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
程墨从床上滚落，蜷缩在地板上，全身每一寸皮肤都像被烈火灼烧。他扯开上衣，惊骇地发现金色纹路已经覆盖了整个胸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肢蔓延。
"啊——"他咬紧牙关，压抑着不让自己惨叫出声。林城说过转化会痛苦，但没想到如此撕心裂肺。
窗外，天色渐暗。程墨瞥了一眼日历，距离林城来访已经过去了三天。这三天里，他几乎足不出户，靠着林城留下的灵药和冰箱里所剩无几的食物度日。而转化的速度确实比预期更快。
金色纹路蔓延到手腕时，疼痛突然转为一种奇异的麻痒。程墨尝试站起来，双腿却像不是自己的，踉跄着撞到了衣柜。衣柜门上的穿衣镜映出他此刻的模样——面色苍白，眼窝深陷，但眼睛却亮得惊人，瞳孔边缘泛着一圈淡淡的金芒。
更引人注目的是那些纹路，在镜中竟然呈现出立体感，仿佛真的有一面微型青铜镜嵌在他皮肤之下。
"这就是...镜守吗？"程墨对着镜子喃喃自语。
话音刚落，镜子突然泛起涟漪，就像水面被搅动。程墨本能地后退，却见镜中的自己并没有同步动作，而是站在原地，露出神秘的微笑。
"欢迎来到镜中世界，程墨。"镜中的他开口说道，声音带着轻微的回音，"转化接近完成了。"
程墨震惊得说不出话。镜中的"他"继续道："我是你的一部分，镜中的倒影。现在，试着触碰镜面。"
尽管满心疑虑，程墨还是伸出颤抖的手指。当指尖接触到镜面时，并没有遇到预期中的阻力，而是像插入水中一样轻松穿过了玻璃。
一股强大的吸力突然从镜中传来。程墨来不及反应，整个人被拉向镜面。在即将撞上的瞬间，他下意识闭上眼睛——
没有撞击的疼痛。只有一阵清凉的感觉拂过全身，如同潜入夏日湖水中。
睁开眼时，程墨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奇异的空间里。这里似乎是现实世界的镜像版本，但所有颜色都变得黯淡，边缘模糊不清，就像一幅褪色的水彩画。更奇怪的是，重力似乎减弱了，轻轻一跃就能飘起半米高。
"这就是镜中世界。"那个声音再次响起。程墨转身，看到自己的镜像站在身后，但这次他能清楚地感觉到，那并非真正的自己，而是某种...引导者。
"在这里，你可以通过任何反射面穿梭。"镜像解释道，"但要记住三条规则：第一，不要停留超过一个时辰，否则会开始同化为镜像；第二，不要触碰镜像生物，它们会吸食你的灵力；第三..."
镜像突然变得模糊不清，声音也断断续续："...月全食...通道...危险..."
"什么？说清楚！"程墨急切地追问。
但镜像已经消散。与此同时，程墨感到一阵眩晕，镜中世界开始扭曲、崩塌。下一秒，他被"吐"回了现实世界，跌坐在卧室地板上，大汗淋漓。
"一个时辰..."程墨看了看手表，"也就是两小时。"
他挣扎着爬起来，发现全身的金色纹路已经完成扩散，在皮肤上形成一幅精美的"纹身"，与青铜镜上的图案一模一样。更神奇的是，他现在能清晰地感觉到镜子的存在——不是通过视觉或触觉，而是某种更深层的联系。
祁悦所在的方位像一盏明灯在他意识中闪烁。西北方向，大约五公里远。
"玄冥会总坛..."程墨想起林城给的地图。他必须行动了，祁悦已经被囚禁四天，谁知道莫云天对她做了什么？
简单冲了个澡后，程墨换上深色衣服，将林城给的玉佩挂在脖子上。窗外已经完全暗下来，正是行动的好时机。
临行前，他最后检查了一下装备：手机、手电筒、一把小刀，还有...程墨犹豫了一下，从父亲的书房抽屉里取出一把老式手枪。他不确定普通武器对玄冥会的人是否有效，但有备无患。
打车到城北工业区后，程墨按照记忆中的地图找到了那家废弃化工厂。锈迹斑斑的铁门上挂着"危险勿入"的牌子，围墙上的监控摄像头早已损坏。
轻松翻过围墙，程墨潜行在杂草丛生的厂区间。月光被云层遮挡，只有零星几盏应急灯提供微弱照明。根据林城的情报，玄冥会总坛在地下，入口应该在一号厂房内。
一号厂房的大门虚掩着，程墨侧身滑入。内部空旷阴暗，地上散落着各种废弃机械。正中央的地面上，一个巨大的破碎镜子图案被喷涂在那里，旁边是向下的楼梯。
程墨刚要迈步，突然听到脚步声。他迅速躲到一台机器后面。两个黑衣人从楼梯上来，边走边聊。
"那镜灵真能扛，四天了还不松口。"一个说道。
"莫先生今晚要用最后手段了。"另一个回答，"月全食就要到了，必须问出最后碎片的下落。"
等他们走远，程墨悄悄摸向楼梯。刚踏下一步，胸口镜守印记突然传来刺痛。他本能地侧身，一道黑光擦着脸颊飞过，在墙上腐蚀出一个大洞。
"我就知道守镜人会来。"一个阴冷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林城踱步而出，但眼神呆滞，动作僵硬——显然又被镜傀咒控制了。
"林哥，醒醒！"程墨尝试呼唤，"你不是他们的傀儡！"
林城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但很快恢复麻木："莫先生等你多时了，程墨。"他抬手又是一道黑光。
程墨翻滚避开，同时尝试调动体内新获得的力量。镜守印记微微发热，他的身体突然变得轻盈，速度暴增。眨眼间，他已经绕到林城身后，一记手刀劈向对方后颈。
林城却像背后长了眼睛，轻松闪避，回身一脚将程墨踹飞。程墨撞在墙上，肋骨剧痛，但印记立刻传来暖流，缓解了伤势。
"没用的，守镜人。"林城机械地说，"你刚完成转化，力量还不稳定。"
程墨突然想到什么，从脖子上扯下林城给的玉佩："认识这个吗？"
看到玉佩的瞬间，林城的动作明显停滞了一下。程墨抓住机会，将玉佩抛向对方。林城下意识接住，刹那间，他眼中闪过一丝清明。
"程...墨..."林城艰难地开口，"快走...莫云天在下面...他要用祁悦...血祭..."
