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晁洲愣了一下,又仔细思索了一下余九泊说的这番话,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对嘛,所以...”
“石头蹦出来的没有爹,但我有。”
因着余九泊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孟晁洲小小的脑袋终于迟缓地察觉出来了不对劲,嘴角开始往下撇:“您是不是不要我了?”声音渐渐带了一丝哭腔,“所以才,才一直这样说……”
余九泊本来刚才体会了一把山下夫子教冥顽不灵学生时的火大,但他还没来及说什么,怎么这孩子又要哭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余九泊有些头疼。
“可是您刚才……”孟晁洲抽噎着,明明像是在下一秒就要嚎啕大哭,却倔强地强忍泪水,小手拽着余九泊的袖子一角,“我会乖乖的,很乖很乖……您别,别不要我。”
看着一脸委屈样的孟晁洲,余九泊心底涌上说不上的滋味,最后顺从本心将人拥入怀中,感受到肩头传来的重量,安抚道:“好了好了,我没有不要你。”
想起小时候师父哄孩子的动作,余九泊搭在孟晁洲背上的手又轻拍了几下,嘴里还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没有不要你。”
孟晁洲积压的情绪像是一下子寻觅到了突破口,泪水涌出,嚎啕大哭,不过片刻便沾湿了余九泊胸前的衣襟。
等孟晁洲哭得差不多了,他才意识到弄湿了余九泊的衣服,低着头抽噎道:“对不起。”说着笨拙地用手擦了擦那片沾湿的地方。
余九泊见状,轻叹了一声,这次倒是没那么慌乱了,将孟晁洲的手轻轻别开,抬手捏着袖口,用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地擦去他脸上的泪水,“怎么这样啊?都哭成小花猫了,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他顿了顿,又问道:“孟晁洲,你看我老吗?”
孟晁洲仰着小脸,有些发愣地看着眼前人。那星目清亮有神,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利落,皮肤紧致光滑,哪里有一点老态?分明是个极好看的年轻哥哥。他用力摇了摇脑袋。
余九泊又带了点劝诱的意味继续道:“可是爹爹都是长了胡子,年纪大的人才能当的。”他循循善诱,“所以你不能喊我爹爹,你应该喊我什么?”
孟晁洲低下头,小手无意识绞着被子,陷入思考,抬头看了眼笑脸盈盈的余九泊,然后又低下头去,如此往复几次。
终于在脸上的泪水完全被擦干的时候,他仰着脸,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哥哥?”
那声音带着哭后的沙哑,却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真不容易啊!
“嗯!”余九泊如释重负,为了表扬听话的孟晁洲,他掏出一颗糖塞到孟晁洲嘴里,“奖励你的。”
甜意在舌尖化开,孟晁洲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含着糖,又叫了好几声“哥哥”。
至于余九泊他励志于把孟晁洲脑子里之前的想法清理干净,当然乐得他这样叫自己。
每一句“哥哥”都会得到积极地回应。
*
孟晁洲感觉昨晚上的自己是最幸福的,不仅有了“哥哥”,哥哥还哄着自己睡觉,像梦一样。可是,当他睁开眼后,发现哥哥不在了,环视了一眼四周,都没有看到哥哥的身影。
哥哥不见了!
孟晁洲一下子慌了神,从床上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光着脚就往门的方向跑去,与推门而入的人撞了个满怀。
孟晁洲被撞得有点懵,闻到熟悉的气味,又紧紧地抱住了来人,语气有点闷闷的:“哥哥,你去哪里了?”
余九泊回忆起刚才。
他起得比孟晁洲早,因为心里念着事,天亮没多久就去找了三师兄。
“师弟”,贺归见余九泊一身的泥泞,赶紧拿了一块干净的帕子递了过去,“你这……是怎么了?”
余九泊拨了拨头顶的树叶,叹气道:“别提了,刚出门就摔了个大跟头,又遇到一阵大风,树上的叶子全吹我头上了。”
贺归问道:“师父给,给你的玉佩,忘,忘带了吗?”
余九泊动作一顿,“嗯,出门走得急,忘记带了。”似是怕贺归又多问些什么,他又接着问了句,“三师兄,你这头发?”
实在是贺归的头发有些太惹眼了。
刘海被剪到了眉毛以上,后面的头发也被剪得稀碎,还有被接过发的痕迹,像是被狗啃过,然后狗又觉得难吃,又吐了回去。明明是一个清秀的小郎君,现在光瞧着头发,却和那潦草的流浪汉差不多了。
这手艺,不用想,也知道出自哪个动手能力奇葩的“高人”手中。
“大师兄又祸害人了?”虽是疑问,但却是用肯定的口吻说出来的。
贺归摆摆手,否认道:“不,不是的,小师弟,大师兄说这,这是驼,驼尼大,大师设,设计的新,新发型。”
余九泊轻嗤了一声,他这个大师兄总有些奇奇怪怪的爱好,给人剪头发绝对在众多爱好中名列前茅。
还记得,小时候,大师兄那一剪刀剪去了师姐一头飘逸的秀发,又让三师兄的后脑门成了光溜溜的一片。最惨的还是自己,在不停地修剪中,他成了一个秃子!
