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夜白接过耳钉，十分怜惜地端详几秒，递还给沈顷潇：“我记得你们宿舍搬过一次吧。原来还留着这副耳钉。”
沈顷潇接过耳钉别上，听他这样说，反而诧异：“你怎么知道宿舍搬过一次？你……”
“我也看新闻的好吧。”照夜白缓缓启动车子，“尤其知道你在M–Genie出道以后。”
“……”沈顷潇不知道说什么好。对方会追踪自己，这一点他料到过，照夜白也提到过，但还是不敢细想。
又想起秦辙那些话——十五六岁时，沈顷潇还是个试着摸演艺圈门槛的人，他在幻择文化当练习生，是那一批练习生里的ACE，但幻择不是什么正经公司，沈顷潇被他们的星探搭讪，直接签了进去，没人给他把关合同，没想到当练习生那几年还跑了不少商业演出，领着另外一批十五六岁的家伙唱唱跳跳。
照夜白在他十五六岁时和他偶然有过交集的话，也并非不可能。只是沈顷潇怎么也想不出——他俩究竟可能在何时何地见过面。毕竟，当时的照夜白几乎已经名满欧洲了，没有理由出席那些乱七八糟的公司年会。
“开机后也不是完全见不到面的，”车稳稳当当行驶时，照夜白说，“你叫我的话，我还是会来。”
“你们剧组不是说要去滇南拍吗，”沈顷潇说，“难道到时候打飞的过来？”
照夜白莞尔：“也不是不行。”
沈顷潇瞄他一眼：“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说什么？”
“……”沈顷潇本以为秦辙有可能已经告诉照夜白今晚的事了，想诈一下。照夜白反问后，双眼无辜，看了看沈顷潇，又去看路。车是手动挡，速度不快，看得出照夜白很习惯自驾，不是那种被保姆车惯坏的明星。只是自始至终也不知道沈顷潇在问他什么。
沈顷潇只好道：“没什么……你今晚来得好快。明明这么晚了。”
照夜白轻轻笑笑：“你们今晚是不是直播来着，我有看。”
沈顷潇不明白他为何现在提，但保持礼貌道：“那……看出什么了？”
照夜白仔细回忆了一番：“看到……直播时你穿了件蓝色的牛仔外套，和签售下班时穿的一样……但和现在不一样。”
他意有所指地瞟沈顷潇上半身。
沈顷潇此刻穿了件线条利落的浅蓝色衬衫，看起来像直播时的内搭，但——照夜白说对了。他蹙眉，嗔怪：“我又不知道这个时间还要出门……”又奇怪地看看照夜白：“不是吧，你连我们签售的照片都看？”
照夜白不以为意，仿佛视奸沈顷潇的签售照片只是很平常的事：“我喜欢护目镜那套。”
“真的。”见沈顷潇不答，他又自顾自说，“来之前设置成屏保壁纸了。”
沈顷潇无语地扭开头：“哥，我说真的……”
“你自己看嘛。”照夜白示意控制台隔层。沈顷潇伸手，果然掏到一部手机。确认型号，就是照夜白之前用的那部。打开一看，果然正中央的“22:13”后面，是戴着护目镜、独自玩泡泡枪的沈顷潇。今天粉丝们给他带来一个泡泡枪，沈顷潇玩心大发地摆弄了好久。
画面里，少年发色近银白，正入神地盯着周身翩飞的七彩泡泡。照夜白的图片是站姐“SynwithSun”修过的，有水印。沈顷潇看了一会，连叹气都叹不出来。他当然不会为他的脸叹气，他本人就长精修这个模样，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照夜白才好：“我说小白，做到这种程度还是……”他看看自得其乐的照夜白，“反正你知道我是不会随便把你设置成壁纸的吧？”
“哦，没关系。”照夜白说，“你继续用你的歌词截图就行。”
沈顷潇语塞半晌：“你怎么知道是歌词截图？”
照夜白比他更不解：“这不是你说的吗？去年有个访谈，BVC电视台还是哪家……”
