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日子将近，余九泊决定在教孟晁洲数数的同时，给师门众人恶补一下文化知识。
众人被召集在平日议事的堂屋里。
“小师弟，这是什么？”莫玉盘腿坐下，指着桌上一摞厚厚的书问道。
余九泊站在最前面，面对众人，倒有些教书先生那个架势了，“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晃了晃手里的书，“这上面记载了各大门派的一些信息，我们出发前务必熟悉一二，免得惹了祸事。”
莫玉随手抄起一本，刚翻了几下，便感觉头大，“师弟啊，咱们不就是去‘搂个席’，凑个热闹吗？”他把书盖在脸上，“不需要准备这么多吧？”
“当然有必要。”余九泊睨了他一眼，“若是不知轻重，招惹了我们惹不起的人该怎么办？”
莫玉瘪嘴，试图翻旧账，“可当年我同师父出门‘打秋风’……呃，游历时，也没背过这东西啊！”
“那是因为师父记得。”余九泊没好气道：“师父闭关不在，况且我和三师兄都从未去过这种场合，谨慎些总是好的。”
“师弟，说，说得有，有道理。”一旁的贺归慢悠悠开口道。说完拿起一本书，仔仔细细地看起来。
莫玉见状，趴到了桌上，一副没骨头的样子，“小师弟你记得不就好了，师兄脑袋空空……”他哀叹一声，“实在是记不住啊。”
“不行！”余九泊拒绝，“你是大师兄，自是要担起这份责任来，不可给宗门丢脸。”
穆知莲一听这话，眼睛一亮，立刻举手，“那是不是只要大师兄背就可以了？”
说实话，她看到这些东西也有些头大，有这时间还不如去后山劈石头。想着，她又将面前那摞书往旁边推了推。
余九泊沉吟片刻，觉得让二师姐和三师兄啃完所有内容，确实不现实，便点头道：“嗯，师姐和三师兄只需要翻看最底下的那本《宗门速查手册（精简版）》即可。”
穆知莲和贺归连忙翻出一摞书中最下面的一本，薄薄的，里面只记录了些大门派的信息，读起来轻松多了。
莫玉一脸不爽地看着喜笑颜开的两人，哀嚎道：“不公平啊……我也要只看那本！我不要当大师兄！”
他看着余九泊，言辞真切，“小师弟，不然我退位让贤，然后那几日大师兄的位置你来坐吧……”
余九泊无视他，在最前面的那张桌案前坐下，对一边乖乖待着的孟晁洲，语气温和，“小洲，今天哥哥叫你数到一百好不好？”
孟晁洲眨着大眼睛，笑着点头，又做了个打气的手势，“小洲今天也会加油的！”
余九泊摸了摸他的脑袋，眉眼含笑，“好，那我们开始吧。”
周边书本翻动声“哗哗”作响，“教书先生”嗓音温润，时不时夹杂着几句孩童稚嫩的询问声。
这哪是学习氛围？这是精神酷刑！是对他自由灵魂的禁锢！莫玉恨恨地趴在桌上想到。挣扎片刻，他认命般地爬起来，努力聚焦眼神。
然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书上的字符开始跳跃，围绕在莫玉的脑袋边，吟唱着不知名的远古咒语，听得人云里雾里。
“咚”地一声闷响，莫玉的脑袋再次栽到了桌上。
余九泊余光瞥见这一幕，无声叹气：他这大师兄怎么能厌学成这个样子，一看正经书就犯困，看起话本子却能三天三夜不合眼。
他扫视了一眼桌案，选了个不轻不重的东西砸了过去。
“哎呦，谁打我！”莫玉猛地惊醒，站起身，举着桌上凭空出现的白棋问道。
没人搭理他。
倒是过了一会儿，余九泊才开口道：“小洲学得真快，不像某些人书没看几个字，尽和周公聊天去了。”
莫玉：“……”，他有十足的把握证明“某些人”指的是他。
孟晁洲还一脸天真地在一旁“补刀”，摆了摆手，认真说道：“哥哥，我不和周公聊天，我要听哥哥讲课，好好学习。”
“小洲真乖！”余九泊忍俊不禁，捏了捏孟潮州的小手。
莫玉看着孟晁洲那张写着“我很乖快夸我”的小脸，突然很想问一句：这捡回来的孩子真的不是老天派来克自己的吗？
不行！不能被个小娃娃比下去了。莫玉深吸一口气，再次翻开了书本。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众人已是饥肠辘辘。
穆知莲第一个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饿死了！”又对贺归喊道：“三师弟，拿上家伙，咱们今天捉兔子去。”
贺归合上那本册子，“来，来了”，说话间，赶紧收拾好桌子。
莫玉刚想跟着溜，却被余九泊一声“大师兄留步”钉在了原地。
他能不能短暂地当个聋子，全当没听见。这样想着，他又往外挪动了几步。
“大师兄！”余九泊这次特意大声些喊他。
