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用的是粉蓝色信纸，折成复杂的千纸鹤形状。文艺委员把它塞进严谨手里时，脸颊泛着珊瑚色的红晕："拜托转交给祁野...你知道他最近都不来教室。"
千纸鹤在严谨掌心颤动，像颗过度兴奋的心脏。他想起父亲书柜里那本《人际交往的尺度》，第73页明确写着："优等生应当成为沟通的桥梁"。
器材室弥漫着橡胶和灰尘的味道。祁野正在整理摔破的旧垫子，汗水沿着脊椎沟淌进裤腰。看见严谨时，他用牙齿撕开拳击绷带，露出结痂的指关节。
"你的爱慕者。"严谨递出千纸鹤，声音干涩得像粉笔划过黑板。
祁野没接。他盯着严谨衬衫最上面的纽扣那颗扣子总是扣得一丝不苟，此刻却微微歪斜。
"拆过看了？"祁野突然笑起来，"文笔怎么样？"
严谨的指甲陷进掌心。他确实拆过，在凌晨三点的台灯下，用蒸汽熏开胶水，读完后又用尺子压着重新折好。那些炽热的字句像蚂蚁啃噬着他的神经。
"内容不符合校规。"严谨听见自己说，"早恋影响..."
千纸鹤被撕成两半。祁野的手指沾着绷带上的血渍，粉蓝色信纸很快晕开斑驳的红。
"校规校规..."他逼近时带着汗和铁锈的气息，"那你告诉我……"
沾血的手指突然擦过严谨的嘴唇。
"这条校规怎么写？"
器材室的监控摄像头闪着红光。严谨想起学生手册第41条：摄像头覆盖区域包括器材室东角，但西侧盲区有3.5平方米——这个数字他倒背如流，因为父亲曾要求他绘制全校监控分布图。
现在他们正站在盲区正中央。
祁野的膝盖顶进他双腿之间，拳击绷带粗糙的纤维磨蹭着他的手腕。那个吻带着血腥味和某种绝望的甜，像咬破毒莓时迸溅的汁液。严谨的白衬衫被按在垫子上，蹭满灰痕。
"监控..."严谨在换气的间隙挣扎出声。
祁野咬着他的下唇笑了，牙齿陷进柔软的皮肉："怕了？优等生。"
就在这时，东角的摄像头突然转动了15度。红光扫过他们交叠的身影，像一只窥视的眼。
严谨猛地推开祁野。纽扣崩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弹跳声。他慌乱地摸索着扣紧衣领，却摸到祁野刚才留下的牙印，微微肿起着发烫。
"周二下午四点。"祁野突然说，"监控室老王去接孙子。"
这句话像句咒语。严谨看见祁野捡起那片撕碎的情书，粉蓝色纸角还沾着血，被他折成更小的星星，塞进严谨的裤袋。
"留着。"祁野用绷带缠住两人交握的手，"等毕业那天...我换真的给你。"
父亲的消息在午夜弹出屏幕： 「副校长发来监控截图.jpg」
照片里是器材室西角，虽然模糊但能认出两个身影。严谨的胃部抽搐起来，他冲进卫生间干呕，吐出的只有酸水。
书桌上的《存在与时间》摊开着。第237页的批注突然变得刺眼："为他人的期待苟延残喘"而此刻祁野的批注旁多了一行新字迹，用严谨的钢笔写的：
「但你的期待不是苟延」
手机在掌心震动。祁野发来一张照片：夜空下，生锈的月亮徽章别在音乐教室的窗帘上，旁边是用口红画的火焰。
「像不像结婚证？」消息跟着跳出来。
严谨的手指悬在删除键上方。窗外突然传来石子敲玻璃的声音，祁野站在楼下，举着偷来的监控室键盘，按键排列成心形。
他疯了吗？不知道所有通讯记录都会被同步到父亲云端？不知道此刻至少有三个摄像头对着这里？
严谨猛地拉上窗帘。黑暗中他咬破自己的嘴唇，血腥味和下午那个吻重叠。手机还在震动，一条新消息亮起：
「明天四点，监控死角见」
书桌抽屉最深处，那板碳酸锂片少了三粒。严谨把情书折成的星星含进嘴里，纸角的血渍在舌尖化开。
他最终回复了两个字： 「好」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照见墙上的钟。时针指向三，分针颤抖着滑向四。严谨想起监控镜头转动的角度，想起副校长意味深长的微笑，想起父亲书柜里那本《异常行为矫正指南》。
器材室西角3.5平米的盲区。周二下午四点。监控室老王接孙子的时间。
所有这些数字在脑中疯狂演算，最后得出同一个结论：那根本不是什么盲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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