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给校园镀上了一层暖金色,放学的人流中,慕容墨染的身影格外显眼。
十七岁的她,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简单的校服掩盖不住她日益动人的容貌和那份与众不同的清冷气质。常年稳居年级第一的光环,加上这愈发引人注目的美丽,让她如同磁石般吸引着众多目光,也成了她甜蜜的负担。
然而,在这个少女看似平静的心湖深处,任何试图靠近的涟漪,都无法真正扰动湖心的那轮明月。甚至全校几乎都知道,她有一个叫做文时默的“哥哥”——她固执地强调,是哥哥,而不是姐夫。
“墨染,放学一起去□□吗?我听说那边夜市新开了几家店,小吃的味道特别好吃,我请你啊!”一个男生挤到她身边,脸上堆着殷勤的笑。
他话音刚落,另一个声音又插了进来:“墨染,去我家吧!我妈手艺特别好,你要是去我家,我让她给你做……”
“滚滚滚滚滚!”慕容墨染猛地停下脚步,秀眉紧蹙,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不耐烦,“吃吃吃,一天就知道吃!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了,我叫慕容墨染,请叫我的全名!”
被呵斥的男生有些尴尬,但还是不死心,放软了语气:“那个,好的,慕容墨染,慕容同学好了吧?就这一次好不好?我请你去吃你最喜欢吃的东西,只要你开口,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
“没空!”慕容墨染脚步不停,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丝不容置疑,“时默哥哥去我大伯家了,说不定很晚才回来,家里没人做饭他会饿的,我得回去给他做饭。”
又是“时默哥哥”!这个称呼像一根导火索,点燃了某个男生的不满。旁边一个高个男生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入了慕容墨染的耳朵:
“时默哥哥时默哥哥……墨染,那个文时默他有什么好的,他一个老菜帮子了……”
话音未落——
“啪!”
一声清脆而结实的耳光声,骤然响起,打断了所有的嘈杂。
慕容墨染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巴掌狠狠扇在了那个出言不逊的男生脸上。
一瞬间,围绕在她身边的几个小男生全都懵了,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慕容墨染胸口剧烈起伏,她死死盯着那个被打偏了脸的男生,一双美目因为极致的愤怒而睁大,眼眶迅速泛红,蓄满了泪水,仿佛下一秒就要决堤。她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颤抖的哭腔和不容置疑的狠厉:
“我警告你!我要是再听到你说一句我时默哥哥的坏话,我跟你拼命,你信不信?”
那挨了一巴掌的男生脸上火辣辣地疼,羞愤交加,一股邪火冲上头顶,他下意识想上前纠缠,甚至想不管不顾地撒泼找回场子。
然而,当他抬起头,真正对上慕容墨染那双眼睛时,所有冲到嘴边的狠话都硬生生卡住了,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
那不是普通女孩被冒犯后的愤怒或委屈,那是一种近乎决绝的、冰冷的、如同盘踞的毒蛇锁定猎物般的眼神,带着一种不惜毁掉一切也要守护某样东西的疯狂。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一种实质性的威胁,仿佛他再敢多说一个字,眼前这个看似纤细的少女真的会扑上来与他拼命,甚至……同归于尽。
他猛地倒吸一口冷气,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一大步,气势瞬间萎靡下去。
“哼!不…不说就不说嘛,有必要…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的吗?”他色厉内荏地嘟囔着,试图挽回一点可怜的颜面,脚步却诚实地继续往后挪动。
退到自认为安全的距离后,他猛地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跑出十几米远才敢回头,扯着嗓子放狠话:“你这个疯婆子!老子…老子不跟你玩了!”
另外几个原本围着的男同学,亲眼目睹了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巴掌和慕容墨染那骇人的眼神,此刻也是心有余悸,面面相觑。有两个甚至下意识地抬手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
“嗯…”
“呃…那个,慕容同学,既然你今天没空,那就…那就下次再说吧,再见!”
“对对对,再见!”
几人如蒙大赦,忙不迭地说着,然后一溜烟地作鸟兽散,生怕跑慢了一步也会被那冰冷的目光冻住。
喧嚣散去,校门口恢复了短暂的宁静。
慕容墨染没有去看任何一个逃离的背影。她独自站在原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努力平复着胸腔里因愤怒而剧烈的心跳和那股想要摧毁什么的冲动。直到眼中的水汽慢慢退去,只剩下一种深沉的、与年龄不符的疲惫和坚定。
她紧了紧肩上书包的带子,不再停留,迈开脚步,一步一步,坚实而有力,朝着那个被称为“家”的方向走去。
家,在西门外的那栋别墅。
严格意义上来说,那里是姐姐慕容青瓷和姐夫文时默的家。
可那又怎么样呢?