“不是吧师弟！”莫玉生无可恋地转身，揉了揉坐得发麻的双腿，“人是铁，饭是钢。你忍心让你风流倜傥的大师兄饿得面黄肌瘦吗？”
“只是让你留一会，又不是不让你吃饭。”余九泊有理有据。
穆知莲回头，像莫玉投去略带同情的目光。贺归在经过莫玉身边时，斟酌着开口道：“师兄，你加，加油。我们会，会给你，你留的……”
莫玉心里悲戚：这是都默认他赶不上吃热乎的吗？
余九泊低头问孟晁洲：“小洲饿了吗？要不要和师姐他们先去吃点东西？哥哥还要等一会。”
孟晁洲一听要同余九泊分开，头连忙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不要！我要等哥哥，我要和哥哥一起。”说着又抱住了余九泊的胳膊。
余九泊失笑，“那小洲先去门口玩一会儿，等会儿哥哥可好？”
孟晁洲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挪到了门外。
屋里只剩两人。
莫玉看着余九泊走近，背后一凉，“小师弟，你，你要干什么？”他故作夸张地搂紧了自己的衣裳。
余九泊不接他的戏，从袖中摸出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石头，“啪”地一声丢到莫玉面前的桌上。
“这是什么东西？“莫玉狐疑，拂开桌上的十几枚棋子，把石头翻来覆去地看，似要看出个花样出来。
余九泊撩开长袍，坐在他对面，“师父给的”
“师父？！”莫玉手一抖，差点把石头扔了，“师父不是在闭关吗？你怎么要到的？”
“师父闭关前不是说，若有师兄你决定不了的事，便去找他吗？”余九泊解释，“然后师父就丢了块石头出来。”
“天啊，师弟！”莫玉表情夸张，一脸的痛心疾首，“你有什么天大的问题，是师兄我解决不了的？”
“去惊游宗的日子在即”，余九泊顿了顿，“我去问师父，咱们此行带上小洲是否妥当？”
听到这话，莫玉更是满脸的可惜，“难得找一次师父，你就问这么个问题？还不如问问咱们这次顺不顺利？能不能捞……接到个大单子？”
“这话不应该师兄你去问问师父吗？”余九泊见莫玉一脸的心虚，再结合他之前的话，皱眉提声问道：“大师兄你不会这么久从来没找过师父吧？”
莫玉一噎，随即又立即找补道：“怎么会？我当然找过师父！就是……”他眼神飘忽，“就是师父他老人家，没搭理过我……”
“所以师父在我问之前，并不知道我们要去惊游宗？！”
“知道……吧？”莫玉有些底气不足，“或许，大概，可能……不知道。”
余九泊咬牙，“所以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莫玉见余九泊越来越黑的脸色，连忙道：“不过！师父在闭关前确实嘱咐过一句，如果有外出历练的机会，咱们得把握住。”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不用知会他老人家。”
余九泊闻言微微松了口气，但仍有疑虑，“但师父也没明说就是这次啊……”
毕竟如果不是他正好下山了一趟，又正好瞧见了石头缝里的信，这次说不定就错过了。
“欸，师弟。”莫玉站起身，哥俩好似得弯腰揽住余九泊的肩膀，被余九泊无情抖开后，也不在意，“俗话说缘分来了，躲都躲不掉，既来之则安之。况且你这不也算是间接告知师父了吗？”
他又赶紧将话题转开，拿起那块石头，“来来来，我们看看这个石头上到底写了什么？”他说着，贴了块符箓上去，嘴中念念有词，最后大呵一声，“现！”
石头表面一阵微光闪烁，缓缓浮现出三个烫金小字：
“尽——人——事”
莫玉凑近，念完一脸疑惑，“这是何意？况且这句话不应该还有半句”，他又不死心地翻了一下背面，“听天命呢？”然而背面空空如也。
“师父也太抠门了吧？留言都不写个全乎的！”
余九泊皱眉。他其实撒谎了，他真正想要求师父解惑的事是：是否应当将孟晁洲留在身边？
所谓“尽人事”，莫非是让他要好好待孟晁洲。
莫玉瞧不见余九泊的表情，自顾自地分析道：“这是要咱们尽力把那小子带上？”
余九泊也琢磨不透，只能含糊着应了一句，“应该是吧。”
“啧”，莫玉语气不满，“也不知道那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连师父都向着他说话。”
余九泊起身，锤了一下莫玉的手臂，没好气道：“别那小子，那小子地叫，人家叫孟晁洲。”说着朝屋外走去。
“欸，等等。”莫玉突然叫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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