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九泊愣了一下,因为这粒药比先前喂下去的还要大一些,但愣神片刻,还是接过药,把人扶起来,塞到嘴边。
然后对着那张嘴比划了一下后,又把药丸拿到一边去,偏过头问道:“三师兄,这么大个药丸,他要怎么吞下去?”
“这化解的药,药丸确实要大些。”贺归低着头挪动到床前,“我,我来帮你”,在余九泊把药塞到嘴里后,施展术法让人把药吞了下去。
“啊!”莫玉突然发出动静,将两人的目光吸引过去后,又指着床上,“他要醒了!”
余九泊抽动了一下嘴角,却还是立马转过头去,然后就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不知为何,他心里竟是庆幸那处伤没有破坏那双明亮的眼睛。
余九泊问道,“小孩,你感觉怎么样?”
放缓的语气听得莫玉起了一声的鸡皮疙瘩,忍不住“咦”了一声,然后就收获了一记眼刀。
余九泊收回目光,见人不回答,又说道,“那能先把手松开吗?你的手需要包扎。”
本就伤痕累累的手因攥着玉佩的力道太大,此刻竟有鲜血渗出。
小孩微微偏了偏头,圆圆的大眼睛转了转,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见他有反应,余九泊准备再接再励,说道:“手会痛的,先放……”
“手”字还没出口,他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若是莫玉那些不入流的话本子就该是“美娇娘以身相许报救命恩”的剧情,可很明显从一开始余九泊拿的就不是这种本子。
想他余九泊单身二十一载,除了师姐就没有怎么接触过别的女性的小处男,此时此刻竟然喜当爹了!
“您终于来了,爹爹。”小孩喊道。
原来拿的是《美娇娘带球跑》的本子。
余九泊刚开始还没从突如其来的拥抱缓过神来,前面的话就没听到,但是后面的“爹爹”二字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很明显,不仅他听清楚了,他那个损人不利己的大师兄以及平常恨不得把自己缩进龟壳的三师兄都听见了。
但是,今天有些奇怪的是,莫玉竟然拍了拍捂着嘴巴想笑的贺归,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归归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贺归听到莫玉这么说,一下子慌了神,连忙说道:“大师兄,我,我……”
余九泊可不相信某人能一下子转性了,果然又听到莫玉说道:“小师弟,你也是的。有孩子就直说就是了,还扯什么男人。虽然,我们不提倡未婚先有子,但是好歹这也是咱们宗门的崽,流落在外,师父他老人家怕是...”说着,拿着刚才擦雨水的布,佯装擦眼泪,“怕是闭关都不瞑目啊!”
“大师兄你这么说,才是不怕师父直接结束闭关,撵着你打吧!”余九泊白了一眼。
窗外的雷很应景地响了一声。
莫玉缩了缩脖子,但嘴上还是不停。
“唉,这年头大师兄也不好当啊,不仅要照顾小的,还要照顾老的,现在还要照顾小的带回来的小小的……”
“大师兄,你,你别难过了。”贺归在一旁不知所措,只能努力安慰看起来“很伤心”的莫玉。
“小归,你不知道啊,大师兄这些年心里苦啊...”
余九泊实在是忍无可忍,拉开了抱着自己的小孩,让他靠在床上,然后从怀里掏出来话本,朝莫玉扔过去。
莫玉抬手抓住话本,缓缓摩挲着封面,感慨道:“看来有些人也不是白眼狼。”
“别感慨了,大师兄!”余九泊知道不能在这件事上再纠缠了,恰巧窗外的雷又响了一声,余九泊便指着外面道:“三师兄不是找到了吗,外面那个雷阵怎么还不撤?”
莫玉把书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然后盯着余九泊看了一会,给了一个“你说得对”的眼神。
贺归见那孩子不愿轻易放手的样子,便拿出两瓶药放在桌上,“师弟,用这瓶给,给孩子上,上药。”又指了指另一瓶,“这,这个你,自己用。”
等贺归嘱咐完,莫玉也慢慢地挪动到了门口,说道:“师弟啊,你可得好好照顾你儿子,师兄们就先走了。”
说完再见,把贺归也顺带拉了出来,拉人,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啪”地一声,什么东西砸到了门上,又碎了,然后屋里就没了动静。
贺归望着紧闭的房门,有些担忧地问道:“大师兄,把小师弟一,一个人留下,这样……好吗?”
