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城广场入口立着一棵八米高的圣诞树,和一旁的圣诞老人一起,向来来往往的人们传达节日的欢喜。
闵莜站在树下,显得格外小只。他戴着毛绒绒的奶黄色桶帽,帽檐压着刘海,大半张白净的脸都缩在里面,眼睛轱辘转四处看,上衣是个酒红色的短款针织开衫,领口自然敞开,露出内衬的白色衬衫小翻领,胸口处绣着一朵雪花,下面坠着一个金色的小铃铛。
还没到吗?
闵莜四处张望又看看手机,打开和任沉木的聊天框,他们约好今天早上八点半在广场西区入口汇合。现在已经快四十了,闵莜低头戳字。
[MY:到了吗?]
“到了。”
身后忽然传来声音,闵莜一抖,看着还没发送的消息激灵转身,胸口发出“叮当”一声脆响。
“嗬,吓我一跳。”闵莜笑着给了任沉木一拳。
“胆子真小。”任沉木故意道,将手里的食袋递给他,“吃早餐了吗?在路上买的,耽误了点时间,抱歉来晚了。”
“没事我开玩笑的啦……谢谢啊,这什么?”闵莜拿着袋子摇了摇,他还以为是油条包子什么的,掂量着又不像,打开包装发现是个很像月饼的饼子,“圣诞节吃月饼吗?”
任沉木笑着解释:“是国王饼,从店里带的。”
“国王饼?”
“嗯。在古罗马时代,人们会在农神节藏一颗蚕豆到糕点中,吃到蚕豆的人成为当天的‘国王’或者‘王后’,这个习俗后来流传到欧洲各国,一直到现在。”
“哦哦,那是不是就跟我们元宵节吃元宵一样?吃到硬币的人就是最幸运的。”闵莜笑起来,“都是逗小孩的把戏。”
“图个开心,大人小孩都一样。”任沉木帮他把切成三角块的国王饼剥出来,“这是店员切的,不一定有蚕豆,没吃到也别失落,嗯?”
“那有什么好失落的,”闵莜感觉任沉木真把自己当成孩子了,这跟他和室友互损当爹的孩子感是不一样的,“而且真有我也不一定能吃。”
他坚果过敏不仅是对这一类,而是存在泛变应原过敏,对结构相似的蛋白质会产生交叉反应,能不能吃还另说。
“我知道的,我看过配料表,也清楚制作流程,”正是不放心,才选在自己工作的地方,仔细清楚了解后才敢买,任沉木目光温柔,“其实后来,18世纪后期,教会会将国王饼里的蚕豆换成幼年耶稣的瓷制小像来纪念‘三王来朝’,再往后到现在,蚕豆渐渐变成了一种象征,实物会替换成四叶草、城堡、甚至蓝精灵小黄人什么的。”他抬手给闵莜拨正刘海,看闵莜一口口吃着,自己心里也甜滋滋的,“不用担心过敏,谁都可以有获得幸福的机会。”
真神奇啊,这句话有天居然会从自己口中说出。任沉木哑然,垂下眼眸,其实这个“谁”是谁都无关紧要,只要闵莜幸福就好。在他的语境下,只有闵莜。
闵莜嚼着饼子,口齿粘腻:“很好吃!你没给自己买吗?”
“吃完了。”
事实确实没买。他并不喜欢这些强赋寓意的东西,对他这种人而言就像一种自欺欺人的羞辱仪式,但是闵莜是不一样的,他不需要这颗“蚕豆”也是最幸福的人。
闵莜点点头,三两下吃完了,没有“蚕豆”。任沉木给他擦净嘴角,有些无奈:“看来我手气不太好。”
闵莜嘴唇翕合好像在说什么,任沉木没听清就凑近了些,“说什么?”
闵莜眼底浮起捉弄的笑,含糊不清地嘟噜两声,在任沉木不解抬眸时吐出舌头,一个小巧精致的金色铃铛正在其中,和他胸口那只一样。
*
这届珠宝展的主题名是“溯流”。
闵莜站在玻璃展台前,展台的灯光映在他眼中,将那双眼睛衬得更加晶亮,他看着皇冠旁的信息牌,缓缓道:“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这个‘流’字巧啊,顺流为‘游’逆流为‘洄’,两者都有了。”他转过头瞧着任沉木,“寓意也很搭。”
他们正在看的是一顶绿松石皇冠,与之一同展出的是同样出自丹麦公主的一顶蓝宝石钻石冠冕,约 1890 年制作。“这里介绍左边这顶皇冠是丹麦公主18岁生日时她奶奶送她的,她奶奶是丹麦前女王。溯流而上是亲情与爱,溯流而下是责任使命,”闵莜抿唇看着任沉木,睁大眼像是在问“我说的对吧?”
