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夜白正和前台讲电话,忽然见沈顷潇握着手机径自起身穿廊,向室内深处而去。
他追过去,恰好和前台聊完,见沈顷潇拐进了洗手间,落锁,和谁讲、讲了什么,再听不到了。
他站在洗手间门口稍等了一会,约一分钟,锁“咔哒”一声,沈顷潇出来,“呃……怎么样,前台说什么?”
“马上过来,不过还要确认一下你的入住身份,”照夜白说,“我猜你没带证件……就拜托他们搜了一下你的维基页面,等会估计要对着维基确认你。”
“……”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办法。“那我……”沈顷潇没说完,门口传来客房服务时有规律的敲门声。
来者一身制服,一丝不苟,也确实表示要确认身份。沈顷潇把头发拢起来些,他记得自己的维基百科上,照片还是19岁时的样子,那时头发更短。
侍者是男性,但盯得有些目不转睛的意思。沈顷潇习惯人这样盯着他看,还特地指了一下自己眼角:“这里有痣……可能看不出来,但确实是本人。”
照夜白也说了句什么,但语速太快,没有听懂。得到房卡后,沈顷潇回屋取了自己的房卡,把送到的卡交还给侍者。对方很爽快地离开了。
沈顷潇从前在其他国家也遇到过这种情况,酒店对于艺人入住的安全问题相当敏感,仅仅确认外貌是不够的,一般还需要出示护照和其他证明。夜里情况突发时,护照都保管在经纪人那,如果被发现出门喝酒或者谈恋爱,就更难收场了。
今晚则很顺利,就算不想注意,沈顷潇也知道,多半是照夜白替自己担保过。照夜白在国外知名度更高,所有人都会默认Yves Blanc的朋友是货真价实的。更何况,沈顷潇真的有一张能在维基百科上搜到的脸。
这下照夜白也造访了他的房间。侍者走后,转身看到照夜白正弓着腰在桌边站着,很仔细地看桌上某个东西。意识到沈顷潇在看,照夜白才指了指:“我能看看吗?”
他问的是那个打火机。很普通的黑色Zippo,上面贴了一张儿童泡泡贴画那样的海豚贴纸。得到沈顷潇应允,照夜白拿起来,在手里摩挲两下:“防滑?”
“差不多。”沈顷潇说。
“你抽烟吗?”照夜白问,“之前在日本好像没见过呢。”
“都看见打火机了还问吗。”沈顷潇说,——你当然没见过,我避着你时才抽啊。
照夜白笑了笑:“贴纸不会是粉丝送的吧……?不会吧?”
“当然不是了。”沈顷潇道,“粉丝送的要贴在能看见的地方,打火机是能给人看的东西吗。”
“原来是这样。”照夜白像大有所悟那样含笑道,“能给人看的东西,比如你的钱包那样,那个是粉丝送的吧?所以一到机场就拿出来?”
“但那个真的超级结实,”说到钱包,沈顷潇才想起来。那个确实是粉丝送的,那位“Nyc”。刚刚收到时,钱包上没有logo,但一摸就是行货,深蓝底上一只浮世绘风格的海豚。“小白你应该也知道吧,粉丝送的东西要拿出来告诉她们有在好好保存好好用啊,五分部不收礼物吗?”
照夜白摇头:“觉得麻烦,只收信了。”
“……那正好,”沈顷潇说,“我也不送你什么了。等信吧。”
照夜白笑了:“给我的信不是早就寄到了吗?——你写的那首《观后感》。”
沈顷潇倒吸一口冷气。转身假装很忙,不再看照夜白。
完全忘了这茬。
见他不讲话,照夜白自顾自在沈顷潇身后哼唱《观后感》的旋律。马上要唱到“青空照月流”时,沈顷潇回身道:“那、那……那首歌不是、不是那种意思。它只是……呃,只是……”
照夜白故意认真地点了几下头,“是什么?”
