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有个会议。别等了。]
沈妄拿起手机，和信息一同抵达的还有到账通知。顾丛山给他转了钱，算是补偿。
他点开输入框，盯着输入框一闪一闪的竖线瞧了许久。
末了，回了句“好吧”。
用餐的地方是顾丛山定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连包厢序号都一样。沈妄原以为是要整一出故地重游，重温下初遇时的情景，便满心欢喜的提前赴约。
约好的时间是晚上七点，他六点半就到了。
刚到的时候不觉得饿，等了十几分钟肚子就开始咕咕叫，他叫来服务员，只点了一瓶果汁。
服务员问他是否需要点些别的，他也只笑笑说，他等的人一会儿就来，等那人来了再点餐。
现在顾丛山不来了。
顾丛山要去开会。
他等了一个小时，等到一条信息和到账通知。他收到的补偿金够他吃很多顿饭，那些钱买的果汁足够将整个餐厅填满。但他没点餐，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
沈妄扭头看向窗外。
视线扫过窗外的夜景，又扫过空旷安静的包厢。他失神的盯着手机，直到屏幕亮起。
叮铃——
是提前定好的闹钟。
这个闹钟提醒他，他该离开了。他今晚八点四十的飞机，飞往S市。他需要提前离开餐厅，去机场找助理会合。
以防吃饭吃得太投入，他还特意定了闹铃。事实上什么都没吃，喝了一肚子果汁。
沈妄起身，拉着角落的行李箱往外走。
边走边思索着附近有什么吃食，面包糕点或是即时饭团，能让他在出租车上填填肚子。
他打开门。
门外长廊交谈的声响借着门缝钻进耳朵，是他最熟悉的、最难以忘记的声音。
一瞬间。
沈妄怔在那里。
浑身似灌了铁铅般，动弹不得。
他站在门后，眼眸微动。
那人经过门口的刹那，沈妄的目光恰好落在那人的侧脸。那人面带微笑，正和同行者说着什么。
许是注意到旁侧包厢的动静，又许是被什么吸引。和同行者谈笑的人蓦地放缓脚步。
砰！
沈妄关上了门。
他头脑发懵，呼吸渐渐不畅。过往的画面和诸多猜想一同浮现脑海，陈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会停下吗，会发现他吗，会敲门吗。
刺骨的寒意攀上脊柱，他的灵魂似要和躯体分离。他想离开，想开门冲出去。可他却把门反锁。他浑身发僵。他只能躲在这里，躲在门后。可心底有很多个声音在呐喊。
恍惚中。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
一只手放在他的后腰。
不要。
不要。
沈妄双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响。他抓着门把手瘫坐在地，似溺水般，感到窒息。
咚咚！
好像有敲门声。
他思绪一顿，迟缓的抬起头，映入眼帘的一切变得扭曲、阴暗。他看着紧闭的包厢门。
嗡嗡——
手机震动。
没人接。
“你确定这里的人没出去？”
“没有。”
门被锁了。
“我来吧。”顾丛山接过服务员的钥匙，将钥匙插进锁孔。‘咔哒’一声，门被打开。
门后似有什么东西，推门的动作卡顿一下。顾丛山借着门缝看向屋内，末了，关上门，对身旁的服务员道：“你先去忙吧。”
“好。”服务员应声离开。
顾丛山费力将门推开。
他蹙眉看着瘫坐在门口的人，“你怎么还在这儿？”
不是八点四十的飞机吗？
瘫在那儿的人没说话，只双目失神的盯着他。
“怎么了？”
顾丛山把人重新打量一遍。
“脚扭到了？”
回应他的依旧是沉默。
沈妄脸色惨白。
他一时疑心，沈妄是没听清他的问题，还是疼得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了。顾丛山不知是前者还是后者，他无从知晓，只提醒道：“你再不去机场就来不及了。”
沈妄还是没动。
沈妄抬头看着走进来的人，耳畔刺耳尖锐的声音慢慢模糊。他看到男人的双唇在动。