话未说完，他的眼神又变得空洞，玉佩掉在地上。但这一瞬间的干扰已经足够。程墨冲上前，将林城撞倒在地，同时捡起玉佩，冲向楼梯。
身后传来林城的怒吼，但程墨已经冲下楼梯，进入一条幽暗的隧道。隧道尽头是一扇金属门，上面刻满了诡异的符文。
程墨尝试推动，门纹丝不动。这时，他想起了镜像的话——可以通过任何反射面穿梭。金属门虽然不算镜子，但足够光滑能映出模糊的倒影。
集中精神，程墨伸手触碰门上的倒影。那种被吸入的感觉再次出现，下一秒，他直接"穿"过了金属门，来到另一侧。
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凝固。
这是一个圆形大厅，四周墙壁上挂满了各种镜子碎片，中央是一个祭坛。祁悦被锁在祭坛上，四肢被刻满符文的锁链固定，身上插着七根黑色长钉，每根钉子上都缠绕着黑气。她的白衣被鲜血染红，面容苍白如纸，眼睛紧闭，似乎已经失去意识。
祭坛旁，莫云天正在准备某种仪式。他穿着黑色法袍，手中握着一把骨刀，面前悬浮着集齐的四块阴面碎片，组成了一面残缺的青铜镜。
更可怕的是，程墨能感觉到祁悦的生命力正在被那些黑钉一点点抽离，注入悬浮的碎片中。
愤怒如火山爆发，程墨几乎要冲上去拼命。但理智告诉他，贸然行动只会让两人都陷入危险。他强迫自己冷静，观察四周。
大厅里有六个黑衣人把守，每人额头上都有破碎镜子的纹身。莫云天本人更是深不可测。正面冲突毫无胜算。
程墨的目光落在墙上的镜子碎片上。在镜中世界，这些碎片或许能成为通路...
闭上眼，程墨尝试激活镜守印记。一股暖流从胸口扩散至全身，他的意识突然"上升"，再次进入了那个褪色世界。在这里，墙上的每一块碎片都像一扇小门，通向不同的地方。
最引人注目的是祭坛中央——在那里，一团微弱的白光正在黑气中挣扎。那是祁悦的灵体！
程墨"游"向那团白光。靠近后，他听到了祁悦虚弱的声音："程...墨？是你吗？还是我又产生幻觉了..."
"是我！"程墨急切地说，"我来救你了。怎么打破这些锁链？"
"不...你快走...莫云天太强了...他要用我的灵体补全阴面碎片...月全食之夜打开幽冥通道..."
"我不会丢下你！"程墨坚定地说，"告诉我怎么帮你！"
祁悦沉默了一瞬："镜守力量...可以暂时干扰锁链...但风险很大..."
"怎么做？"
"在现实世界触碰锁链...同时激活镜守印记...但这样会立刻暴露你的位置..."
