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次和照夜白在电梯里莫名其妙打照面已经过去一周。周日傍晚,沈顷潇抱着平板,在宿舍阳台的小沙发里猫起来,一边开小号刷微博,一边等着今晚那期旅行综艺开播。
如果排除这一周闹翻天的网络混战,他的一星期可谓乏善可陈。旅行综艺全名是《红心游记》,八名嘉宾随机抽牌,按照扑克牌四花色,两两一组成队,每一期都在交换阵营。
综艺每周播出一期,而自从上周的“沈顷潇脱粉回踩”事件爆发后,节目的播出率显然一起头就走了高调,“驹姐”和“罪女”乃至各路营销号、吃瓜路人成功把《游记》搅成了最近的最热IP。
就连现在,沈顷潇的手机上也不时刷出一些战意满满的发言,根据上一期结尾的预告,本期仍然看点十足,比如沈顷潇显然又和其他嘉宾密谋了什么,要打败照夜白那一组。
这会沈顷潇抱着平板,极力回忆到达箱根那一晚他究竟做了什么。可是时间已经过去四个多月,导致他对那段旅行的印象只剩下几个大幅画面——没有一个发生在箱根。
他对剪辑前景两眼一抹黑,决定亲自瞧瞧。正用小号刷着照夜白的时装周采访视频,忽然有人从阳台侧门冒出脑袋:“Syn?”
是老四。他一走进来,环顾了一下宿舍阳台——这是个极其狭小的位置,但也是沈顷潇爱待的地方。阳台上满是成员们用不上的物件,什么拼图盒子、乐高装备、没处放又不受宠的工艺品,还有当年明翌心血来潮买回来的一堆绿植。沈顷潇揽下了替绿植浇水的活,从此没事就缩在这个角落里唯一的逼仄小沙发上。
老四走进来,沈顷潇睁大眼睛看他,听他字正腔圆说的是:“我们要点外卖,你吃什么?”
“你们吃什么?”沈顷潇反问。
老四是个在美国读过书的霓虹人,十五六岁时就来这里成了练习生,之后少不了两头跑才完成学业。但因为早年有语言障碍,没交到什么朋友,一来二去,对队友的依赖远超乎队内另外几人。这些年中文也越讲越地道,在舞台上自我介绍“我是M-Genie的Alistair”早就不在话下,甚至还能字正腔圆地说“我的名字是清水空音”。
他走过来,一双圆鼓鼓的毛绒狐狸拖鞋停在沈顷潇脚边,没有回答,先俯下身,以他标志性的、过分认真的表情,看了一眼沈顷潇的平板。
“红心游记?”
“嗯。”沈顷潇熄灭平板屏幕,觉得自己急三火四地关心这种综艺、还避着人偷偷看,有点不光彩。老四直起身:“Syn害怕吗?”
“什么?”沈顷潇干笑一声,也站起来,“怕什么,被骂吗?”他把平板塞进对方手里,这下可以腾出手来,从背后抱住清水空音,两个人像开火车那样一摇一摆回了客厅:“你哥我是被骂大的好吧。狸宝你也知道挨骂才是泼天的流量吧?”
“狸宝”是队内称呼老四的方法。他的本名“清水空音”不常用,而往往以艺名“Alistair”活动。粉丝们把这个名字昵称为“Ali/阿狸”,而他自己似乎也颇喜欢这个人设,此后以狐狸塑自居,连家里的拖鞋都是红色狐狸头的。
清水空音没有理会沈顷潇的俏皮话,打开平板认真搜索着“红心游记”片段,若有所思道:“但是……前几天一直看到人们对Syn讲奇怪的话,有点……”他抿唇,摇摇头。
“而且,”清水空音抬起头,“如果再也不可能与照夜白合作,”他把平板举起来,正好是《红心游记》第二期片头开播,沈顷潇几乎瞬时瞳孔放大,“像这样的话,Syn不害怕吗?”
