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包裹着程墨,仿佛沉入最深的海底。没有声音,没有光,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我...死了吗?"这个念头浮现在意识表层。
就在这时,远处亮起一点微光。程墨本能地向那里"游"去——如果这种没有实体的移动可以称之为游泳的话。光点逐渐扩大,化作一扇发光的门。
穿过那扇门,程墨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古色古香的庭院里。青砖黛瓦,飞檐翘角,一棵巨大的桃树盛开如火,花瓣随风飘落。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给他一种撕心裂肺的熟悉感。
"这是你前世的记忆。"
程墨猛地转身。祁悦站在桃树下,但与他认识的那个镜灵不同。眼前的祁悦穿着素雅的青色道袍,长发用木簪挽起,眉目如画却带着修士特有的清冷气质。
"祁悦?你怎么—"
"这不是真实的我,"她轻声说,"只是留在你血脉记忆中的一个投影。"
程墨低头看自己,发现不知何时也换上了一袭白色长衫,腰间悬着一块青玉玉佩。前世陈牧之的装束。
"我在哪里?"
"你的识海深处。"祁悦——或者说她的投影——走近几步,"当守镜人血脉濒临死亡时,会激活保护机制,将意识拉入最深层的记忆。"
花瓣落在她肩头,又轻轻滑落。程墨想伸手触碰,却发现自己的手指穿过了她的身体。
"别费力气了,这只是记忆场景。"祁悦的投影微微一笑,"时间不多,你需要知道真相。"
她一挥手,庭院景象如水波荡漾,变换成一座巍峨的山门,上书"青云门"三个古朴大字。
"千年前,太虚神镜由青云门与守镜人一族共同守护。"祁悦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镜分阴阳两面,阳面主生,镇守人间;阴面主死,连通幽冥。"
场景再次变化,这次是一座祭坛。程墨——或者说陈牧之——与祁悦并肩而立,面前悬浮着一面完整的青铜镜,正反两面纹路各异。
"北宋末年,破镜宗宗主莫云天勾结金兵,欲夺神镜开启幽冥通道,引阴兵入世。"祁悦的声音变得沉重,"我与牧之你...与前世的我,决定分开神镜,各自守护一面。"
画面中,陈牧之将青铜镜一分为二,阳面交给祁悦,阴面自己留下。两人相视而立,眼中满是不舍与决然。
"后来呢?"程墨急切地问,"发生了什么?"
场景骤然变暗,化作烽火连天的战场。陈牧之身中数箭,仍死死守住祭坛。远处,莫云天率领黑衣修士逼近。
"牧之战至最后一刻,以生命为代价封印了阴面碎片。"祁悦的声音哽咽了,"而我...我本应带着阳面碎片远遁,却在最后关头选择以身合镜,将自身魂魄注入阳面,成为镜灵。"
画面中,祁悦跪在陈牧之尸体旁,泪如雨下。随后她站起身,双手结印,一道白光从她天灵盖冲出,注入青铜镜中。镜子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将莫云天等人暂时击退。
"这就是真相。"祁悦的投影轻声说,"我不仅是镜灵,更是当年那个选择牺牲的修士。千年等待,只为完成未竟的使命。"
程墨胸口发紧,千年前的情感如潮水般涌来,几乎将他淹没。那不是别人的记忆,就是他自己的前世。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这些?"
"因为时候到了。"祁悦的投影抬手轻触他的脸颊,虽然无法真正碰到,"莫云天已集齐四块阴面碎片,若再得最后一块,大劫将至。你必须阻止他。"
"可我连现在的你都救不了!"程墨痛苦地说,"我太弱了..."
祁悦的投影微微一笑:"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将你转化为'镜守'。"
"镜守?"
"守镜人血脉的终极形态。"她解释道,"能够自由穿梭镜中世界,借用神镜力量。但代价是..."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断断续续,整个记忆场景开始摇晃、碎裂。
"怎么回事?"程墨惊慌地问。
"现实中的你...生命垂危..."祁悦的投影也开始变得透明,"听好...转化一旦开始就无法逆转...你会获得力量...但也会承担镜灵的宿命..."