看到男人朝他伸手。
又看见男人俯身凑近。
浑浊的世界变得清明。
他无比清晰的看到男人的模样，他听见对方带着些责怪的质问：“……一直坐在门口吗？”
沈妄伸手。
他没把手放在对方的手心，他拽住对方的衣角。将对方一点一点拽过来，而后将人抱住。
世界在此刻变得安静。
他感受到顾丛山的体温。
“你——”
顾丛山话音一顿。
合约里有注明各个场合的相处方式，也把肢体接触进行了严格划分。虽然现在在外面，但他们在餐厅包厢。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理应履行私下相处合约。
即便是在公开场合，这么突兀的抱过来也不合适。
但沈妄在抖。
沈妄的身体很凉，哪怕隔着衣服，他都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冷气。仿佛扑进他怀里的不是活人，是个冰块。
顾丛山抬眸看向室温显示器。包厢开了空调，26度。按理说，这个温度不该觉得冷。至少不会让人冷成这样。
他收回视线。
不放心的摸了摸沈妄的手。
嗯，手里没有刀片。也没有其他伤人、或带有毒素的东西。口袋也不像藏刀□□的样子。
得出这个结论，顾丛山任人抱了一小会儿。
两分钟后。
他再次提醒：“你再不去机场真来不及了。”
餐厅距离机场需要半小时的路程。最快最快也需要二十五分钟以上。现在已经八点。
“啊……对。”沈妄差点忘了。
他松开手，腿有些发麻。扶着一旁的柜子勉强站好，忽的听到人问了句：“你没吃饭？”
他一惊：“你怎么知道？”
站在他面前的人一副无奈又无语的模样。沈妄眨眨眼，顺着对方的目光回头看去，看到空着的餐桌，还有空了的果汁。
沈妄：“我一开始是想等你的，想等你过来再点。”
顾丛山：“我不是说了，让你别等了吗？”
沈妄：“是说了……”
他微微蹙了蹙眉。
当时他收到顾丛山的信息，想着还有二十分钟就该走了，没必要再点菜。他坐在餐桌前，思索着等下吃什么，是在附近买，还是在去机场的路上买一些。
然后，他听到了小铭的声音。他记不清他和小铭是怎么联系的。再之后听到了闹铃声。
他定的7:50的闹铃。
他起身，拉着行李箱往外走。他打开门，听到陈醉的声音，抬眼，看到了恰巧经过门口的陈醉。
再之后——
思绪中断，沈妄被人推到门外，顾丛山推着行李箱往前：“快点，别发呆。”
“噢。”
沈妄应声。
残存在血肉里的恐慌让他四肢发软，他原想扶着行李箱，但行李箱被身旁人推着。他只好扶着身旁人的胳膊，似腿脚不利索般，步伐不稳的走了两步，又猛地回头。
顾丛山：“怎么了？”
沈妄：“没什么。”稍稍停顿，又问：“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碰到什么人？”
“比如？”
“站在门口的。就，刚刚站在包厢门口的。”
“没注意。”
“好吧。”沈妄低头走进电梯。
蓦地想起什么，他摸了摸口袋。
“等、等等！”
沈妄下意识的想跑出去，抬眼看见合上的电梯门，又慌忙去按电梯的开门按钮。
却还是晚了一步。电梯已然下降。
“手机……”他叹息一声，嘟囔的话刚说出口，他想找的东西就被人递到他面前。
沈妄：“怎么在你这儿？”
“捡的。”
顾丛山言简意赅。
他推门进到包厢，沈妄不知为何瘫坐在门后，沈妄的手机不知为何摔在地上。
“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走哪儿都带着助理了。”
娇气，忘性大，时不时的发呆走神。若不是合约里有强调，不允许将旁人带到家里，否则沈妄休息的这些天，那位助理也一定会来家里照顾，说不定会直接住下来。
“当你的助理，是不是薪资更高些？”顾丛山语气平淡，听不出是真诚发文，还是故意阴阳。
“应该薪资都差不多吧。”
沈妄不清楚这些，他接过手机，道了谢，刚打开手机，就看到锁屏上的两条未读通知。
一条是助理问他出发没有；另一条是未接来电。
“你给我打电话了？”他说着点开来电详情。十分钟前打的，那个时候，包厢的门还在锁着。
