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给你妹妹的医疗费，但关于事故判定，我也无能为力。”
任沉木将钱转入曹嘉丽卡上，备注好自愿赠与。
曹嘉丽就是Gabriel，她看着手机上收到的10万元，怀疑道：“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一码归一码，”任沉木声音平淡，平静地注视着女人，“医药费可能不够，但我目前没有更多了，我也没有给任青梧擦屁股的义务，如果你想，随时可以告他，”他在曹嘉丽嘲讽的目光下了然地耸肩，“当然，我们都知道胜诉的可能性很小……总之，希望你妹妹早日康复。”
“另外，我也不会撤诉。”
女人冷笑一声，攥紧了手机，眼中蓄满泪水。
“早些离开吧，”闵莜站在任沉木身旁，轻柔地出声，“妹妹还在等你过年。”
他从任沉木口中得知了事情原委，理性说她收到的伤害不干任沉木的事，反倒是她选择了报复任沉木，但感性上，他又难免对她的遭遇感到心痛，尤其在得知对方父母双亡只有姐妹俩相依为命的时候——或许也是出于同样的怜悯，任沉木在澄清时很严谨地保护好了她的个人**，起诉也只要求全网道歉，承担诉讼费，不要求赔款。
“所以你起诉她的目的是什么？”闵莜那时问他。
“谣言永远不会消失，在以后又被提起时，法律判决会是有力的证据。”任沉木说。
曹嘉丽转身离开，走时两手空空，在广州并不寒冷却也足够令人发抖的冬天，穿着一件单薄的毛衣，在愈行愈远的脚步声中再也没有回来。
“她也是个可怜人。”闵莜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喃喃道。
任沉木抿着唇，不置可否。
闵莜忽然想到什么，转头问任沉木：“你把钱都给她了，那你怎么办？”
是啦，任沉木说自己给不出多的不是骗人，他是确确实实没什么钱了，这十万元是他半年来结余的工资加上购置完祖母绿原石后剩下的一些，拼拼凑凑的十万。
“钱没了再赚呗。”任沉木对此倒是无所谓，他眨了眨眼睛，又道，“就是过年一个人在这儿还挺冷的。”
闵莜挑眉，故意说：“那跟我回老家过年？”
任沉木勾唇一笑，“算了，大过年的别吓叔叔阿姨心脏了，”他靠近了点闵莜，看着他的眼睛像是在研究那里面的东西，“我们俩刚传了‘绯闻’呢。”
“是黄谣好不好？”闵莜翻了个白眼躲开任沉木的目光，心中咯噔一下。
“嗯，有够无聊的那些人……你怎么看？”任沉木也移开了目光，状若无意。
“怎么看？用眼睛看呗，”闵莜对这个话题有些心悸，和难以名状的感觉，他岔开话问道，“不过话说你们烹饪师这么赚钱？这才半年呢就赚了十万。”
“一般了，也不都是上班赚的。”任沉木配合他转移话题，“我离家来这边时带了些存折，不过是为买宝石用的，那笔钱不能动，还怕不够平时就掰着手指过日子，尤其是刚来时还发生那种事，不过好在后来找到了工作，有了稳定收入，幸运地是网上账号也慢慢有了起色，也就没那么难过了，再后来买完原石发现还有几万的结余，这个是意外之喜。”他侧眸，瞥见闵莜被风吹起的刘海。
“林林总总地加一起就凑了这么多，老天还是挺眷顾我的是吧。”
闵莜也侧眸轻笑了笑，都是邻居，他哪儿能不知道任沉木之前过的什么日子，如果他真的得天眷顾，那他们就不会遇见。
“那希望你以后越来越幸运喽。”他笑着拉住任沉木往外走，“走吧要到时间了。”
任沉木这时有些迟疑，“小莜，要不我还是不去了吧？”
闵莜回头，拧眉问：“为什么？”
“不合适。”
闵莜叹了口气，“我都说很多次了没什么不合适的，就是想感谢你们一起吃个饭，又没让你上台跳芭蕾。”他看任沉木犹豫的样子，想了想说，“好吧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我不强求，毕竟我已经吃你的饭很多次了哈哈哈。”
闵莜为了感谢为他发声的人组了个饭局，有些不太熟的是短信联系道谢的，老师不方便参加这些也是微信上表达的谢意，今天的饭局就是他们一个宿舍，如果任沉木愿意来一起就五个人。
口袋里的手机传来震动，闵莜拿出来查看，按下语音键回复。
“好的大杨，我也快了，你到了直接报我的号码我订好包厢了。”他发完语音抬起头，想问任沉木再确认一遍，“你……”
“我去。”任沉木这次回答的很快很坚决，好像受了什么刺激。
闵莜被他180度大变脸搞得一愣一愣的，“哦”了一声就继续往外走，“去就抓紧时间吧，我室友他们在路上了。”
楼梯道脚步声变得错落，又慢慢重合，任沉木追上闵莜，两人并肩往下走，步调一致。
*
闵莜推开包厢门，李有申长吁一声，怪叫道：“等您真是等得黄花菜都要凉了。”
