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悦的指尖轻轻划过白板上排列的数字照片：214、319、428。三个受害者，三组冰冷的数字，像是某种残酷的计数方式。窗外，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仿佛监狱的铁栏。
"数字代表什么？"她喃喃自语，拿起马克笔在白板空白处写下这三组数字，"如果是序号，为什么从214开始？如果是日期，2月14日、3月19日、4月28日...与案发时间不符。"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程墨走进来，右肩的伤让他的动作略显僵硬。他手里拿着一叠文件，脸色比昨天更加疲惫。
"刘强的办公室搜查令批下来了。"他将文件放在桌上，倒了杯咖啡一饮而尽，"技术科恢复了赵明手机的部分数据，有一段录音提到了'数字密码'和'水库'。"
祁悦转身："水库？"
程墨点头，走到白板前："听这个。"他按下手机上的播放键，赵明的声音传出，伴随着明显的偷录杂音：
"...数字绝对有意义...不只是序号...老水库...五年前的事...第一起可能在那里..."
录音到此戛然而止。祁悦的眼睛微微睁大："第一起...如果这不是凶手第一次作案呢？"她迅速在白板上写下所有数字："214，319，428...如果连起来看呢？214319428——"
"地理坐标。"程墨突然打断她，几步走到电脑前调出地图软件，"北纬21度43分，东经142度8分..."他输入数字，屏幕上显示出一个太平洋上的小岛。
"不对，太远了。"祁悦摇头，"如果是本地案件..."她思考片刻，重新输入"21.4319, 142.8428"。
这次地图跳转到城郊的明月水库，位于城市西北方向约十五公里处。
"明月水库..."程墨的声音变得紧绷，"五年前进行过大规模清淤工程，由林氏建设承包。"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言语便达成共识。二十分钟后，警车已经驶上通往水库的公路。初夏的阳光炙烤着路面，远处的水库在热浪中微微颤动，像一片模糊的镜子。
水库管理处的负责人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皮肤黝黑，手指关节粗大。他狐疑地检查了程墨的证件："警察？出什么事了？"
"我们需要查看五年前清淤工程的记录。"程墨说，"特别是任何异常发现报告。"
负责人挠了挠稀疏的头发："五年前...那时候我还是副手。工程进行了三个月，抽干了西库区的水..."他的眼神突然闪烁了一下，"确实发现过东西，但不是什么大事。"
祁悦敏锐地捕捉到他的不安："什么东西？"
"就...一些废弃物，建筑垃圾什么的。"负责人避开她的目光，"按规定上报了环保局。"
程墨向前一步："我们需要看具体记录。现在。"
在管理处的档案室里，灰尘在阳光中飞舞。祁悦翻开发黄的工程日志，找到五年前的那一册。她的手指停在六月十七日的那一页：
"西库区D段清淤，发现不明物体，疑似人形，已报主管单位。后续：经检查为废弃服装模特，已按建筑垃圾处理。"
"服装模特？"祁悦挑眉，将日志递给程墨，"会有人专门记录服装模特吗？"
程墨的嘴角绷紧："联系打捞队，我们需要重新检查那个位置。"
三小时后，水库西区被警戒线围起。抽水机的轰鸣声中，水面缓缓下降，露出淤泥覆盖的库底。祁悦穿着防水服站在岸边，眼睛紧盯着逐渐显露的库床。
"就是那里。"她指向一处凹陷，几名警员立刻小心地靠近。随着淤泥被一点点清除，一个模糊的轮廓显现出来——不是服装模特，而是一具被塑料布层层包裹的人形物体。
当包裹物被完全挖出时，现场一片寂静。祁悦戴上手套，小心地剪开已经脆化的塑料布。**的气味立刻弥漫开来，但尸体因为水底缺氧环境和塑料密封，出人意料地保存了部分特征。
"女性，25-30岁，身高约165厘米。"祁悦轻声报告，小心地检查骨骼，"髋骨有陈旧性骨折愈合痕迹，右手无名指缺失末端指节...死亡时间大约五年前。"
她轻轻抬起尸体的左手腕，尽管皮肤已经**，但仍能辨认出一个模糊的数字刻痕：517。
"517..."程墨蹲下身，"所以完整序列是214319428517。"
祁悦点头，继续检查尸体："舌骨断裂，死因可能是机械性窒息。但最奇怪的是..."她指向尸体胸口处，"这里，有注射痕迹，而且..."她小心地翻开已经粘连的衣物，"皮肤下有异常的色素沉着，像是某种化学物质反应。"
程墨已经拨通了电话："调取五年前所有失踪女性报案，年龄25-30岁，特征包括髋骨骨折史和右手无名指残缺...对，尽快。"
回程的车上，祁悦沉默地凝视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夕阳将水库染成血红色，在她眼中留下一道残影。
"第一起案件，"她突然说，"凶手在模仿自己。但手法有细微差别——最近的受害者刻痕更精确，毒素更纯净，像是...技术提高了。"
程墨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击："或者换了执行者。周焕有医学背景吗？"
"不确定，但财务总监通常不需要。"祁悦思考着，"林志远倒是医学院毕业，后来才转行经商。"
程墨的眉头皱得更紧："林志远...太明显了。如果他是凶手，不会留下这么多指向自己的线索。"
"除非他不在乎。"祁悦轻声说，"或者他在玩某种游戏。"
警局的档案室里，五年前的失踪人口记录铺满了整张桌子。祁悦的手指停在一页上："李婷，28岁，市环保局技术员，五年前六月十日报告失踪。医疗记录显示...十五岁时骨盆骨折，右手无名指末端缺失，实验室事故导致。"
程墨迅速调出李婷的详细资料："环保局...负责企业排污监测。失踪前两周，她提交了一份关于林氏制药废水违规排放的报告。"他的眼睛扫过屏幕，"有意思，她的男朋友当时是...周焕。"
"周焕？"祁悦惊讶地抬头，"林氏集团的财务总监？"
"当时还不是。根据记录，周焕是林氏制药的财务副主管，和李婷交往三年。李婷失踪后两个月，周焕晋升为财务总监。"程墨的声音变得锋利，"而现在是他在负责新城区项目的资金运作。"
祁悦的思绪飞速转动："所以可能是...复仇？周焕为了晋升抛弃了李婷，或者李婷发现了什么，被周焕..."