任沉木目光全被他吸引走了,室内暖气又让他脑膜有些蒙,甩甩头清醒一些才去细细观摩,诚然这是一顶将设计与技艺完美融合的宝石头饰,以花朵为型,蓝绿色泽浓郁温润、宝石切割精细,光泽交融,尽显华贵典雅,让佩戴者显得庄严又不失温婉——可要去体悟它背后所谓的情感依托,他只觉得有些荒谬。
“嗯,你说得对。”但他更不想扫闵莜的兴。
闵莜眯起眼睛:“对个屁咧。你这表情分明写着两个大字——‘扯淡’!”
任沉木失笑,真有这么明显吗?他还没想好怎么解释,闵莜就又道:“别拿我当小孩糊弄了,艺术就是要百家争鸣百花齐放嘛,你有什么不同见解?”说完又小声补充,“没有说小孩可以糊弄的意思。”
“嗯……”任沉木目光从闵莜的脸滑到展台又回到闵莜的脸,再没移开,“我也没有否定你的意思,只是不太能理解。这顶皇冠被设计出来的时候,连前女王都不知道自己会将它送给孙女,更别说设计师了,若说象征皇室权威责任还能挂的上钩,但是亲情与爱,”他抿了抿唇轻弯眼睫有些费解,“我实在难以明了。”
闵莜被他盯得也有些脑子发懵,其实事实来说珠宝鉴赏方面任沉木绝对比他更是行家,他在这和他争论简直就是班门弄斧,不过他看过这顶皇冠和信息牌后就是大脑第一时间被图像文字刺激出“爱”的情感解读,他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
“设计是客观的,但观赏是主观的。我看见它第一眼就能感受到,如果非要给出专业的分析点,那我无话可说,不过,如果只要一个理由,”闵莜快速抿唇笑一下,像是无赖,“那我说,同为艺术工作者的共鸣。”
“难道你看到这些文字就没有任何感触或者联想吗?尤其是在这两个放在一起对比的情况下,”闵莜左右指指两个展柜,“应该很明显吧,一个很冷硬,一个更柔情。”
“……没有。”一丝一毫都没有。任沉木一遍遍看过信息牌上的介绍,每个字都认识,组合在一起也理解,可就是不能理解闵莜怎么能感受到那么多,他再看几百遍,字也还是字。他不喜欢强赋意义的东西,也不喜欢强赋意义本身。
溯游,溯游。
如果不是从最原始最本真的角度去分析,如果不是尝试与设计者的意图思想连接,而是随便怀揣一种情感站在这里靠眼睛投射出去又感受回来,那这种唯心主义的感受究竟有什么意义?
哪怕不是这顶皇冠,闵莜依旧能信誓旦旦地讲“爱”;哪怕一起来的不是自己,闵莜依旧能笑得这么开怀,依旧能美满快乐地度过这一天——因为他本就这样幸福。
而幸福的人,真是天真地残忍。
“不说这个了,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前面还有好多呢,不在这里耗时间了好吗?”任沉木给他取下帽子,拨正被压乱的刘海,室内温度高,有些头发都贴着眉骨了,“都汗湿了,这么急啊?”
闵莜又赌气似的把刘海揉乱,想放几句狠话却被扎了眼睛,没办法只能乖乖弄好,看见任沉木忍笑的神情梗着脖子道:“这破刘海好久没剪了,扎得我……”
任沉木笑:“好的,刘海坏,闵莜好。”
“任沉木也坏。”闵莜说。
两人一人捏着一边帽檐,闵莜就这样牵着任沉木往前走,“走啦去前面看。”
任沉木乖顺地被牵着走,末了转头又看了眼那顶皇冠,静静端放在那里,喜爱,厌烦,激动,疲倦……人来人往,它被不同眼睛赋予不同意义。
这次展会主办方确实是费了大心思,光是时间跨度就纵横前后几百年,地域上也是包揽中西,种类涵盖数百种金银珠宝。他们一路从拿破仑大婚时的宝石套装看到清代的点翠嵌料石玻璃珠钿子,从1915年的足有掌心大的祖母绿胸针看到卡地亚小巧的猎豹胸针,翡翠被雕刻成蝴蝶状,平添一分灵动的美;纯金的巨无霸项链给闵莜眼睛都快闪瞎了;还有一个看起来像打火机的粉饼盒,闵莜对它格外感兴趣,问任沉木几百年前的粉饼还能不能用,后者茫然地摊开手。
他们最后站在一枚蜻蜓胸针展柜前。
“好漂亮。”闵莜看着这只金骨蜻蜓,眼中是藏不住的欢喜。博物馆里人多,加上节日氛围,一眼望去有一亿个人,他们挤在人群中等了许久才一点点挪到展柜,此刻已是小汗淋漓。
任沉木站在他身后悄然地排开四周推搡,给闵莜更平稳的欣赏时间。闵莜对这只“蜻蜓”似乎格外喜爱,就那样一眨不眨看了好久,他也端详起这枚胸针来——主干以金为骨,翅膀嵌蓝宝,头镶绿宝、身缀钻,色彩交融,栩栩如生,像是下一秒就要跃上肩头又点水而去。
因为和他一样很有生气,所以格外喜欢吗?