沈顷潇移开视线看窗外：“我说真的……以后别看BVC爱豆访谈这种没营养的东西了。”
又说：“爱豆访谈是去年夏天播的。去年夏天你在哪里，国内哪家康复医院的住院部吗？”
照夜白这才刺来一眼，没有理会这个问题：“要吃点东西吗，还是我们……”
“吃什么？”沈顷潇也明白自己大概问得越界了，连忙踩上照夜白递来的台阶。哪怕他没什么胃口。晚上吃掉过桥米线已经是进食极限。
“有吃晚饭吗？”照夜白问，“甜品也可以……不会特别甜的——或者你如果想吃甜一点的，也……”
“我想吃萨莉亚。”
沈顷潇说。
“不可以吗？”他看看照夜白，“我来临京吃的第一顿就是萨莉亚……那个负责我的星探请我吃的。肉酱饭有这么多……”他用手比了个碗状，“你吃过吗？那个真的好好吃。”
“他就请你那个啊。”照夜白看了看时间，“想吃意大利菜的话，这个时间清琥路那边应该还有些餐厅营业……”
“那还是不用了。”沈顷潇靠回座位，“我也不饿……晚上吃过了。你想去哪就去吧，哪里都行，安静点……就行。”
最终仍然去了照夜白的房子。一路的氛围都因为沈顷潇那个不合时宜的问题和更不合时宜的“萨莉亚”而有些低沉。沈顷潇也渐渐有些不安，他开始后悔贸然答应照夜白出门约会了。
很快就会有好一阵子见不到了。他起码要给照夜白一个承诺之类的，才栓得住对方吧？就算照夜白口口声声说“喜欢你”，但沈顷潇不信，也不可能信的。
怎么可能有给了东西不要价格的人？照夜白也是人，不会因为说过“喜欢你”就变得不一样。沈顷潇终究得想出什么东西来还给他。
车停下来时，他还沉浸在“以后拿什么还给照夜白”的思绪里，甚至没发觉已经到了。是照夜白先注意到沈顷潇在发呆，大概怕他不说话是因为晕车，有点担心地探手来抚摸他手腕：“……还好吧？”
沈顷潇肩膀一抖：“……啊，到了。”说着，利落地解开安全带，下车。照夜白从身后锁了车跟上，一路都在似有似无地打量沈顷潇。
“话说，小白……”走进前厅时，沈顷潇慢下脚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把你甩了，会怎么样？”
照夜白想了想：“你指的是……还恋爱都没有正式开始的情况下，先提分手？”
沈顷潇颇一本正经地点头：“嗯。和你分手。会怎么样？”
“你会吗？”照夜白带他上楼，还是上次那个熟悉的卧室。屋里屋外，仿佛没有任何东西都没被动过。照夜白说的没错，他本人真的不怎么回这边。
“怎么不会？”沈顷潇绕了屋里一圈，在照夜白面前站定，直视着他，“我是人，小白……你不会真以为有什么人会永远陪你吧。就算是粉丝，也做不到啊。”
“你是这么想的吗，”照夜白倚着门框，笑眯眯问，“‘没人会永远陪你’，是你更担心这个，所以才问我吧？”
“不是。”沈顷潇语气像试图给对方解释为什么二加二等于四，“这是事实。人都会走的。说不定有一天我也会呢。甚至更糟糕——不是因为我出事故了，生病了，或者就那么死掉了，说不定是我不喜欢你了，想离开你。到那时候你怎么办？”
他以为这个问题既严峻又认真，不料，照夜白竟然捂着嘴笑起来，还越笑越厉害。
“别笑了，”沈顷潇发觉自己真的在恼火，“再笑的话，我走。”
“抱歉，”照夜白很快止住，“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会想到这个，潇潇。‘先预想到离别的人更舍不得离开’，没听过这句话吗？”
“还真没听过，”沈顷潇直言，“是你刚想出来的话吧。”
“不过你刚刚说，你自愿离开我比被迫离开我更糟，”照夜白走过来，拉沈顷潇在床边坐下，“这个我不同意……就算是站在完全自私的角度，我也觉得，你亲自从我身边走开，比某种不可抗力把你带走，要好得多。”