"太简单了。"程墨摇头，"如果周焕要杀李婷，为什么要等五年才开始杀其他人？而且为什么要用这么复杂的方式？"
祁悦正要反驳，程墨的电话响了。他听了几句，脸色骤变："什么时候？...好，我们马上回来。"
挂断电话，他的表情异常凝重："周焕刚才订了一张去柬埔寨的单程机票，明天早上起飞。"
"他要跑。"祁悦立刻站起身。
"或者想让我们以为他要跑。"程墨抓起外套，"张局长已经批准了逮捕令。"
回到警局，会议室里气氛紧绷。张局长站在投影前，屏幕上显示着周焕的资料和近期行踪。
"所有证据都指向周焕。"张局长的声音不容置疑，"李婷的前男友，有机会接触实验药物，负责项目资金——有动机，有机会，有手段。他察觉我们在调查，准备潜逃。"
祁悦注视着屏幕上的证据链：周焕的信用卡记录显示他在每个案发时间都出现在现场附近；他的办公室抽屉里发现了一瓶与毒素成分相似的化学品；更关键的是，技术科恢复了赵明手机里删除的一段录音，周焕清晰地说："那些知道太多的人都会像李婷一样消失。"
"太完美了。"她轻声说。
程墨侧头看她："什么？"
"证据。"祁悦摇头，"每一条都严丝合缝，就像...特意准备好的。"
张局长听到了她的嘀咕："祁法医，证据就是证据。周焕有重大嫌疑，我们必须立即行动。"
程墨站起身："我带人去他住所。祁悦，你负责核对所有物证。"
祁悦点头，但眉头依然紧锁。当其他人开始准备行动时，她拉住程墨的袖子："等等，还有一件事不对劲。"
"什么？"
"李婷的尸体。"祁悦压低声音，"她手腕上的数字'517'，刻痕角度和最近的受害者不同。如果是同一个凶手，五年时间手法会进步，但基本特征不会变——比如左右手习惯。"
程墨的眼睛微微眯起："你是说..."
"李婷的刻痕是右撇子所为，而最近的受害者都是左撇子刻的。"祁悦肯定地说，"不是同一个人。"
程墨沉默了几秒："先抓住周焕，再弄清楚他是否真的独自作案。小心点。"
夜幕降临时，祁悦独自在实验室重新检验所有物证。她将李婷的尸检照片与最近三名受害者的并排对比，放大刻痕细节。确实，角度和力度有明显差异。
她的手机突然震动，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视频文件，附言："程队长应该看看这个。"
祁悦犹豫片刻，点开了视频。画面模糊不清，像是偷拍的：一个仓库内部，几名持枪男子围着两个穿防弹衣的人——其中一个背影祁悦立刻认出是年轻些的程墨，另一个应该是他的搭档。画面外一个声音说："林总说了，一个不留。"
紧接着是爆炸和火光，程墨被气浪掀飞，而他的搭档...祁悦倒吸一口冷气——那不是意外，是精心布置的陷阱。
视频突然结束，最后定格在一张照片上：程墨的搭档倒在血泊中，而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人，赫然是林志远。
祁悦的手指冰凉。她正要打电话给程墨，实验室的灯突然全部熄灭。黑暗中，一股若有若无的甜腻气味飘入鼻腔。
□□！她立刻屏住呼吸，伸手去摸抽屉里的防毒面具，但已经太迟——她的四肢开始发软，视线模糊。最后看到的，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推门而入，胸前别着康健制药的工牌...
与此同时，程墨带队冲入周焕的公寓，却发现财务总监安静地坐在客厅里，面前摊开着账本和护照。
"我知道你们会来。"周焕抬起头，眼睛布满血丝，"但我不是凶手。我只是...帮凶。"
程墨示意警员给他戴上手铐："有什么话到局里说。"
周焕出奇地配合，只是在被带出门前，他突然回头："告诉祁法医，检查林志远的第一任妻子是怎么死的。检查...那些数字的真正含义。"
警车驶离时，程墨的手机收到一条祁悦发来的定位信息，附言："紧急，林氏老厂区，单独来。"他的眉头紧锁——祁悦知道规定，绝不会要求单独行动。除非...
他立刻拨通祁悦的电话，但只听到冰冷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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