他还在想,左手的帽子又被扯动一下,闵莜捏着另一边帽檐,抬眸看着自己:“热死了,快找个透气的地方!”
他们在馆内的咖啡吧吃了些简食补充能量,休息一会儿后又将场馆从头到尾逛了一遍,相较第一遍少了一些急切和浮躁,人还是很多,心情却更轻松愉悦,闵莜小臂一边搭着一件外套,左边是自己的针织开衫,右边是任沉木的夹克——他强取豪夺过来的,作为拿帽子的礼尚往来。
“可是这个很轻,衣服更重,”任沉木拿着帽子指了指夹克,“很不公平哦。而且你的手臂不是才……”
“我手臂好得很!”闵莜瞪他,交叠的手臂打开,一本正经道,“我有强迫症,不能只挂一边手臂,会心痒难耐!”他两臂挂着衣服转了一圈,“一个完美的圆柱体诞生了,看起来解压吧。”
任沉木看着一长一短的外套被转得乱飞,不懂他薛定谔的强迫症,还是配合地说:“看起来长袖善舞。”
“哈哈哈靠去你的。别乱用成语好不好?”
任沉木比了个ok的手势,揽住闵莜肩膀含笑往前走。
“我发现你一直是温热的欸,你不会冷吗?”闵莜感受到肩头传来的温度,还有任沉木身上独特又似有若无的树脂香,混和着柔和难以察觉的宠物绒毛气息,像是围巾一样将闵莜包裹住,让人感到踏实又亲近,他又偏头嗅了嗅,“什么香水?好好闻。”
“你说话怎么跟抽风一样,一阵儿一阵儿的。”任沉木被他小狗一样的动作逗笑了,低头却没闻到什么味道,“我一般不喷香水,可能就是平时接触到的什么东西的味道吧。冷的话,其实还好,室内有空调,你也脱衣服了不是吗?”
“那不一样,你明显看起来就比我穿得薄。”
闵莜没看珠宝了,仔细端详起任沉木来——这人今天显然是认认真真准备了的,风格与日常的黑白灰沉稳风很不相同,除了手上浅咖色的夹克,还有个符合圣诞节节日氛围的墨绿色条纹羊毛衫,下装就是一条深棕色休闲裤,配着一双米色鞋子,整体看起来就像被他强拉出来逃课的好学生。
闵莜忽地一叹气:“哇,靓仔啊。”
任沉木一愣,嘴比脑子快:“穿的薄就是靓仔啊,那穿得厚是什么?”
“穿的厚是圣诞老人。”
“那看来你是圣诞老人了。”
“我是电击小子。”
任沉木搂着他肩膀笑得不行,向下握住闵莜微凉的手掌,“好吧,那我是圣诞老人,给你取取暖。”
“哎呀衣服要掉了!”
外套顺着手臂下滑,任沉木眼疾手快接住,将帽子盖到自己头上,一手拿着两件外套一手握着闵莜的手,“接住了。”
室内空调是不是又调高了?
