昶蔚揽着沈溪往自己肩上靠得更紧些,指腹轻轻蹭过她眼下淡淡的青黑。
她其实见过沈溪养父母的照片,就放在沈溪抽屉最底层的盒子里,泛黄的相纸上,那对夫妇笑得温和,怀里的小女孩和沈溪现在样子并无不同,只是更加开朗活泼。
“淼淼,我在。”
她把下巴搁在沈溪发顶,声音轻得像落雪,她没提地震,也没问谢矜雪,只是从校服口袋里摸出颗糖,塞进沈溪手心,是很普通的葡萄味硬糖,糖纸被递给沈溪翻来覆去的玩着。
“甜。”
沈溪低声回应了一句,指尖在糖纸上像小孩子般玩耍,时而折叠,时而展平,想像小时候一样,逗自己开心,却怎么也笑不出来,连平日里伪装的笑容都做不到了。
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双温暖的手,把她从孤儿院里带出来。昶蔚不知道那些被掩埋的秘密,却像捧着易碎的琉璃般,稳稳托住了摇摇欲坠的她。
“我们回家,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沈溪茫然地看着昶蔚,失措地恳求着,她好像回到了之前的状态,脆弱而无助。
“好,我带你回家。”
昶蔚一手拿起自己和沈溪的书包,另一边扶起沈溪往教室外走,夜晚寒凉,校服搭在沈溪身上,却愈发衬得她瘦弱。
“我没事了,只是,有些不舒服。”
沈溪想自己走,刚好把书包拿回来,她也有点担心昶蔚拿不动。
“不舒服就慢慢走,我妈妈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再说了,我最近刚打算健身,练出马甲线或腹肌,给你摸,要不要啊。”
昶蔚开玩笑般,得意洋洋地向沈溪炫耀道。
“要摸。”
沈溪认真的看着她,说的昶蔚都有点不自在了,不过,心里却藏着酸痛。
夜晚的路上充斥着不安与恐惧,路灯的指引带来希望的照明,末路的交叉与出口,走向家的团圆。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校门口了,沈溪的精神也好了许多,昶蔚望着她时,更是满满的
恋许与克己。
不远处的身影越发清晰,宋芷微一身热烈张扬的红裙,大波浪的头发显得整个人明媚照人。
“小蔚,溪溪,这里!”
宋芷微快步走到两位小姑娘身边,把两个书包抢过来放进车里。
“妈,我拎得动。”
宋芷微不开心的努了下嘴,鼓了鼓脸颊,但又不想说什么,生着闷气,叫两位小朋友上车了。
“今天上学累不累呀,两个小宝贝。”
昶蔚无奈的看向车顶,装作听不见的样子,毕竟这个问题基本上是每日一问了,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不累的,阿姨。”
沈溪乖乖的回应着。
“哎呀,我们溪溪好乖啊!一点也不像那丫头,天天就知道装听不见。”
“妈,上学很累,工作更累,行了不。”
昶蔚无语的回复宋芷微女士,顺便扬起了一个十分标准的笑容。
“哼,啦啦啦~”
车上的音乐声活跃而开朗,格外适合放松,连一天的疲惫都消去了不少。
平缓舒适的车上,让昶蔚不可避免发散开来,蓦地想起了昨天晚上母亲来找自己,是关于沈溪的事。
“小蔚,你和溪溪的事,怕是你爷爷不会同意的,还有你父亲,他……”
“妈,我不会放手的,而且,我没有什么父亲,也会尽快成长起来,让你们同意。”
宋芷微无奈的叹气,思绪万千。
世俗总是对异类的人进行无尽的批判与指责,陈腐老旧的观念扎根于旧时代人们的心底,伤害,吃人才是人心。
明明尊重与包容才应该是常态,可惜贪婪与**才是现实,偏见与狭隘,恶意与暴力,都是丑劣人心的具向化罢了。
“到了,溪溪,替我向沈奶奶问好啊!”