沈顷潇看着他,沉吟,“那还真是……”
“不会。”他挑眉,“合不合作什么的,没必要啦。想太远了。”
清水空音盯着他,“Syn说谎呢。”他捧着平板,在一旁沙发上坐下,自顾自看起来了。沈顷潇过去推推他:“不是说吃饭吗,人呢?”
“这不是等你了吗,我电话都打完了。”明翌从他卧室里出来,也伸头看了一眼清水空音面前的平板,但好在他没被吸引,举着外卖软件直奔沈顷潇:“只等你了。桢哥人还没到家,饭先点完了。快点看看你吃什么。”
他把手机往沈顷潇手里一塞,飞也似地加入了清水空音。
沈顷潇被过分走神的这两个人搞得食欲全无,他自己才是最想看《游记》的,更何况他不是出于八卦欲,而是对自己命运的勇敢接受!偏这俩人替他揽走了“命运”,给他留了外卖。沈顷潇把手机放在茶几上,兴致缺缺去厨房:“我搞个酸奶碗算了。”
“潇——”
明翌在身后叫住他。
沈顷潇回头,看到明翌走过来。
“碳水还是要隔三差五吃一顿,”明翌以恶魔般的声线循循善诱,“还有三个月才回归呢。不然以你的精神状态,最近还有这种事……万一哪天缺碳水太久了心情不好,在练习室看谁不爽,当场把人家抓过来揍——”
“我能看谁不爽,”沈顷潇进厨房,拉开冰箱,没好气瞥一眼明翌,“你吗?”
明翌替他合上冰箱,手机又递过来:“等会桢哥回来,晚上还要一起去练习。昨晚结束的时候你没照镜子?脸色跟鬼一样……只吃个酸奶就去,我都怕你今晚练完了人交代在那……”
没等他说完,沈顷潇已经抢来他手机。明翌满意地顺顺沈顷潇的头发:“这才对嘛。”被沈顷潇连忙躲开。
安排好晚饭,三个人在沙发上并排坐下,沈顷潇才问:“沅儿呢?”
许沅,也就是组合里年龄最小的老五,明翌指指卧室:“作业催着呢。”
“……天哪。”沈顷潇一阵感慨,瞄了一眼综艺,画面上没有自己,也就暂时横在一旁玩手机去了。
聊天软件里静得出奇,折叠过的置顶名单安静如鸡,下面也只有乱七八糟的公众号新闻。再把置顶打开看看,一行行划过去,“妈妈”很安静,“爹”的消息停留在半年前一笔被对方接收的转账记录上,倒数第三个置顶是“红心组白老师”,两个人聊天记录的最后一句是沈顷潇发去的“谢谢白老师,我也很开心”,是节目回香港拍完最后一期、当晚分别前,和照夜白的通讯记录。
明翌和清水两个脑袋挤在一起,不愿意错过任何一秒。沈顷潇举着手机,半躺在沙发上,只能听见综艺的进度——嘉宾们正在盲选本期惩罚项目。上一期惩罚是睡帐篷,这一期的惩罚要通过盲选确定,等失败一组水落石出后,才能公开。
“潇潇,”明翌拍拍他,“这是你说的被罚那期吗?”
沈顷潇眼皮没抬:“不是,是之后——这期是蹦极,被罚的是……”
“别别别,”明翌打断他,得到沈顷潇白过来的一眼,“别剧透——”
“你倒是迷上了。”沈顷潇奚落。手机界面跳转,还是没人来消息。
他望着列表里“红心组白老师”这六个字,忽然想,如果第二期里,照夜白所在的“方片组”没有在最后时刻碰到那个好心的留学生,搞不好,就是照夜白和他搭档要去茨城蹦极了。
所以,照夜白恐高这件事,节目组里到底有没有人知道?