“别担心,小归,我看那孩子挺乖的,小师弟不会有事的。”
莫玉说着,又看到贺归那已经快要把眼睛遮住的头发说道:“你这头发又长了。”拨弄了几下,然后就揽上人的肩:“走走,先把阵法破了。小师弟这一折腾,搞得我都睡不着了,正好给你理个发。”
雨愈下愈大,掩盖了屋内的声音,也叫不回来已经走远的两人。
“救命啊,大师兄,三师兄!”余九泊在心里叫着,手上的动作不停。
“我身上是有什么东西吗?”余九泊对一直盯着自己看的小孩问道。
话说刚才,莫玉把门关上,余九泊对于他关门前那句贱贱的话表示不满,扔了个杯子过去,冷静下来,又蹲下来处理门口的碎片。捡着捡着,余九泊感觉心里越来越虚,似乎一直有人在看着自己。
一抬头,余九泊就又对上了那双好奇的眼睛。
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孩子面前做出了不好的表率,余九泊有点尴尬地说道:“哥哥和刚才那两个哥哥闹着玩呢,扔东西是不对的。”
把碎片收拾干净,余九泊又走到床前,“不过,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叫我...”似乎最后两个字实在是太难以启齿,尤其是顶着那张好奇的小脸,余九泊说了半天,都没说出来。
“算了,我先去给你拿药。”
“你先把手松开,好不好?”余九泊觉得自己多年的耐心全都是为了在今日使出来。
小孩却只是盯着余九泊不做任何动作。
余九泊轻叹一声:好吧,软得不行,只能来硬的了!
“手都流血了,你是傻的吗?还不快松开。”余九泊声音大了些。
小孩闻言下意识放松了手。
余九泊趁机去掰小孩的手,动作轻柔至极,为了转移注意,他问道:“你为什么一直在看我?”
不过,小孩依然没什么反应,要不是刚才他抱住了自己,而且三师兄检查过了,余九泊都要怀疑这小孩的身体是不是有问题。
“呜……呜……”
余九泊还没来得及收好终于拿出来的玉佩,只听到头顶处传来呜咽声,连忙抬头看去,却见那双澄澈的眸子此刻蓄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唉,你,你怎么哭了?”
悬铃门只有四个弟子,虽然上头的师兄师姐不是很靠谱,但余九泊到底是作为最小的师弟,从来没做过带孩子的活。
余九泊手忙脚乱地用衣袖擦着小孩眼角的泪水,“我,不是要骂你,你受伤了得包扎,你别哭了。”
小孩听到这话后,渐渐止住了泪水,鼻尖泛红,微微点了点头。
余九泊微微松了口气,给人上药,“会有点痛,忍着点。”却没听到一声喊痛的声音。
这是吃了多少苦,才能这么忍。心里泛起酸胀。
余九泊又一边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本来都做好了他不会回答的准备,结果没想到小孩说话了。
“孟...晁...洲”声音有点嘶哑,像是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
但是刚才叫“爹爹”的时候,明明声音很清楚,余九泊有点疑惑。
“孟晁洲。”似乎是看到余九泊不说话,孟晁洲又重复了一遍,这次的咬字倒是很清楚。
“孟晁洲,那你从哪里来?”余九泊又问道。
孟晁洲闻言,似是被问了什么极难回答的问题,腮帮子都无意识鼓起了。
余九泊等了很久,都没等到答复,觉得鼓成包子脸的小孩露出这样的神情有些心烦。
有种欺负小孩的罪恶感。
虽说他这个年纪在修士之中,还算是很年轻,不过若是普通的凡人,也是到了该娶妻生子的时候。
聊了几句,余九泊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对他莫名其妙白捡的一个“好大儿”问道:“你为什么叫我爹……爹?”
小孩子的思维总是特别简单,有时候会抓住一些奇怪的重点。比如眼下听到余九泊问他的问题。孟晁洲重重地点了一下脑袋,语气坚定,“爹爹就是爹爹!”
余九泊闻言便又换了个问法:“孟晁洲,你的娘亲呢?”
既然这小孩不说为什么叫我爹,那他就问问小孩的娘在哪,他也很想知道自己的“娘子”现在何处。
孟晁洲闻言摇了摇头。
“是不知道在哪里吗?”
“我没有娘亲。”
余九泊一怔,下意识停了手上的动作。
没有娘亲的孩子啊……
他抬起头正欲说些安慰的话语时,却对上了孟晁洲刚才哭过还有些泛红的眼睛,里面不带一丝悲伤,像是理所当然。
“我没有娘亲,我只有爹爹你。”
“怎么可能?”大概是听到爹爹两个字有了应激反应,余九泊突然激动起来,手上的力不自觉用大了一点。
“嘶。”孟晁洲轻轻叫了一声。
余九泊听到声音,才意识到自己太大力,连忙道歉,缓了点语气说:“孟晁洲,每个人都是有娘亲的。”
孟晁洲看着余九泊充满教导意味又温柔的神色,思考了一会,然后很认真地回道:“那我不是人。”
余九泊一噎,脸上的表情都要维持不住了:“妖,妖也是有娘的,你总不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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