闵莜脸颊发热,以被牵住的状态牵着任沉木往前走。他们再一次站在蜻蜓胸针前,闵莜久久凝眸,被握住的手动了动,反盖在任沉木手背,看着柜台没有转头说:“我好像比你温度还高了。”
任沉木也只侧眸了一瞬,盯着那只蜻蜓轻声回应:“那就好。”
跨出展览馆的瞬间像是撕裂了灵魂与肉身,赤白与暗黄的交接让双目眩晕,从遥远的帝国时代到异彩纷呈的21世纪是横亘过人类文明的长空,却也是他平凡生命中一个平凡的上午。溯流时间长河,人类群星激荡淤泥浪沙,踩过深刻指纹的足迹,于无声中永生,让所有瞬间过眼云烟于眼中凝眸。
*
回到四海城,任沉木提议一起吃个饭,趁着圣诞节商城气氛正浓,两人一拍即合,选了一家泰餐店,这家店以毛绒宠物为主题,配合今天圣诞节,门口有一颗毛绒绒的圣诞树,两人点了一份圣诞主题套餐,店家送了两个装的圣诞雪人主题杯套装,闵莜还打趣这上面要有别的小动物的味道回去Ruby要找任沉木闹死。
吃完饭又在广场闲逛,外套又被重新套好,闵莜步伐欢跃走在前,转着头四处看,像个好奇宝宝,任沉木走在后边一点,看着闵莜莫名心悸,今天美好得不像现实,如果不是天空变暗,他还会以为活在梦里。
短短几秒的出神,等任沉木回过神时恍然发现不见了闵莜的踪影。
“闵莜?”
“小莜!”
他试探地朝四周喊了两声,没有回应,只能猜着大致方向往前走,街道人山人海,看见的不是肩膀就是头,闵莜说他一直是温热的,但他此刻却开始身躯泛冷。
太阳正在西沉——
“沉木。”
任沉木脚下顿住,顺着声音方向倏然回身,看见身后的闵莜,后者眼波盈笑,“吓到你了?”
“吓死我了。”
闵莜低头笑笑,悠哉开口:“你知道自己在哪里吗?”
“什么?”
“我说,我们现在站在一条叫表心道的路上。”
“表心道,”任沉木咬着字重复,歪了歪头,问:“是表达心意的意思吗?”
闵莜摇了摇头,说:“这个不清楚,好像还没有很官方的阐释,不过大家都喜欢这样理解。”他顿了一秒继续道,“我也喜欢。”
任沉木呼吸一滞,耳边嘈杂的人声变成了一群山顶滚落的巨石,轰隆隆砸向他,而他做不出任何反应,就只能听见闵莜说,“我刚刚一直在想,怎么和你说明我们之间分歧的点。”
“我们之间没有分歧。”任沉木下意识道。
“有的,但我想和你说,不是因为分歧本身,而是因为,”闵莜抬眼,认真地看着他,“我觉得你或许需要解开这个结,嗯……我也需要向你表达我的内心。”
他说到这里又停顿了很久,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再开口:“我们好像经常说这些看似很有哲理参透生活的话是吧,会不会显得我好装啊哈哈,”他的目光变成了一个温柔的漩涡,“可我还是想和你说,我想你会懂得。”
“我先前说,出于‘艺术工作者的共鸣’,或许你认为是我想和原设计者共鸣,老实说我最开始也这样以为的,但其实不是。这个共鸣,是我和你。”
闵莜眼睫扑闪,插一句题外话缓缓神,“走吧,边走边说。”
任沉木低声应下,若无其事地和闵莜并肩往前走,身侧的手攥紧成拳。
“我和你分享自己的感受,发现与你的感受不同,我想是在那一秒共鸣开始产生,我好像有些懂得你的不理解,”结合Ruby手术时的种种,还有任沉木这几个月孤身在外从没听他提起父母亲人的事,连住院都没人关心,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藏在水下的秘密不是水,是照透伤痕的镜子,“我猜你也有着不想说出口的过去,是吗?并且,你在害怕,在逃避。”他看着任沉木,就这样直白地拆穿一切,“你不想面对过去的伤痛,也无法改变它,所以假装洒脱承认,可你太囿于过去而忽略了现下的感受,其实你真正需要的不是纠结从前还是未来,而是珍视这一秒啊。”
“你只是现在这样想,才会这样说。这太唯心主义了,事实是不为人的意志所转移的。”任沉木神色微动,霓虹灯光顺着街道依次亮起,“这一秒,下一秒,变换很快,并不代表什么,也不能证明什么……”
“证明你在我眼前。”
闵莜向任沉木靠近一步,仰头看着他,眉心微蹙,“我也在你眼前,这一秒,下一秒。我不是因为神经质地突然想到就这样说,是因为站在我面前的是你,我想告诉你,迫不及待,从很久之前,很久之前,我找不到合适的时机,或许今天也不是,连语言都还没组织好……但既然开口了,我就要全部告诉你……这不是唯心主义……”
是也认了。
任沉木喉结滚动,眼眸微光闪过,“你……”
“没关系。”鼻头忽然像被呛鼻的棉花堵住,闵莜看着任沉木,他懵懂、胆怯、故作成熟,让自己不知怎得生出一股用力拥抱他的冲动,“没关系,很狼狈也没关系,不想说不想面对也可以,那不代表你,你不要活在过去的阴影里,也不要害怕未来重蹈覆辙,你很好,真的,很好。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什么不好就碾碎什么,你看,我自己说出的话都会改变,那又能怎样呢?”