他自己除外。他是亲眼看到那一幕的。
事情发生在大阪。现在想想,大概下个月才可能看到大阪部分的故事——还是在他们“大阪红心组”的相处没有被一剪没的情况下。大阪的摩天轮是全世界最棒的景点之一,因此沈顷潇读完“城市探寻”任务卡后眼睛都直了——人生中第一次坐天保山摩天轮,竟然是和照夜白一起?!八辈子修来的好事成真。但照夜白十分平静,甚至可以说平静过了头,沈顷潇读完任务卡,一打量自己的红心组搭档,差点以为自己坏了对方修八辈子准备修成的好事。
不愿意吗?
沈顷潇自问那天的自己无比光鲜,走在路上90%回头率——也可能是为照夜白回头的,说不准。
照夜白不太可能是在嫌弃他,但人的抗拒总是有理由的,也许照夜白是在为不能和男友一起乘坐摩天轮而遗憾……可是那也太不专业了?因为遗憾就挂脸,不像照夜白会在镜头下做的事。
沈顷潇一向相信事出必有因,他只需要搞清楚这个原因。对沈顷潇来说,“原因”比他们两人任务成功还重要。但那一路上,照夜白维持他的清冷沉稳影帝人设,音频全是沈顷潇亲自填满的。
……讨厌和我一组也不必这样吧。沈顷潇和照夜白一道排队时,忍不住腹诽。
之前明明并不讨厌啊。
直到拿着Go Pro离开摄像导演,拉照夜白坐上去,沈顷潇才隐约找到原因。
方才在路上时,照夜白一直没什么表情,也不说话,坐在电车上不时看窗外。坐上摩天轮过了大约三分钟左右,沈顷潇举着Go Pro终于说累了,哪怕平时再欣赏照夜白,也颇无语地忍不住问了句“白老师今天心情怎么样”,这才注意到对方脸色不好:
“白老师你变白了?”
照夜白确实不太好。沈顷潇盯住他几秒,恍然大悟,掏出手机就要联系节目组:“你这样坐不到终点。我们下去。”
“……别。”照夜白终于出声,“中途取消任务的话,不是要……”
“你怎么还……”沈顷潇无话可说,号码刚播出去,突然看到照夜白要站起来,但因为腿软,撑了一下座椅。
他连忙放下手机,照夜白大概以为他拿Go Pro太久,手臂酸了,居然伸手要接过去。沈顷潇连忙制止:“坐下别动。”
照夜白真的坐下来,不死心地看着他,呼吸有点乱。摩天轮越升越高,沈顷潇暴风无语,浪漫的念想一扫而空。
他举着Go Pro,知道这一期的内容很可能是废素材了,还是说:“先不要管别的了,你现在行吗,我们等会还会升,不行的话我们找人把这个停下来,我们下去看看有什么……”
“没事。”照夜白说,“我吊过威亚,没有那么……”他急促喘了几下,“而且你想坐这个。”
沈顷潇这下连骂人都骂不出来了。他环顾了一下空荡荡的内舱,最后下决定:“你坐稳,我现在要到你那边坐着,这可能会晃,准备好了的话,告诉我。”
看到照夜白在这种情况下仍然迟疑的表情,沈顷潇只好找借口:“我们坐同一边的话,方便拍摄。”
照夜白这才道:“……来吧。”
所以真的是恐高。真的是只想拍完。沈顷潇小心地站起来,尽量稳定地走过去。
明明有一万种避免摩天轮的方法,但这个没上过综艺的家伙居然什么都不说,憋到现在。因此他一坐下来就道:“白老师,你记好了,和感受相比,意见不重要。我……”
他余光瞥到镜头,知道有些话不该在镜头里说,但还是继续下去:“以前总该有人和你讲过吧,你不说话,别人就会替你说完,话有那么多,但照夜白只有……”
“我知道。”照夜白沉声打断他。
“你说的。我记得。”
沈顷潇想了想,把Go Pro关掉了。
“所以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想坐’这句话如果被播出来,大家看见你因为我才上来,上来以后变成这样……我要挨多少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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