"什么宿命?告诉我!"
"找到我...在镜中世界..."这是祁悦投影留下的最后一句话,随后整个记忆空间轰然崩塌。
程墨再次坠入无边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光亮刺入黑暗。程墨感到有液体滴在自己脸上,带着淡淡的檀香味。
"程墨...醒来..."
是祁悦的声音,但比平时虚弱百倍。
程墨努力睁开眼睛,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聚焦。他躺在一个山洞里,身下垫着干草。祁悦跪在旁边,几乎完全透明,身体不断在实体与光点之间转换。
"祁悦..."他艰难地开口,喉咙干涩得像着了火,"我们...怎么在这里?"
"我用了...最后的力量...带你转移..."祁悦的声音断断续续,"程墨...转化开始了...看你的...胸口..."
程墨勉强撑起身子,扯开衣领。心脏位置赫然浮现出一个复杂的金色印记,与青铜镜上的纹路一模一样。更惊人的是,他能感觉到印记下有某种力量在脉动,与镜子产生共鸣。
"镜守印记..."祁悦虚弱地解释,"它会逐渐扩散...当覆盖全身时...转化就完成了..."
程墨突然意识到什么:"等等,你不是被莫云天抓走了吗?青铜镜呢?"
眼前的祁悦露出悲伤的微笑:"这只是...我留在你体内的一缕分魂...真正的我和镜子...确实在莫云天手中..."
"那我得去救你!"程墨试图站起来,却因虚弱又跌坐回去。
"不...先完成转化..."祁悦的分魂越来越淡,"去找...林城...他..."
话未说完,她的身影彻底消散在空气中。程墨伸手去抓,只握住一把飘散的光点。
"祁悦!"他大喊,回声在山洞中回荡。
没有回应。
程墨咬牙强迫自己站起来。身体每一寸都在疼痛,但胸口的镜守印记散发着温暖的波动,似乎在修复他的伤势。他摸索着走出山洞,刺眼的阳光让他眯起眼。
这里应该是青灵山的某处。远处能看到老君庙的轮廓,看来祁悦的分魂没把他们带太远。
程墨检查了一下随身物品——手机没电了,钱包还在,还有...他摸到内袋里的《太虚镜谱》残卷,幸好没丢。除此之外一无所有,连瓶水都没有。
"先下山找林城..."他喃喃自语,尽管不确定那个曾经的导师是否还值得信任。
下山的路比想象中艰难。程墨每走几步就得停下来喘气,镜守转化似乎消耗了大量体力。但与此同时,他也注意到一些变化——视线更加锐利,能看清远处树叶的纹理;听力也增强了,连草丛中昆虫爬行的沙沙声都清晰可辨。
快到山脚时,程墨突然感到胸口印记一阵灼热。他本能地躲到一棵树后,屏住呼吸。几秒钟后,三个黑衣人从小径走过,额头上纹着破碎镜子的图案。
"莫先生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其中一个说道。
"那小子中了灭魂咒,活不了多久。"另一个嗤笑,"倒是那个镜灵,莫先生急着要提取她的记忆。"
程墨的拳头捏得咯咯响,强忍着冲出去的冲动。等黑衣人走远,他才继续小心下山。
傍晚时分,程墨终于回到了城市边缘。他不敢回自己公寓,而是去了一个很少人知道的地方——父亲生前留下的老宅,位于城郊的一处小院。
院子里杂草丛生,显然多年无人打理。程墨从门廊下摸出备用钥匙,抖着手打开门锁。灰尘味扑面而来,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简单打扫后,程墨瘫坐在客厅的旧沙发上。饥饿、口渴和疲惫一起袭来,但他必须先弄清楚一件事——林城到底是敌是友?
正思索间,门铃突然响起。程墨浑身紧绷,悄悄挪到窗边窥视——林城站在门外,脸色苍白,左臂用绷带吊着,看起来伤得不轻。
程墨犹豫了几秒,最终决定开门。他随手抄起门边的铁棍防身。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程墨冷冷地问,没有放下武器。
林城苦笑:"你父亲带我来过...记得吗?你十岁生日那天..."