那几日,山上总会传来孩子们的哭声,山下的人还以为山上闹鬼了。最后,还是师父出面调停,又研究了出了生发的方子,这鸡飞狗跳的日子才得已消停。
没想到,时隔多年,大师兄又耐不住手痒,开始祸害人了。
见余九泊一直不说话,贺归有些犹豫地开口问道:“很,很丑吗?”
余九泊看了一眼贺归的头发,擦着脸上的污渍,眼神飘忽:“还行吧。”
天地良心,他可不是想给某个“驼尼大师”找台阶下,实在是那生发的手艺自从师父闭关后,只有大师兄会了,为了不让三师兄不好受,他还是昧着良心说出了自己的评价。
“但是大师兄的手艺不稳定,你下次还是别找他了。”余九泊提醒了一句。
好在贺归并不是太在意自己外貌的人,点了点头后问道:“小师弟找我来是为何事?”
被头发一打岔,余九泊差点忘了自己的目的,这才问:“三师兄,昨日给那孩子检查的时候可还有发现什么别的问题?”
余九泊昨日把孟晁洲哄睡了之后,折腾了许久,也该睡了,但还是不理解他为什么那么喊自己。因为一直念着这事,天一亮便早早来寻贺归了。
贺归猜到余九泊想问什么,便道:“身,身体无碍,不过许是伤到了……脑子,你,你把他带,带过来,我再看看。”
余九泊闻言点了点头,说是等孟晁洲醒后便带他过来。
*
“哥哥,你去哪里了?”
余九泊回过神来,怀里小家伙带着哭腔的质问让他心软。“我去给你拿吃的了。”
他解释着,看着毛茸茸的脑袋,右手还端着东西,却还是鬼使神差地用空着的左手揉了揉,“我去给你拿吃的了。”
听到这话,孟晁洲松开了余九泊,抬头果然看到了那托盘里装的吃食。紧绷的肩膀瞬间放松下来,长长舒了口气。
吓死了,还以为哥哥不要自己了,还好哥哥没跑。
余九泊不知道孟晁洲在担心什么,目光落到他光着的脚丫子上,皱了皱眉。虽然现在天气在慢慢变得暖和起来,但是地板还是有些凉的,便道:“去把鞋子穿上,然后过来吃东西。”
等他把托盘放在桌上,孟晁洲也已经穿好了鞋子,乖乖地坐在一边。
“你身上还有伤,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我给你煮了粥。”
太久没进食,孟晁洲看着卖相不错的粥,咽了咽口水,但并没有拿起勺子来吃,而是看了眼余九泊。
那眼神里带着一点纠结。
余九泊先开始并没有察觉到孟晁洲的意思,直到瞥到他伤痕累累的双手,才反应过来。
“我都忘了,你手受伤了,我来喂你吧。”说着便拿起勺子,舀起温度刚好的粥,递到孟晁洲的嘴边。
温热的粥滑入喉咙,带来暖意。孟晁洲满足地眯了眯眼。
“小洲,我可以这么叫你吗?”余九泊边喂边问。
孟晁洲用力点头,嘴里含着粥含糊地“嗯嗯”回应。
“那……你还记得多少之前的事?”
孟晁洲咬着勺子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努力回想,良久才松开勺子,说道,“我不记得了。”
余九泊一愣,“都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有好多坏人,很凶很凶,一直追我,要把我抓回去。”
那就是只有逃跑的这段记忆了?余九泊心道。
孟晁洲圆圆的眼睛眨了眨,继续道:“然后哥哥像神仙一样,“咻”地一下从天而降,救了我!”
说着嘴角不自交地又上扬了,但却没等到余九泊的回应,反而看到他为难的神情,心情陡转直下,笑容僵住,有些忐忑地问道:“我不记得了的话,哥哥是不是...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余九泊,仿佛余九泊只要说句“是”,就能哭出来。
“瞎想什么呢?”余九泊忍不住上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想不起来就算了,只要小洲乖乖的,听哥哥的话,哥哥不会不要你的。”
他心里盘算:这孩子啥都不记得,放出去太危险了。待会儿还是得带他去找三师兄仔细瞧瞧,看记忆能不能恢复。
听话!要听话!
孟晁洲不知道余九泊心中所想,只捕捉到“听话就不会被抛弃”这个关键信息,然后对着余九泊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保证道:“我一定听哥哥的话!”
看着小家伙这么认真地保证,余九泊失笑道:“好,哥哥信你。快吃吧,吃完带你转转哥哥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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