跟谁学的”说罢狠狠的揉了揉他的头。
余杪没有选择回家。他决定在工作室睡。下午时工作室就已经被打扫的很干净了,连许久没用的旧吉他上都被擦的能清晰见脸。
不用想就是初晴,他忍不住内疚起来,可却也藏不住心里的嘲笑,满脑子都是三人忙前忙后的样子。
以表歉意,火速在胡说八道(5)里面发起了“666元”的转账。
Eva“哥哥大气!”
李一“不用谢”
初晴“?”
余杪不紧不慢的敲下字“感谢免扫之恩”就快速关了手机
工作室有个专门休息的房间,所以余杪睡的一点也不将就。但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再次点开了微博,由于上次的网页未关闭,打开仍旧是whisper发的“小作文”,空调把书页吹到《归途》章节:
“所有以南的雨,都是自存在东发送出的未读消息。”
他翻身压住躁动的纸页,却压不住手机震动——
简翊松发来信息:
“恩恩说你想教吉他?【分享位置:南华幼儿园音乐教室】
余杪想马上关掉手机。因为有不详的预感。。
没来得及关闭,聊天框里紧接着又跳出一条,看得余杪心里一颤。
“上次的事还需要解释吗”
桌面上的《纬度以南,时间以北》再次被空调吹的翻开篇章,漏出白色纸张。
鱼苗: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装不认识吗。?
蚁松:我不管我不管^-^
恩恩:全场唯一mvp。人情世故这一块/.
歌词翻译过来是“我们的爱如低语轻掩,是一首无声的圣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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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老师,我舅舅说他真的没有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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