程墨毫不犹豫："值得一试。"
退出镜中世界，程墨深吸一口气。莫云天已经举起骨刀，似乎准备进行下一步仪式。六个黑衣人环绕祭坛站定。
就是现在！
程墨从藏身处冲出，直奔祭坛。黑衣人们反应慢了半拍，等他们意识到入侵者时，程墨已经跃上祭坛，双手抓住祁悦手腕上的锁链。
"放开她！"程墨怒吼，同时全力激活镜守印记。
胸口的纹路爆发出耀眼的金光，与锁链上的黑气激烈碰撞。锁链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出现了细微裂纹。
"守镜人！"莫云天又惊又怒，"抓住他！"
黑衣人一拥而上，但程墨已经抓住机会，一把拔掉祁悦胸口的一根黑钉。祁悦猛地睁开眼睛，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但随即，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
"程墨...你真的来了..."她虚弱地说。
"坚持住！"程墨又拔掉两根黑钉，但这时黑衣人们已经赶到，将他粗暴地拉开。莫云天亲自上前，一掌击在程墨胸口，将他打飞数米远。
"愚蠢的守镜人。"莫云天冷笑，"正好，用你们两个一起血祭，效果会更好。"
程墨艰难地爬起来，嘴角渗出血丝。但看到祁悦已经恢复意识，他露出胜利的笑容："你输了，莫云天。她已经醒了。"
莫云天转身，果然看到祁悦正冷冷地盯着他，尽管还被四根黑钉固定，但眼中已经恢复了神采。
"没关系，"莫云天狞笑，"仪式已经准备就绪。月全食即将开始，你们的反抗只会让祭品更有价值。"
他抬手一挥，大厅天花板突然变得透明，露出夜空——一轮满月正在被阴影慢慢吞噬。
"看吧，大劫将至！"莫云天狂喜地宣布，"千年等待，终于要在今晚实现！"
程墨趁机环顾四周，寻找脱身之计。六个黑衣人包围着他，莫云天亲自守在祭坛旁。祁悦虽然恢复意识，但依然被锁链和剩余的黑钉束缚。
绝境中，祁悦的目光与程墨相遇。她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歉意与决绝。
"程墨..."她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镜子的另一面永远有光..."
就在这时，程墨注意到一个细节——随着月全食开始，墙上的镜子碎片开始微微震动，其中几块甚至出现了裂痕。而祁悦身上的锁链也在以同样的频率颤动。
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脑海。
"祁悦，"程墨通过意念回应，"你的力量与镜子有关，月全食是否会影响它？"
祁悦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会...月相变化会影响所有镜面力量...为什么问这个？"
程墨没有回答，而是突然冲向最近的一面墙镜。黑衣人们立刻拦截，但程墨中途变向，扑向另一面镜子。这种声东击西的策略成功制造了混乱。
莫云天冷眼旁观："垂死挣扎。"
程墨终于抓住机会，在接近一面大镜子时突然激活镜守印记。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他的身体竟然开始"融入"镜面！
"拦住他！"莫云天终于变色，"他要逃！"
但为时已晚。程墨完全进入了镜中世界，留下玄冥会众人面面相觑。
镜中世界里，程墨立刻感受到不同——随着月全食进行，这个维度正在剧烈波动，像暴风雨中的海面。他艰难地"游"向祭坛中央对应的位置，那里有一团被黑气缠绕的白光，正是祁悦的镜灵本体。
"祁悦！"程墨呼唤道，"能听到我吗？"
"程墨？"微弱的声音传来，"你怎么还在...快走...月全食会扭曲镜中世界..."
"不，我要带你走！"程墨坚定地说，"月全食让所有镜面不稳定，包括那些锁链！现在是你挣脱的最好时机！"
祁悦沉默了一瞬："即使挣脱...我们也逃不出玄冥会总坛..."
"相信我！"程墨伸出手，穿过黑气，触碰到那团白光，"这次换我带你回家。"
白光颤动了一下，然后慢慢向程墨的手靠拢。就在两者接触的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爆发开来，黑气被暂时驱散。
现实世界中，祭坛上的祁悦突然睁大眼睛。她身上的锁链剧烈震动，随着一声脆响，全部断裂！剩余的四根黑钉也被弹飞出去。
"不可能！"莫云天怒吼，"拦住她！"
但重获自由的祁悦已经化作一道白光，飞向墙上的镜子。与此同时，程墨也从镜中跃出，两人在半空中相遇。
时间仿佛静止了。程墨看到祁悦苍白脸上绽放的笑容，她伸出手，与他十指相扣。
"一起。"她轻声说。
两人的身体同时变得半透明，融入镜面消失不见。莫云天愤怒的咆哮声在背后渐渐远去...
下一秒，程墨和祁悦从一面全身镜中跌出，落在程墨老宅的客厅地板上。月全食的阴影已经完全覆盖了月亮，窗外一片漆黑。
祁悦虚弱地躺在程墨怀中，身上的伤口仍在渗血。程墨自己也遍体鳞伤，但至少他们逃出来了。
"我们...成功了？"程墨喘着气问。
祁悦微微摇头："只是暂时的...莫云天已经集齐四块阴面碎片...加上月全食的力量...足够他暂时打开幽冥通道..."
"能坚持多久？"
"最多...十二个时辰..."祁悦艰难地说，"程墨...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她抬起手，轻抚程墨的脸颊："我本应在千年前就消散...是执念让我留存至今..."
"什么执念？"程墨轻声问，尽管他已经猜到答案。
祁悦的眼中泛起泪光："没能救下牧之...没能完成使命...还有..."她的声音低不可闻，"...想再见你一面..."
程墨胸口发紧，将祁悦搂得更紧："现在你见到我了。我们一起完成使命，好吗？"
祁悦没有回答，她已经因伤势过重陷入昏迷。窗外，月全食达到顶峰，天地间一片黑暗。而更远处，玄冥会总坛的方向，一道不详的黑光正冲天而起...
幽冥通道，已经开始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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