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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北京胡同-卤煮火烧:邻里间的 “守巷” 之谊

巷暖卤香绕,魂护旧胡同

陈墨踏进胡同那天,北京刚下过一场浅秋的雨,青石板缝里还浸着潮气,却被一股霸道的卤香硬生生烘出了暖意。那香气不是酒楼里张扬的浓,是裹着煤炉烟火的温,混着胡同深处老槐树的清苦,像外婆当年站在厨房门口喊他吃饭的声音,勾着他的脚步往里走。

胡同不宽,两侧四合院的门墩爬着青苔,有的门楣挂着褪色的 “福” 字,有的墙根摆着腌菜的坛子。走了约莫五十步,巷口一张青灰石桌撞进眼帘 —— 粗瓷大碗里卧着卤煮火烧,豆腐泡吸满卤汁鼓成琥珀色,肺头切得厚薄均匀,大肠裹着油花,顶头撒的香菜还带着水珠,热气弯着腰往上飘,在微凉的空气里织出薄纱。

石桌旁坐着位老太太,头发白得像晒透的棉絮,用根乌木簪子绾成髻,藏蓝斜襟棉袄的袖口磨出了毛边,却浆洗得发亮。她手里攥着双竹筷,眼神黏在对面空板凳上,声音轻得像落在水面的雨:“小豆子,今儿卤汁多熬了半个时辰,你最爱吃的大肠我留了肥些的,快吃,凉了卤味就凝了。”

陈墨脚步顿住,喉结动了动。他是为写《味魂录》来搜集老北京吃食故事的,前几日听茶馆掌柜说,这条胡同藏着 “能吃哭人的卤煮”,却没料到会撞见这样浸着怅然的画面。他犹豫片刻,轻手轻脚走过去,指尖碰了碰斜挎的帆布包 —— 里面装着采访本和一支磨得光滑的钢笔。

“奶奶,您这卤煮…… 卖吗?” 他声音放得柔,怕惊散了老太太身边的那股子静。

老太太抬眼,浑浊的眼珠愣了愣才聚焦,随即点点头,指了指旁边小板凳:“卖,孩子坐。我这方子是当家的传下来的,二十八年了,卤料里的草果得用酒泡,八角要掰成瓣,错一步都出不了这味儿。” 她说着要起身去厨房,陈墨连忙拦着:“奶奶,就这碗就行,我不挑。” 他瞧得明白,那碗里的大肠比寻常卤煮多了大半,定是老太太特意给 “小豆子” 留的。

老太太没再坚持,把碗推过来,又递过一把银汤勺。勺柄刻着缠枝莲纹,边缘被磨得圆润,勺底泛着温润的光,一看就用了好些年。陈墨接过时,指尖触到勺柄的温度,竟比周遭空气暖些。他刚要舀卤煮,勺底忽然映出个小小的身影 ——

十来岁的少年,蓝布短褂打了三块补丁,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瘦得能看见骨节的手腕。他手里攥着半块卤煮,嘴角沾着油星,下巴还沾了点卤汁的褐色印子,像只偷吃东西的小猫。少年站在巷尾破庙门口,脚边放着个捡破烂的布袋子,眼神清亮亮的,正往石桌这边望,仿佛在等谁喊他的名字。

陈墨手一抖,汤勺 “当” 地碰了下碗沿。他猛地抬头看巷尾,破庙门虚掩着,门楣上 “土地庙” 的木匾断了一角,门口堆着枯枝败叶,哪有半个人影?“奶奶,” 他声音发紧,指节攥得发白,“您认识…… 叫小豆子的孩子吗?”