宋芷微阿姨又向沈溪塞了不少零食,有老人需要的保养品,甚至还有沈奶奶之前念叨缺少的针线。
“好…谢谢阿姨。”
沈溪的眼眶都湿润了,盈着泪水感谢道。
“跟阿姨说什么谢谢啊,快,回家早点休息啊,明天还要早起上学呢。”
“嗯。”
沈溪拎着一大袋东西往楼上走着,客厅里的灯仍然亮着,就像一切不曾变过,其乐融融的氛围如故,逝人已去再无归。
沈溪弯着腰,从口袋里捡出扁平的钥匙,插入孔中,用半边身子推开了门,随后轻声关上,玄关的柜子上摆满了绿植,充满着生机。
几大袋子在桌子上几乎摆满了,沈溪把里面的针线拿出来,放在阳台的缝纫机旁边,竹籃上粗细不一的针有些杂乱的堆叠着,不少成形的帽子和手套放进竹筐里,有大有小,在时光中浸润沉淀,酝酿一杯浓郁不失清淡的米酒,透着无限的安心温情。
昏暗的房间里,一盏小灯在床头柜上静静的照明着,好像在给迷路的人指引回家的方向,沈溪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像妈妈做的那样,给沈奶奶轻轻掖了下被角,沈奶奶熟悉而安稳的呼吸,温热而粗糙的皮肤,让她原本摇摇欲坠的慌乱,忽然静了下来。
离开时的脚步更轻了,月辉撒落了满室的安宁,碰到门把手的片刻,又忍不住的回望,模糊而苍老的面容陷入暖光中,好像愈渐远了。
走廊的月光皎洁无瑕,映着流淌于溪流的细碎余辉,相思无言,欲止不尽。
月映一寸心,忆梦几回客。
日升月恒,初梦山顶,晨起的安逸被城市的一阵阵喧闹所打破,幻影静谧不再,嘈杂厌乱之声又起。
片刻后,阴云密布,凉风绵雨,为冰冻的生机携带来润和的滋养,同时也裹挟着几分初春的寒冷。
碎花残地,落雨污泥。
踏着一地的水滩,渐渐消失。
亦如松茗园的夕阳时分降下的雨幕。
雨,更大了。
雨帘下的校园竟越发迷蒙,声音却越发纷乱,带着令人烦躁的不适感与不易察觉的不安。
往日热闹的教室也不复之前的喧嚣,平添了几分寂静。
沈溪坐在位置上,沉浸地听着雨声,等待着那位晚来的爱人,前桌同学压低声音的交谈,传入了她的耳中。
“我来的时候,听说路上出了车祸,还堵了一连串,幸好我骑的自行车,没出事……”
“卡塔”
沈溪手中的笔掉在了桌上,眼神涣散,她不受控制地想到一切不好的事,以及所有糟糕的预想。
其实,她特别讨厌下雨天,因为雨,她先失去了父母,又是在地震下雨时,她失去了沈叔叔和程阿姨,如今……
“淼淼!”
一声急促的呼唤与熟悉的触碰传来,天光撕裂了雨幕,比阴影与噩梦先到来的,是爱人紧握的双手。
昶蔚担忧地看着失神的沈溪,她发现沈溪的情绪格外不对,尤其是昨晚跟谢矜雪谈过之后,竟然越发的惶恐不安。
【不能让淼淼再这样下去了,她会崩溃的。】
“淼淼,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呀。”
“唰!”
“是铃兰花的伞,是不是特别漂亮!还有你最爱吃的奶黄包,趁着老班没来,我们抓紧时间吃掉,好不好。”
桌洞里的奶黄包还是温热的,不断地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沈溪没管桌子里放着的东西,只是盯着湿透的昶蔚,头发一缕一缕的贴着脸颊,就连校服的下摆还在滴水,颇为狼狈,一点也没有往日的鲜亮。
看着不说话的沈溪,昶蔚有些慌,她怕沈溪不舒服,而且,如果沈溪把情绪一直压着的话,她的身体迟早会出事的。
就在昶蔚想拉着沈溪的手时,沈溪拿着纸轻轻擦拭昶蔚脸上滑落的雨水。
在沈溪收回手时,昶蔚注意到了她的身子在发抖,借着课桌与课本之间的掩饰,拉住了沈溪的手腕,却发现她比手串上的莲花还要凉上三分,这样下去,一定会生病的。
“我错了,淼淼,不生气了,下次一定不会在下雨的时候给你买东西,你原谅我,好吗?”
“傻子。”
沈溪看着面前不知所措的昶蔚,带着难言的哽咽责怪道,低头看向二人紧紧相握的手,温热源源不断的传来,惊惧的情绪也被她慢慢的缓解,风雨交加,濒死的凤蝶也有了停留的枝叶。
“我听说,路上出了车祸,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是妈妈开车送我的,只是有点堵车,加上我跑的有点急,所以来晚了,别怕。”
昶蔚甩了甩头发,用头绳随便扎了个马尾后,便趁着周围同学忙着偷吃与补作业的时候,拿起一块奶黄包放进了沈溪手中,看着她慢吞吞的吃着,又打开了保温杯递给沈溪,让她慢慢吃。
悄摸着欣赏完沈溪吃完的样子后,正准备开始今天十几张卷子的刷题时,突然,嘴里被塞了一块面包,鼓鼓囊囊的。
“噗嗤。”
“姐!你怎么跟个仓鼠一样啊,哈哈哈哈!”
宋玥拉着身旁的温馨笑得开怀,停都停不住,不远处的绮无眠第一次没在着急地补着作业,只是安静地站在英语课代表前交作业。
昶蔚刚想把这妹妹揪过来打一顿,让她好好体验一下姐姐的爱时,却听到沈溪笑了,其实,像仓鼠也没什么不好,挺可爱的。
于是,安安静静地啃着嘴里的面包,卖萌装可爱,顺便瞅一瞅旁边开始写试卷的沈溪,躲避她投来的目光。
在安静的写字声和翻书声中,一天的学习又开始了。
不过与往日不一样的是,那位传说中的新同学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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