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老工业区笼罩在一片诡异的蓝光中，警车的顶灯将废弃厂房的外墙映得忽明忽暗。祁悦跨过警戒线时，一阵寒风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她不自觉地拉紧了外套。
"尸体在里面。"站在门口的警员向她点头示意，"程队长已经到了。"
厂房内部比想象中宽敞，高耸的穹顶下堆满了生锈的机械零件和破损的木箱。程墨蹲在中央空地处，他的身影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投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祁悦走近时，程墨站起身，他的脸色在冷光下显得格外严峻："不是我们的凶手。"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模仿作案，手法粗糙。"
地上的尸体是一名中年男性，仰面躺着，双手交叠在胸前。祁悦蹲下身，戴上手套，轻轻抬起死者的右手腕——皮肤上确实刻着数字"126"，但边缘参差不齐，深浅不一。
"死后刻的，工具也不专业。"她检查着伤口，"而且数字排列和三年前的案件不符。"祁悦抬头看向程墨，"你怎么确定这不是新案件？"
程墨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张工作证："赵明，财经日报记者，专门调查企业丑闻。他钱包里的名片显示他最近在做一个关于'城市地下管网安全'的专题。"
祁悦的眉头皱了起来："地下管网？那不是——"
"新城区开发项目的核心部分，由林氏集团下属建设公司承包。"程墨接过她的话，"太巧合了，不是吗？"
祁悦重新低头检查尸体，突然注意到死者领口处有一丝不自然的皱褶。她轻轻拨开衬衫，倒吸一口冷气——在赵明的左胸位置，赫然刻着另一组数字："319"，边缘整齐，深浅一致。
"这才是真正的标记。"她的手指悬在数字上方，没有触碰，"凶手把原始标记藏在了衣服下面，而把假标记做在明显的位置。"
程墨立刻蹲下身，近距离观察两组数字："'319'……这符合三年前的序列。'109'，'214'，现在是'319'。"他的声音变得紧绷，"我们的凶手确实再次出手了，而且试图掩盖。"
祁悦小心地拍下照片，然后取出工具测量刻痕的深度和角度："两组刻痕工具不同，但'319'的角度……"她突然停住，转向程墨，"我能看看三年前案件的照片吗？"
程墨从公文包里拿出平板电脑，调出档案。祁悦将两组照片并排对比，眼睛微微眯起。
"看这个'3'的起笔角度，还有'9'的收尾弧度。"她指着屏幕，"完全一致。同一个人所为，而且……"她停顿了一下，"凶手是左撇子，有医学背景。"
程墨挑眉："这么确定？"
"刻痕的倾斜角度。"祁悦拿出笔在笔记本上示范，"右撇子会从左向右刻，角度自然向□□斜。而这个是从右向左，角度相反。至于医学背景..."她指向数字边缘的整齐程度，"只有经过专业训练的人才能在不规则的人体曲面上刻出如此均匀的痕迹，特别是胸骨附近，皮肤薄，下面就是骨头，稍有不慎就会深浅不一。"
程墨盯着她的演示看了几秒，突然说："你以前是外科医生？"
祁悦的手停顿了一下："医学院毕业，实习了一年，转的法医。"她简短地回答，然后继续检查尸体，"死亡时间大约在昨晚10点到凌晨2点之间。需要回实验室进一步确认。"
"赵明昨天下午还更新了社交媒体。"程墨翻看着手机，"说他即将揭露一个'足以撼动城市根基的秘密'。"
祁悦轻轻翻开死者的眼皮，又检查了口腔："没有明显抵抗伤，但瞳孔异常收缩，舌根有轻微灼伤痕迹，可能是某种神经毒素。"她抬头环顾四周，"这里不是第一现场，尸体被搬运过来的。"
程墨点头表示同意，站起身环视废弃厂房："选择这个地方抛尸，一定有原因。"他走向墙角一堆看似随意的杂物，用戴着手套的手拨开几个纸箱，"看这个。"
祁悦走过去，看到程墨手中拿着一张折叠的老城区地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几个地点——全都是废弃工厂或仓库，包括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
"这些地点有什么共同点？"祁悦问。
"都是新城区开发项目中，林氏集团申请保留的'历史建筑'。"程墨的声音变得低沉，"名义上是保护工业遗产，实际上……"他指着地图边缘的一行小字，"看这个标注。"
祁悦凑近看去，上面写着"管网节点A-7"，笔迹工整，像是专业人士所写。
"地下管网……"祁悦喃喃道，"赵明在调查这个。"
程墨将地图装入证物袋："我们需要查查这些标记地点下面到底有什么。"