“得了吧玩什么清朝老梗。”闵莜笑骂。他拉着门，朝外面的任沉木使个眼色，任沉木理好衣服推门而入，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
“你们好。我是任沉木，闵莜的邻居。”
原本怕他拘谨打算帮他介绍的闵莜抬在一半的手尴尬放下，哥们儿有稿为什么不上报，我嘴都张开了！李有申和林森很热情地回应他，又是“你好”又是“快坐”的，杨复青坐在那里头也不抬说两句“你好”就继续看菜单，只在闵莜和他们挨个打招呼时才抬头微笑了下。
“干嘛啊我们大功臣，扒拉个脸。”闵莜和他开玩笑，“辛苦您屈尊降贵来这儿吃饭了。”
“放什么屁。”杨复青呛回去。
任沉木不动声色地坐在一边，等闵莜和室友寒暄完了才凑过去问：“他们怎么都没回家？”
闵莜也偏着头回答：“林森和李有申都是本地人，很方便，”他手指在这两人方向指了指，又指着杨复青说，“这个你认识，大杨，杨复青，为了我的破事儿专程回学校帮我。”
任沉木了然地点点头，两人都没注意到此时此刻这个姿势这个距离在其他三人眼里有多亲近暧昧。
“小莜，”杨复青拿着菜单忽然出声，“还是吃水煮鱼？我记得你喜欢吃鱼，还要辣的。”
“我……”
“还是算了吧，”任沉木顺着声音方向回视杨复青，保持微笑，“小莜最近有些感冒，不宜吃太辣。”他又转头看着闵莜，温声询问，“你觉得呢？”
闵莜点点头，“你不说我都没注意这事。”他看着面前三人说，“换个别的吧，你们也吃不了辣，不用每次都迁就我。”
林森和李有申就是俩饭桶，没有脑子只知道干饭，闻言顺从地点点头。
“只是偶尔吃一些而已，又没让你一个人吃完，”杨复青却紧盯着闵莜，缓慢道，“我认为你没必要因为别人的想法就改变自己的意愿。一点辣而已，要了命不成？”
最后一句他是看着闵莜说的，说给谁听就不一定了。
任沉木攥紧手，面上不变，还是彬彬有礼：“我只是建议，当然由你们决定。”
杨复青看他这一副做作的样子就想吐。
俩饭桶再粗神经也发现有些不对劲了，赶忙上来打哈哈。
李有申说：“哎呀一条鱼而已不吃就不吃嘛，放他一马！图个年年有余！”
林森用致敬考公人的眼神崇拜地看着他，闵莜给他暗暗竖了个大拇指。
救民于水深火热之中，李有申的申，不是申公豹的申，是申论的申，先生大义！
李有申谦虚而内敛地接受了来自人民的赞许，福至心灵再接再厉。他一把夺过菜单开始可汗大点兵：“下面由我来宣读本届宿舍聚餐，兼任沉木同志作为特邀嘉宾出席的盛大胜方VIP结算大会菜谱，”他深吸一口气，眼睛飞速扫过，吐气的同时“白切鸡豉汁蒸排骨清蒸鱼虾饺干炒牛河烧鹅煲仔饭双皮奶蚝油生菜西湖醋鱼”一串菜名一溜烟儿就叽里呱啦说完了，他抬眼，“此菜单拒绝辛辣油腻保持谦虚有礼。诸位有没有异议？”不等回答又沉声道，“没有意见就这样定下了！”
杨复青在一旁青着脸没话说，闵莜和林森是笑得说不出话，任沉木则是依旧保持微笑不说话。
饭前风波就这样糊弄过去，这家店上菜很快，要不是来过很多次闵莜肯定会被快得质疑：真不是预制菜？
“要说这次还真是不容易啊，我们莜子，那真是我们宿舍的心窝子，竟受了这般委屈！天理何在啊！”李有申喝了几杯戏精本质就又压不住了，开始捶胸顿足义愤填膺起来。
闵莜哭笑不得，侧头低声和任沉木说：“这人话剧社的。”
任沉木点点头，轻声道：“难怪。”他话锋一转，“不过你还是宿舍心窝子？”
闵莜瞪大眼睛，“我不是我……”
“他当然是！”李有申一个俯冲过来搂住闵莜脖子，大有一股捅死他心窝子的架势，“你们能不能不要以为自己说话很小声？大家都能听见！开公屏聊天啊二位！”
“我是个屁你松开我！”闵莜涨红了脸，不断肘击李有申，“你丫快松开我，憋死了！”
李有申这才松开手，脸颊红红的，看着任沉木说：“莜子人很好的，又努力又优秀，还有崇高的道德品质，对他好点知道不？”
怎么有种老父亲嫁闺女祝福女婿的感觉？闵莜尴尬扶额，恨不得把热毛巾塞他嘴里去。任沉木轻笑了声，居然还认真点了点头。
“你别理他，他根本没醉就是容易上脸，在这闹你玩呢。”闵莜无奈道。
“我知道，挺有趣的。”任沉木说。
“切~”李有申被拆穿就不装了，坐会原处冲闵莜比了个中指，闵莜微笑着比了回去。
他们又你一句我一句说了会儿这次的谣言事件，感概道互联网流量的可怕性，说到最后解决时，也快到了这顿饭尾声，闵莜这会儿是真有点儿醉了，握着酒杯脸颊酡红，眼神有些迷离，端起酒杯站起身缓缓道，
“最后这杯，敬你们。”他举杯和在场所有人依次碰过，“谢谢你们挺身而出，谢谢你们能来。”
李有申还在大着嘴巴，“都是同学应该做的，更何况咱们还是三年多的好兄弟，哪儿来什么谢不谢的……”