兴许是觉得他在明知故问，身旁人没理会他的问题。只在电梯门打开后，推着行李箱往外走。
沈妄正要跟上。
一抬眸，发现是地下停车场。
他缓慢的眨了眨眼，电梯门在他眼前合上，又被顾丛山伸手挡了一下。顾丛山催道：“愣什么？”
沈妄拿着手机走出电梯，原想着到了一楼先打车，趁着等车的三两分钟，到附近买些吃的。不曾想一出电梯，来了停车场。他环视四周，注意到一辆眼熟的车。
“你要——送我？”
“废话。”顾丛山发现沈妄很喜欢讲废话。比起叽叽喳喳的麻雀，更像夏天无休止的蝉鸣。于旁人来说是吵嚷无意义；于沈妄来说是生理结构，或是适应环境。
沈妄走的每一步都很迟疑。
“可是，可是，万一被拍到怎么办？”他边说边朝身前人有意无意的瞟去一眼。
走在他前面的人似没听到一般，把他的行李放到后备箱，兀自上了车。
沈妄拉开车门坐在车后排。
还没做好，就听前方幽幽飘来一阵质问：“我是你司机？”
“啊？”
沈妄一怔。旋即明白话里的意思，解释道：“我坐在副驾驶容易被拍到。”
坐在后排稳妥些。
兴许是时间紧迫，又或许是随口一问。顾丛山到底是没在这上面计较，他系好安全带，驶出停车场。
沈妄勾头看去。
“你生气了吗？”
等了两秒没等到回应，他抿抿唇，提起公开的事，“叙哥之前跟我聊过这个事儿，他说如果没打算公开，就小心些，不要被拍到。机场人很多的，到时候你提前让我下车，我多走几步。”
顾丛山猛然想起，从领证到现在，沈妄从未缠着他出去玩，也从未提起关于蜜月、婚宴的事。
他原以为是沈妄乖顺懂事，而今看来，沈妄有沈妄的理由。
“为什么不想公开？”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这么爱我，肯定想收到很多人祝福，恨不能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但公开的话，大家就只会关注我的恋情，不会关注我的演技了。”
顾丛山自动忽视了前半段话。
后半段话听了也只觉得很没必要。
他不关注明星艺人，领证后才在网上搜了沈妄的名字。通过网上的评价来看，几乎所有人都不关注沈妄的演技。少有的粉丝，也是被沈妄出众的皮囊吸引。
可能是近些年来，圈内艺人的一举一动都格外谨慎，每段采访、每个综艺，就连私底下的生活，都尽可能的做到滴水不漏，生怕落人话柄，生怕被骂得头破血流。
在这样谨慎又和谐的环境下，讲话不着边的沈妄似砸进水里的石头，比起这块石头本身是什么模样，大家更关注这块石头能带来多大的声响，带来多大的热度流量。
就连抛出橄榄枝的制作方，大多也是想从热度中分一杯羹。
-[出发了。应该能赶上。]
车忽的停下，沈妄回了助理信息，又打开地图，查看当前位置到机场的距离和预计抵达时间。
几分钟后。
旁侧的车门被人拉开。
沈妄抬眼看去，怀里蓦地被塞了一个袋子。袋子里有吃的、喝的，还有晕车药。
砰！车门关上。
下车买东西的人重新回到副驾驶，神色冷冷的说了句：“别吐我车上。”
“谢谢。”沈妄打开水杯，就着杯子里的水吃了药，又问，“你从哪儿接的水？”
“买杯子送水。”
“……”
窗外的夜景快速后退，车辆快速前行。沈妄撕开面包，“对了，你吃饭了吗？”
开车的人没吭声。
沈妄边吃边问：“你不是说临时有个会议吗，怎么又来餐厅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确实临时有个会议，但按照原本的计划，这场会议并不耽误今晚的用餐，只是会让顾丛山晚到几分钟。怎料路上堵车，他索性给沈妄发信息，让沈妄别等了。
坐在后排的人还在追问：“你怎么不说话？”
顾丛山：“那你呢？我不是让你别等了吗？你早点走，时间也不至于这么赶。”
沈妄低着头，连声音也放低了。
“没有，没有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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