回到警局后，祁悦立刻开始对赵明的尸体进行全面检验。当她剖开胸腔时，一股异常的气味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小心取样放入气相色谱仪，屏幕上很快显示出峰值——一种罕见的有机磷化合物。
"硫代磷酸酯……"祁悦低声念出结果，立刻调出林岚的毒理报告进行对比。虽然具体成分不同，但两者都属于同一类化合物，极有可能来自同一来源。
她拿起电话，拨通了程墨的号码："赵明体内的毒素和林岚的属于同类，很可能是同一来源。我需要康健制药的所有实验药物清单。"
"已经让人去申请搜查令了。"程墨的声音里带着疲惫，"但林氏集团的律师团队不是吃素的，需要更多证据。"
祁悦咬了咬下唇："还有一个发现。赵明体内的毒素浓度异常高，几乎是立即致命的剂量，但尸体上的其他迹象显示死亡过程相对缓慢...这说不通。"
"除非凶手在试验不同剂量。"程墨推测道，"或者不同配方的效果。"
这个想法让祁悦胃部一阵紧缩。如果凶手在用活人做药物实验……她强迫自己回到专业状态："我会做进一步分析。你那边有什么发现？"
"赵明的公寓被专业地搜查过，电脑硬盘被取走，但我们在沙发垫下面找到了一个U盘。"程墨停顿了一下，"里面有几段录音，是赵明和林氏集团财务总监周焕的对话。周焕提到'地下实验室'和'测试数据'，但具体位置没说。"
祁悦的笔停在笔记本上："地下实验室？"
"周焕暗示这些实验室与管网系统有关，分布在几个关键节点——正是地图上标记的那些废弃工厂。"
挂断电话后，祁悦重新审视所有证据。三年前的案件，现在的两起谋杀，都指向林氏集团和他们的制药业务。而王语嫣，她的好友，恰好死在进入康健制药工作后不久……
她打开抽屉，取出一个私人文件夹。最上面是一张王语嫣的照片——她们大学毕业时的合影，两人穿着学士服，笑容灿烂。照片背面写着日期，正好是王语嫣去世前三个月拍的。
"我一定会找出真相。"祁悦轻声承诺，将照片放回抽屉。就在她准备关上抽屉时，门被推开了。
程墨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两杯咖啡，目光恰好落在她手中的照片上。祁悦迅速合上抽屉，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是王语嫣？"程墨走进来，将一杯咖啡放在她面前，"三年前的第一个受害者。"
祁悦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接过咖啡抿了一口："她是我大学室友，最好的朋友。"最终她平静地说，"我们毕业后还合租了两年公寓，直到她去了康健制药工作。"
程墨靠在桌边，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所以你主动申请加入这个案子。"
"我申请调回这个城市就是为了查清她的死。"祁悦直视他的眼睛，"三年前的报告漏洞百出，但案子却草草了结。现在同样的手法再次出现……这不是巧合。"
程墨沉默了片刻，突然说："你知道为什么三年前的调查被中止吗？"
祁悦摇头。
"上面直接下的命令。"程墨的声音压得很低，"当时我刚调来不久，听说了一些传闻...林氏集团的新药研发涉及某些灰色地带，而几位死者都或多或少知道内情。"
"你是说……灭口？"祁悦握紧了咖啡杯。
"我只是说，这个案子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危险。"程墨直视她的眼睛，"如果你有私人动机，更需要小心。"
祁悦迎上他的目光："我的动机不会影响专业判断。但既然凶手再次出现，我不会再让真相被掩盖。"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最终程墨微微点头："明天一早我们去查地图上的下一个地点。今晚……小心点。"
他离开后，祁悦重新打开抽屉，取出照片旁边的笔记本——里面记录着她三年来私下收集的所有关于王语嫣死亡的线索和疑点。在最新一页，她写下今天的日期和两个数字："214"、"319"，然后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暴风雨。祁悦站在窗前，看着雨点开始拍打玻璃。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几个街区外的林氏集团大楼顶层，有人正看着同样的暴雨，面前摊开的正是她和程墨的全部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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