沈顷潇张口结舌,“这是给《画春》里小予的角色同人曲,不是给你的。”
“这样。”照夜白手插在裤兜里,随意看了看桌上纸巾盒和化妆棉之类的东西,“认认真真说句喜欢,有这么难是吧。”
“你想要的是仅仅一句‘喜欢’吗?”沈顷潇白他,“你还想睡我,想和我谈,谈到最后,就会要求我同意公开,如果舆论不好看,还会想要我退圈,做什么不知道,反正别做偶像,做你一个人的人。”
“到那时候,我就不是我了。这不是一句‘喜欢’的事,这是病来如山倒。”沈顷潇说,有些不忍心看照夜白的表情,“对大多数人来说,专业能力,美貌,家世……有一个就足够了,你有的数不胜数,就算拼尽全力,都很难甩脱这些优越条件。到这种时候,你还会觉得把我剥光是一件很严重的事吗?你只会觉得这也没什么大不了。”
照夜白静静听他说完,才开口:“所以你说,”他的手指默默把沈顷潇桌上的湿巾和纸巾盒推到平齐位置,“之前你说,如果你讲了什么故意让我难受的话,我应该反驳你。但我觉得不是这样。”
“反驳一次的话,你就会变回镜头前那个乖小孩了,”纸巾盒和湿巾对齐得板板正正,照夜白抬起头来,眼睛像沐浴在水波里的晶石一样清澈,“我什么都不说,远远待着,你已经很介意了,如果再说些不合时宜的东西,我们连今天都不会有。”
沈顷潇望着他,只觉得心脏搏动得像刚刚从激烈的舞台上下来,那种头晕眼花、浑身忽冷忽热的感觉如此鲜明,他忍不住躬下身,撑着膝盖垂着头喘息。照夜白快步过来,扶他坐下。“是不是该睡觉了,白天累了一天,”他听到照夜白稳定而温和的声音,“先缓缓,要不要——”“没事,”沈顷潇打断他,“桌上那个紫色的,麻烦你……”
照夜白刚刚就在桌上看到了紫色的葡萄糖片盒子,伸手就拿到了,打开盒子倒了两片,不待沈顷潇伸手来接,亲自喂给他。
上一餐是五小时之前,只吃了两三口就放下,若是低血糖也情有可原。沈顷潇由着照夜白托住自己上半身,几乎把他抱起来放到床上,仰着头只能模模糊糊看到天花板炽烈的雪白灯光。低血糖犯得太急,几乎在他意识到的瞬间,人开始犯晕,控制不住地要倒,这种状态下,连说一句“不要抱”的力气都没有。
好在几分钟后,略微缓过来,沈顷潇也对自己这副一惊一乍的身体感到难为情,何况这几分钟里,照夜白一直坐在床边,看到沈顷潇睁眼,照夜白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记得你几年前没这么脆的,怎么来澳洲后一次没见你好过,不是疼就是吃不下,这两天单是我知道的就晕了好几次……”
沈顷潇喉结滚了一下,艰难道:“水土不服……老了。”
又说:“你要回去就自己出去……可能没法送你了。”
照夜白却气定神闲地仍旧坐着,半晌,沈顷潇以为他不会走了,才听到照夜白问:“之前前台上来时,你在和谁打电话?”
“我爸。”沈顷潇没什么力气,瞎话也懒得编。照夜白听了,却问:“家里没出什么事吧?这么晚——”
“他要钱。”沈顷潇不想再多说,疲惫地闭上眼,“你不走?”
“我陪你一会。”照夜白说,“帮你关灯吧?等你睡着我再走。”
“……关吧。”沈顷潇说,但他听“等你睡着”这种话术就想笑,说得像爱豆营业似的,“我不一定睡得着……你不用等,想走就走吧。”
照夜白替他关了灯。床头灯熄灭时,室内一片黑暗。没有脚步声,也听不到呼吸声。有一阵子,沈顷潇几乎以为照夜白已经走了,以为是自己疲倦中漏听了门打开和再掩上的细微声音——可是他明明从来都睡不深的。
他慢慢支起身体,试探着向刚刚照夜白坐过的位置伸出手,一点点摸索,想确认对方有没有真的离开……忽然有什么暖和的东西碰到他,拢着他的手指搓了搓手背:
“怎么了……?”
沈顷潇忽然像松了一口气那样放下心来:“……没事。你……要躺下吗?白天也很累了……”
他向恳求那样摇了摇照夜白的手。看不到表情,但是听到照夜白靠了过来。一道躺下,沈顷潇知道照夜白正看着自己,只需要伸手,就摸得到照夜白松散衬衫下的皮肤。有人慢慢把他圈进怀里,让他被香味和体温裹满,仿佛回到了世界诞生之初的伊甸园。
如此心安。
“小白……”沈顷潇很小声地开口,刚刚照夜白躺下时,他的指腹摸了摸照夜白的腹部,最终确定了肋骨下一个位置。
“手术的疤痕,是这里吧?”
照夜白握着他的手,从那道微微凸起的疤痕处挪开,“潇潇……睡吧。”
沈顷潇不再说话,安静地闭上眼睛。脑中好像从来没有这样混沌,又这样清明,眼睁睁地坠入黑甜乡,只想一睡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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