闵莜却摇摇头，继续道：“其实我一直是个很叛逆的人，因为一直这样，所以好像都没有叛逆期，永远我行我素。”
房间慢慢安静下来，只听见他轻声诉说：“高考完不管不顾家里人报了这边的学校，选了这个专业，把爸妈留在家里每天为我担惊受怕的，他们生病了我也没个照应……本来就觉得挺对不起的，现在又出了这些事，我走的时候谁也没说，大年初七凌晨偷偷摸摸出的门，我怕我妈伤心，可我半夜打开门出卧室的时候，发现我妈，就坐在客厅沙发上，一个人……”他说到这里已经哽咽失声，“一个人，盯着我卧室的门发呆……”
他总觉得自己年轻无所畏惧，摔倒也不怕，流血也不怕——可是有人怕他受伤，为他日夜难眠。
当你很勇敢地去爱世界时，发现妈妈总是爱你更多一点。
“所以我知道，你们为了这些事情出面的时候，也面临着巨大的风险，你们的家人也在为你们担忧，但你们依旧选择这样做了，说真的，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们的好。”他将酒一口饮净，眼眸含着水汽，温柔感动地看过每一个人，“我只能说，有你们真好，这是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大家，新年快乐！”
“好！”李有申率先站起，也将酒一口饮净，咧唇一笑，“新年快乐！”
接着是任沉木、林森和杨复青，五个人举杯共喝，
“新年快乐！”
*
回到出租楼已经快11点了，闵莜喝了些酒头晕，被任沉木搀扶着扶墙慢走。
“感冒还喝酒，回去有你好受的。”任沉木忧心道。
“开心嘛，”闵莜咳嗽后又干呕一声，任沉木给他慢慢拍着背，“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你这样不行，就这么睡明天肯定头疼，我给你煮——”
“小木。”
一道清冷的女声在楼道响起，任沉木有一瞬的错愕，抬眼时已经平静如水。闵莜跟着抬头，看见任沉木屋门口站着一男一女，他脑子现在比较迟钝，还没思考出这两人是谁，就听见任沉木平淡的声音，
“妈。”
妈？
妈？！
闵莜一下子酒醒了大半，吃惊地在两人间看来看去，忽然之间又感受到一道审视打量的目光，他转过头，看见门口那个中年男人正紧盯着自己。
闵莜感觉背部被人轻推了一下，任沉木侧头在他耳边轻声快速说：“抱歉今天煮不了醒酒汤了，自己熬点，好好休息。晚安。”
说罢，任沉木将他挡在身后往闵莜自己屋方向推。
闵莜现在是彻底醒了，他不放心地看着任沉木，“可是你……”
“我没事的，听话。”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闵莜一眼，弯眸浅笑，然后不带任何留恋地回头，面色冷峻地将任父任母带进自己屋内。
砰。
门被带上。
楼道煞白的灯光打在闵莜身上，他静静站了一会儿，看着紧闭的门，那股敲响它的冲动克制了又克制，最终还是转身进门。
他今晚好痛恨这房子隔音这么好，好像关了门就从此分道扬镳，变成平行宇宙中再不会相遇的两粒微尘。闵莜突然看见阳台传来的微光，像找到出口的迷路人，踉跄着就朝光亮的那里跑去。
这是任沉木夜晚常呆的地方。
偶尔，他们也会坐在这儿聊天，但那好像已经是亿万光年以前的事了。
在这里可以听见一些说话声，混着物品碰撞和第一滴雨落下的声音一起传入耳中。
“……跟我回去……”
“在这里缩头乌龟……废物……”
“混账东西！”
“……因为那个小白脸？你疯了！你是不是变成了……”
大雨倾盆，哗啦啦盖过了争吵声，闵莜有点冷，下意识拉住肩膀却发现今晚没有披肩。
变成了什么？
被压下去的酒精又一次将他洗脑。
变成什么？同性恋吗？
咚咚——敲门的声音。
闵莜几乎是立马就脚不沾地飞了过去，打开门，是外卖小哥。
闵莜奇怪地接过，发现袋子里是一碗醒酒汤，订单备注上写着：不用担心，一切都好。
他迟缓地眨着眼，麻木地关上门，将汤放上桌子，将热乎的汤伴着淋漓的雨一同咽下，冲散了所有迷梦，酒醒今宵。
和任沉木当同性恋，有什么不好的。
40章大关已破，恋爱倒计时gogog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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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酒醒今宵梦微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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