确实有这回事。程墨稍微放松了一点,但仍保持警惕:"证明你是真的林城。"
林城叹了口气,卷起右袖露出手臂内侧的一个奇特纹身——一面完整的镜子,与守镜人印记相似但略有不同。
"守镜人一脉的标记,无法伪造。"他虚弱地说,"我挣脱了莫云天的控制,但付出了代价。"他指了指吊着的手臂,"镜傀咒反噬。"
程墨让开身子:"进来吧。"
林城踉跄着进屋,瘫坐在椅子上。程墨给他倒了杯水,林城一饮而尽。
"祁悦被抓了。"程墨直截了当地说。
林城点点头:"我知道。莫云天把她关在玄冥会总坛,正在用邪术抽取她的记忆,寻找最后一块碎片的下落。"
程墨胸口一阵刺痛:"我们得救她出来!"
"'我们'?"林城苦笑,"你看看我的样子,还能帮上什么忙?"他严肃地看着程墨,"不过你...转化已经开始了,我能感觉到。"
程墨惊讶地挑眉:"你知道镜守转化?"
"当然,我是第三十七代守镜人。"林城指了指程墨胸口的印记,"这个印记会逐渐扩展,等覆盖全身,转化就完成了。届时你将能自由穿梭镜中世界,甚至借用部分神镜力量。"
程墨想起祁悦投影的话:"有什么副作用吗?"
林城的表情变得复杂:"转化后,你会与神镜产生不可分割的联系。如果镜子被毁..."
"我会怎样?"
"最好的情况是重伤,最坏...随镜子一起毁灭。"林城直视程墨的眼睛,"这就是守镜人的宿命。"
程墨沉默片刻,然后坚定地说:"值得。告诉我怎么救祁悦。"
林城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地图:"玄冥会总坛在城北的废弃化工厂地下。但你现在去就是送死。"他指了指程墨的胸口,"等转化完成,你有更好的方法进入。"
"什么方法?"
"镜中世界。"林城解释道,"作为镜守,你可以通过任何反射面进入镜像维度,从那里接近祁悦。玄冥会的防御对镜中世界无效。"
程墨想起祁悦最后的话——"找到我...在镜中世界..."。
"转化需要多久?"
"通常七天。"林城看了看程墨的印记,"但你情况特殊,可能更快。印记扩散的速度与血脉纯度有关,你是陈牧之的直系转世,血脉纯度罕见。"
程墨站起身来回踱步:"七天太长了!谁知道莫云天会对祁悦做什么?"
"祁悦比你想象的坚强。"林城安慰道,"她是千年镜灵,更是曾经的青云门高修。莫云天想完全破解她的防御没那么容易。"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布袋:"这里有些灵药,能加速转化。还有..."他犹豫了一下,拿出一块玉佩,"这是我师父传给我的,能在镜中世界隐藏气息。转化完成后你会需要它。"
程墨接过东西,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林哥,守镜人中真有叛徒吗?"
林城脸色一沉:"有。但我至今不确定是谁。"他站起身,"我得走了,莫云天的人还在追捕我。记住,转化期间不要动用灵力,否则会干扰进程。"
送走林城后,程墨按照指示服下灵药。药物入腹,立刻化作一股暖流涌向四肢百骸。胸口的镜守印记微微发烫,金色的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蔓延。
程墨躺到床上,任由药效发挥作用。闭上眼睛,祁悦的面容又浮现在眼前——不是镜灵的祁悦,也不是记忆投影中的祁悦,而是那个在古庙中为救他而挡下灭魂咒的祁悦。
"等我..."他轻声说,"我一定会救你出来。"
窗外,一轮满月高悬。月光透过玻璃,在床头的地板上投下一片银辉。程墨没注意到的是,那片月光中,隐约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女子身影,正静静注视着他,眼中满是担忧与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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