老太太听到 “小豆子” 三个字,眼圈 “唰” 地红了,右手攥紧了棉袄衣角,指节泛白,左手用袖口飞快抹了下眼:“认识,怎么不认识。那孩子命苦,三岁没了爹,五岁娘又走了,就一个人守着巷尾那间塌了半间的屋,靠捡破烂换馒头。” 她声音低下去,像在翻一本旧书,“去年冬天雪大,我家门口冰溜子挂了二尺长,他大清早扛着扫帚来扫,扫完又帮我挑水,水缸挑满了,手冻得通红,我让他进屋烤火,他说‘奶奶我不冷’,转身就跑了。后来我就常煮卤煮给他留着,他第一次吃时,把碗底的卤汁都舔干净了,说‘奶奶这是神仙吃的’。”

陈墨握着汤勺的手更紧了,勺底少年的身影还在,只是头微微低着,好像在听老太太说话。“那他…… 现在去哪了?” 他问得轻,却觉得每个字都沉。

老太太的眼泪终于落下来,砸在石桌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抬手抹了把脸,指腹蹭掉了眼角的细纹:“没了,三个月前没的。那天我去巷口买酱油,刚走到马车旁,那马突然惊了,我腿软得挪不动步,是小豆子从旁边冲过来,一把把我推开 ——” 她声音哽咽,胸口起伏着,“车轮从他腿上碾过去,我抱着他喊人,他还笑着说‘奶奶没事就好’。后来…… 后来他没钱治病,就在破庙里,咽气时手里还攥着我前一天给他的卤煮,没吃完的半块。”

风忽然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扑在陈墨脚踝上,凉得他打了个颤。他再看银勺,少年身影里,那半块卤煮好像更凉了些,少年的手指攥得更紧,指节都泛了白。原来这就是小豆子,连名字都带着孩子气的少年,用命护住了陌生的老人,却连一碗热卤煮都没吃够。

“可奶奶,” 陈墨想起来时听胡同口大爷说的话,“我刚才进来时,听人说这巷里总丢东西 —— 王爷爷晾的蓝布衫没了,李奶奶门口的红灯笼被吹灭了好几次,是不是……” 他没敢说 “闹鬼”,怕老太太害怕。

老太太却摇了摇头,眼泪还挂在腮边,眼神却亮了些,像有火苗在里面跳:“不是小豆子偷的,他是在护着我们。” 她往陈墨身边凑了凑,声音压得低,像说什么宝贝秘密,“上个月我半夜起夜,看见巷尾有绿光晃,还听见猫叫,吓得我赶紧关窗。第二天小豆子常去的破庙门口,多了只死老鼠,是被掐死的。后来我才想明白,那不是猫,是‘偷魂鬼’,专偷我们这些独居老人的阳气。小豆子生前就总帮我赶野猫,现在他走了,魂魄还在守着这巷里的人 —— 丢的衣裳都被他藏在破庙梁上,怕被鬼拿去裹阴气;灯笼被吹灭,是他在跟鬼打架,弄灭了鬼的引路灯。”

陈墨心里发寒,却又暖得发疼。他低头看银勺,少年身影往破庙方向挪了挪,好像在催他去。“奶奶,我去破庙看看,” 他站起身,把汤勺揣进怀里,“您放心,我带着这个,能看见小豆子。”

老太太拉了拉他的袖子,从兜里掏出个红布包,里面是枚铜钱,边缘磨得光滑:“这是小豆子去年给我的,说能辟邪,你拿着,遇事就喊他名字。”

陈墨接过铜钱,塞进衣领,贴着胸口。往巷尾走时,空气越来越凉,刚才的卤香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霉味,混着枯木的涩。破庙门被风吹得 “吱呀” 响,他推开门时,灰尘簌簌往下掉,呛得他咳了两声。

他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柱扫过 —— 神像塌了半截,底座上积着厚灰,地上散落着干草和破布,墙角堆着几个空罐头瓶,想必是小豆子生前用的。忽然,光柱停在房梁上:七八件衣裳用麻绳系着,垂在梁下,有王爷爷的蓝布衫,李奶奶的碎花袄,还有件洗得发白的小儿棉袄,衣角绣着个歪歪扭扭的 “豆” 字 —— 定是小豆子自己的。

就在这时,怀里的银汤勺突然发烫,烫得他差点扔出去。他连忙掏出来,勺底映出只黑猫:浑身黑毛像浸了墨,眼睛是绿油油的,正蹲在破庙窗台上,前爪搭着窗沿,盯着巷口张奶奶家的方向,喉咙里发出 “咕噜咕噜” 的响,像在磨牙。

陈墨心提到了嗓子眼,刚要喊 “小豆子”,勺底少年的身影突然变高了 —— 不再是瘦弱的模样,肩膀宽了些,手臂也粗了,手里攥着块石头,是破庙门口那块半大的青石板。紧接着,巷口传来 “轰隆” 一声,陈墨回头,竟看见张奶奶家的石桌被搬了过来,小豆子的身影举着石桌,朝着黑猫狠狠砸下去!