沈顷潇看看他明亮的眼睛，再四琢磨，还是没能当面告诉对方“少说谎了”。
“不过，”照夜白又说，“如果真的那么想想的话……虽然我们还没恋爱，但如果分手了……”
沈顷潇盯住他，“你会怎么办？”
——从秦辙说过那些话之后，沈顷潇就一直在想这些。倘若照夜白是秦辙口中那个不稳定的人，沈顷潇本以为，问对方对分手的态度，也能搞清楚照夜白过去的性格。
既然过去的镜头里，照夜白欺骗了所有人，那……沈顷潇不介意自己勘测答案。
“——那我们还是不要恋爱了。”
照夜白说。
“不在一起的话就不会分开。”他语气很轻快，“不是这么回事吗？”
沈顷潇睁大眼睛：“如果这样讲的话，小白老师，你真的该学学怎么分手。”
“你教我也可以。”照夜白随口道，“但要多教几次。演戏之外的东西，我学得有点慢。”
沈顷潇一手在衣兜里摸打火机：“你前任没说过你特别难缠吗？……哦，我是你‘第一和唯一’，差点忘了。”他把自己那包咖啡味的烟摸出来，抽出一根，爆珠在指尖捻碎，特地看一眼照夜白：“……不介意吧？”
照夜白神色十分坦然，甚至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顷潇顿时更不爽，把正要衔到口中的烟折了，垃圾桶里一丢：
“我真想知道你之前是怎么过来的，赵雪浏……谈恋爱还要给你当侦探，真的很麻烦。你说这边你不常回来，但我们两次都是来这边。难道这是你固定的约会地点？但又不像……这有白女士的照片，你不是轻浮到这种程度的人。还有去年——你说去年冬天你在这住过。刚刚在车上我也问你，你去年都在干什么……不是你要恋爱吗？没有一点诚意吗？对你喜欢的人，你都不愿意讲……回国之后，你一点也不打算讲讲你去年的事吗？过几天我们又见不到了！”
照夜白飞快眨眨眼，“我……可是去年真的没什么好说的。”
“那当然了。”沈顷潇把打火机塞回兜里，“快死了这种事有什么好聊的。”
“也没有‘快死了’……”照夜白有点尴尬，“上次在墨尔本确实说了一堆不该说的，我后来也想了想，觉得果然对你来说有点太吃力了，那时候怕你走，我……”
“怕我走的话，更应该诚实一点不是吗？”沈顷潇问，“你如果真的……”
“……但，还是不要交浅言深。”照夜白声音比平时温软许多，“上次已经够像在要挟你关心我一样。不想再这样了。”
“我们是交浅言深吗？”沈顷潇仍然问。
见照夜白垂眸不答，他才叹口气：“你明明可以说你受不了烟味……我都拿出来了。”
“拿出来试探我。”照夜白笑得弯起眼睛，“潇潇这么细致的人，怎么会在我面前抽烟。”
“……我不会戒的你知道吧。”沈顷潇道，只看照夜白一眼，就不得不扭开头。秦辙说沈顷潇是美人坯子，但沈顷潇再怎么看，也不懂照夜白的前经纪人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大概是因为秦辙只看着照夜白长到十**岁，没有等到现在吧。
“你没有瘾。”照夜白站起来，沈顷潇也跟着起身，来到厨房，才看到照夜白给他倒温水，递给沈顷潇，才继续道：“说戒就可以戒了。不戒是因为还在控制饮食吧，不抽真的会没力气……我知道。以前我也这么干。”他轻描淡写道，“下次送你喉糖吧。”
“别。”沈顷潇放下杯，“那个糖我真有好多。”
又看看照夜白：“今晚还能看电影吗？我想看你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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