从九岁那年起,从这栋别墅属于文时默开始,她就一直住在这里。这里的每一寸地板都熟悉她的脚步,每一扇窗户都映照过她的成长。这里不单单是姐姐和姐夫的家,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承载着她生命中最重要、最温暖的记忆,早已深深融入了她的骨血里。
这里,就是她的家。唯一的家。
脚下的路,从喧闹的街道逐渐变得清静,两旁是整齐的行道树和逐渐亮起的暖黄色路灯。慕容墨染的步伐很稳,但思绪却随着这熟悉的归家路,飘向了很远、很远的过去。
她出生在一个偏远到地图上几乎找不到的小山村。记忆里,家的模样是破败的、吱呀作响的木门,是院子里永远散不去的劣质酒精和绝望的气息。她的父亲慕容强,是村里出了名的赌鬼和酒鬼,而她那个名义上的母亲,在她还不到一岁,记忆尚未成型的年纪,就再也无法忍受这暗无天日的生活,决绝地丢下她,远走高飞,从此音讯全无。
她的童年,是在父亲的拳脚和醉后的咆哮中,在邻居们或怜悯或嘲讽的目光中,在同村孩童们学着大人模样的奚落和孤立中,在学校里同学们若有若无的鄙夷和疏远中,甚至在收留了她的大伯大伯母那难以掩饰的嫌弃和无奈中,一天天熬过来的。那些日子,灰暗、冰冷,仿佛永远也望不到头,她像一棵被遗忘在石头缝里的小草,在贫瘠和风霜中,艰难地、麻木地维持着一点点生机。
直到八岁那一年。
那个傍晚,夕阳和今天一样,带着一种残破的美。父亲又一次因为输钱和醉酒,将所有的戾气发泄在她身上,拳头和咒骂如同雨点般落下。她像往常一样蜷缩在角落,准备默默承受这仿佛永无止境的苦难。
然后,他出现了。
文时默,如同劈开厚重阴霾的天神,带着一身的光和不容置疑的力量,一脚踹开了那扇象征着她所有苦难的木门,逆光而立。他制服了狂暴的父亲,然后蹲下身,用那双温暖而有力的手,将她从冰冷的地上扶起,为她披上了带着他体温的外套。
那一刻,她灰白的世界,仿佛被注入了第一抹色彩。
是他,亲手将她从那个名为“家”的地狱,拉到了真正的人间。
从此,她的世界才开始变得不同。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被人小心翼翼地珍视是这样的感觉;原来被人毫无条件地疼惜,心口会涌起那样酸涩又滚烫的暖流;原来生活不止有打骂、饥饿和寒冷,还可以有干净的衣服、热腾腾的饭菜,以及无需担惊受怕的安稳睡眠。
文时默,就是突然照进她漫长黑夜里的太阳,驱散了所有的阴冷和恐惧;也是她静谧夜晚唯一仰望的月亮,温柔地照亮她前行的路。他是她整个世界的支点,是她人生全部的意义和价值所在。
谁若想玷污这份唯一的光,谁就是与她为敌,不死不休。
想到这里,慕容墨染的眼神更加坚定,步伐也更快了些。别墅的轮廓已经在前方隐约可见,那里有光,有温暖,有她愿意用一切去守护的人。
她得快点回去,时默哥哥说不定快回来了,他忙了一天,一定饿了。
推开厚重的别墅大门,玄关感应灯应声亮起,驱散了身后暮色最后的微光。慕容墨染利落地脱下鞋子,整齐地放进鞋柜,仿佛完成了一个郑重的仪式。
偌大的客厅安静无声,青瓷姐姐和时默哥哥还没回来。这份寂静却让她感到安心——这意味着她有足够的时间,为他们准备一顿温暖的晚餐。
她放下书包,径直走向厨房。这个空间对她而言,熟悉得如同自己掌心的纹路。拉开冰箱门,里面是昨天她和青瓷姐姐一起去超市采购的食材,新鲜而丰富。她的目光迅速扫过,心中已然有了菜单。
时默哥哥最近在忙一个新项目,时常熬夜,需要些清淡但滋补的。青瓷姐姐在餐厅工作一天,胃口可能不太好,得做点开胃的。
她先取出了一块上好的里脊肉,动作熟练地切成均匀的细丝,放入碗中,加入少许盐、料酒和淀粉抓匀。她的刀工极好,动作流畅,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老练。这是她这些年,默默观察、无数次练习的结果,只为了能在他们疲惫归来时,端上不逊于外面餐馆的饭菜。
接着,她拿出两个番茄,在顶端划上十字刀,用开水烫过,轻松剥去外皮,然后切成小丁。番茄的汁水染红了她的指尖,她却毫不在意。锅里烧上水,准备煮面。时默哥哥喜欢吃她做的手擀面,说比外面的有嚼劲,有“家”的味道。虽然做起来费时费力,但她从不嫌麻烦。