“喵 ——” 黑猫发出凄厉的叫,声音像指甲刮过木头,被石桌砸中后,瞬间化作一缕黑烟,散在空气里。破庙里的凉意一下子没了,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梁下的衣裳上,暖得像春天。

陈墨再看银勺,小豆子的身影站在阳光里,手里捧着那半块卤煮,往巷口望。张奶奶的声音隐约传来:“小豆子,奶奶给你留了热汤。” 少年笑了,嘴角的油星还在,对着巷口挥了挥手,身影渐渐透明,像被阳光融了的雪,最后只剩下那半块卤煮,轻轻落在干草上。

陈墨走过去,捡起卤煮,指尖触到温热的触感,仿佛少年刚还在捧着它。他把卤煮揣进怀里,转身往巷口走,梁上的衣裳轻轻晃着,像在跟他道别。

“孩子,怎么样了?” 张奶奶早在巷口等着,手里攥着个保温桶,看见他就迎上来,眼神里满是急切。

陈墨从怀里掏出那半块卤煮,递过去:“奶奶,小豆子把鬼赶跑了,他走了,走之前还在看您。”

老太太接过卤煮,眼泪又落了下来,这次却笑着,把卤煮放进保温桶:“好,好,走得安心就好。” 她把保温桶放在石桌上,对着空板凳说:“小豆子,以后奶奶每天给你留碗清水,你要是渴了,就回来喝。”

从那以后,巷口石桌上除了卤煮,多了碗清水,碗是小豆子生前用的粗瓷碗,边缘缺了个小口。街坊们路过时,总会多留会儿,有的给张奶奶送把青菜,有的帮着擦石桌,没人再提丢东西的事 —— 大家都知道,有个少年的魂,还守着这条胡同。

陈墨在胡同住了半个月,每天傍晚都来帮张奶奶烧火煮卤煮。老太太教他调卤料:草果要泡三年的米酒,八角得选云南产的,桂皮要削成薄片,冰糖要最后放,“卤汁是骨血,得用心熬,就像待人,得真心实意”。

离开那天,张奶奶把卤煮方子写在张宣纸上,字歪歪扭扭,却一笔一划很认真:“孩子,这方子给你,你要是想小豆子了,就煮碗卤煮,他闻着味儿,说不定就来看你了。”

陈墨把方子叠好,放进《味魂录》里。夜里在客栈,他打开本子,钢笔尖落在纸上,墨水晕开时,眼眶湿了 ——

“庚子年秋,遇于胡同巷口。卤煮一碗,藏廿八载光阴,裹少年赤子心。

张奶奶之卤煮,非仅吃食,乃岁月熬就之牵挂。草果浸酒,八角分瓣,卤汁滚三滚时,是小豆子扫雪的身影;大肠留肥些,是老人藏不住的疼惜。少年以命护巷,魂不散,守孤寡,藏衣裳于梁,灭鬼火于夜,临终攥半块卤煮,念的是巷口温汤。

今录此方,非为传味,实为记魂 —— 世间至味,从非山珍海味,乃藏于食物里的真心:是老人凌晨三点起灶的烟火,是少年攥紧的半块卤煮,是胡同里互相守护的暖。

往后每煮此卤,当念:有人曾以魂为灯,照亮市井烟火;有人曾以心为卤,熬暖陌生岁月。

此方名:小豆子之念。”

写完,陈墨把银汤勺放在本子上,勺底映出窗外的月亮,好像有个小小的身影,站在月光里,手里攥着半块卤煮,对着他笑。他想起老太太的话:“心诚,就能看见想看见的人。”

夜风从窗户吹进来,带着胡同里的卤香,好像那碗暖了岁月的卤煮,还在巷口冒着热气,等着那个叫小豆子的少年,回来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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