那股冲动到这一秒已经无法克制,闵莜遵循意志的指使,在咫尺之遥的一步间用力抱住眼前人,酸着声音发问:“还记得那枚双鱼胸针吗?”
任沉木回抱住他,沉声回应:“记得。”
“我在看到蜻蜓胸针时想到了它,也是那时候,想明白了这些事情。我想知道那位大名鼎鼎的设计师,在设计它的时候又想到缘分将它分给了你我吗?他有预料到这一切的机缘巧合吗?”任沉木咳笑出声,抱住闵莜的双臂不自觉收紧,闵莜仰头瞧着他,换了人称继续道,“你现在的心,与那时相同吗?无论是否相同,那都是你倾心以待的作品不是吗。”
任沉木深呼一口气,白汽蒸腾在两人微微泛红的面颊间,他温柔又坚定地回视闵莜,“嗯……谢谢你。”
风光无两也好,失意落魄也罢。你在我眼前,那我就只要抓住这一秒——身后的LED灯串一圈圈盘旋而上亮起,顶端的五角星发出耀眼的光芒,人群爆发出一声欢呼,这一声像流星划破夜空,紧接着簇拥的人们像被点燃的火焰般沸腾起来,有儿童成群竞相追逐,有情人成双相拥接吻,有旅人独自向夜空许愿……世界哪怕黑暗也不寂寞,烟火绚丽浪漫,人情真挚热烈,万千变化万千态。全都只在,这一秒——
咔擦。
闵莜右肩被轻拍了一下,他转身,是一位戴着圣诞帽的漂亮女生,那女生笑着说:“你好,打扰你们一下。”她双手递出一张拍立得照片,“刚刚看你们在这里拥抱,刚好对着后边的圣诞树,好有氛围感,所以给你们拍了一张,送给你们,希望你们喜欢。”
闵莜接过照片,说:“谢谢你呀。”
“不用谢不用谢!”女生脸颊红扑扑的,伸手拉过一旁的好友给自己壮胆,“那个,我想问一下,你们是,那种关系吗?就是,同志?”她说完这句马上双手合十,叠甲道,“没有恶意纯好奇!如果冒犯到你真的很抱歉!当然不方便说也可以的!今天能看到两个大帅哥已经赚翻了!”
一旁的好友拿帽子挡住脸,耳朵还竖着在听。
闵莜愣了一下,笑着解释:“不是的,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就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他手肘碰了碰还在看照片的任沉木,示意他帮帮忙。不料后者确实接受到了他的求助信号,说出口却是,“请问照片还有多的吗?我想和他一人一张。”
不是哥们儿?!闵莜目瞪口呆转过头,在心里仓皇抱住疑似裸奔的自己,他小声道:“你干嘛?”
“不好意思啊,这个照片只拍了一张,怕你们不喜欢。”那女生说,眼睛在两人间来回看,像是看穿了什么一样乐道,“嗯……不过你要是需要的话,可以帮你们再拍一张!”
“欸不——”
“好,有劳了。”任沉木半路截胡闵莜,道完谢转头看着闵莜,眼神无辜又带点受伤,“我在按你说的做啊,珍惜当下的每一秒。难道你不想和我拍照留恋吗?”
闵莜受不住他这样的目光,撇开一点脸嘟囔:“不是不想……”他投降地叹气,主动牵住任沉木的手,“好啦好啦,来拍吧!”
任沉木被闵莜牵着,眼底笑意更盛。
两人还是站在圣诞树下,并肩而立,“不情不愿”的闵莜积极主动地举起剪刀手,任沉木看见后也配合地举起,被闵莜小声提醒,
“欸,人设崩了。”
“哦。”
女生选好角度,拿着相机道:“好的两位帅哥看镜头,来三、二、一!”
咔擦。
*
[2034.12.25 广州四海城表心道]
黑色的签字笔在照片空白区一笔一划记下,任沉木另起一行画下一道横线,
[——和闵莜的第一个圣诞节:珍视这一秒。]
赶在七月最后一天[裂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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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蓦然回首未阑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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