等待水开的时候,她也没闲着。洗了几棵翠绿的小油菜,掰开洗净。又拿出几个鸡蛋,准备炒一个时默哥哥喜欢的韭黄炒蛋。她记得他所有的口味偏好,记得他吃面喜欢多加一点醋,记得青瓷姐姐不吃香菜。
厨房里渐渐弥漫起食物的香气。灶上炖着简单的排骨玉米汤,咕嘟咕嘟地冒着细小的气泡,温暖的水蒸气氤氲了窗户。炒锅里,肉丝与木耳、青椒在热油中欢快地翻滚,散发出诱人的锅气。
她系着那条碎花围裙,身影在厨房里忙碌地穿梭,神情专注而柔和。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她也只是随手用手背擦去。这里是她守护的另一个“战场”,锅碗瓢盆是她的武器,而让那个给予她新生的人吃得舒心、温暖,便是她最重要的使命和最大的幸福。
当时默哥哥喜欢的韭黄炒蛋出锅,面条也即将煮好时,她侧耳倾听了一下门口的动静。外面依旧安静,但她知道,他们快回来了。她开始将菜肴一样样端上餐厅的餐桌,细心摆好碗筷,每一个动作都轻柔而郑重。
灯光下,菜肴冒着热气,色泽诱人。整个家,因为这顿即将开始的晚餐,而充满了令人心安的温度和期待。慕容墨染站在桌边,看着自己的“作品”,脸上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正轻松而满足的微笑。这里,就是她的全世界。
将最后一道菜盖上保温盖,慕容墨染仔细检查了一遍餐桌。碗筷摆放得一丝不苟,三副碗碟间的距离都像是用尺子量过般精确。她解下围裙仔细挂好,又抬手理了理有些散落的发丝,这才转身走进客厅。
她没有开最亮的主灯,只打开了沙发旁那盏落地灯。暖黄的光晕如同薄纱般温柔地铺洒开来,既足够照明,又不至于在夜归人推门时显得刺眼。她在沙发上坐下,位置是精心选择过的——既能一眼看到玄关的方向,又不会显得太过刻意殷切。
从书包里拿出课本和习题册,摊开在膝头。是一张数学卷子,那些复杂的函数和几何图形对她而言并不困难,笔尖在草稿纸上流畅地演算着。然而,她的耳朵却像最精密的雷达,时刻捕捉着门外的任何一丝动静。
楼下车库卷帘门运行的微弱电机声?不是。
远处马路传来的汽车驶过的声音?也不是。
甚至邻居家隐约的关门声,都会让她的笔尖微微一顿,睫毛轻颤着抬起,目光投向门口的方向,屏息凝神片刻,确认不是期待中的脚步声后,才又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继续演算。
等待,对她而言早已是一种习惯。从九岁住进这里开始,无数个夜晚,她都是这样度过。起初是趴在窗台上数星星,后来是抱着膝盖在沙发上发呆,再后来,就像现在这样,一边做着似乎永远也做不完的习题,一边将大部分心神都系于那扇即将开启的门。
作业本上的字迹工整清晰,解题步骤条理分明。但若有人仔细看,会发现她握笔的姿势比平时更用力些,指节微微泛白。窗外的夜色渐浓,客厅角落的落地钟,秒针规律地走着,发出细微的“滴答”声,衬得空间愈发静谧。
她偶尔会停下笔,抬眼望向墙上挂着的全家福照片。照片里,青瓷姐姐笑靥如花,时默哥哥的手臂自然地揽着姐姐的肩,而她自己,则被时默哥哥另一只手轻轻拢在身前,脸上带着一丝羞涩而满足的笑意。那是她来到这个家第二年拍的,是她人生中第一张真正意义上的“全家福”。
目光在文时默含笑的眉眼上停留片刻,慕容墨染的嘴角也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但随即,那笑意又化作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怅惘。她重新低下头,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再次成为客厅里最主要的声响。
她在等。等那熟悉的引擎声由远及近,等钥匙插入锁孔的清脆声响,等那扇门打开后,带进来的夜风和那个能瞬间点亮她整个世界的、温和的嗓音说:“我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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