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鼠掏掏耳朵，等的真算是不耐烦了。啧了一声凑近铜镜，不自觉开始欣赏自己的脸。
摸着下巴抬起头：“啧啧，这张脸，这鼻梁怎么如此俊俏帅气呢，诶呀我的妈呀——”
李垚冲出镜像，因为子鼠站在正对面，被他胳膊直直撞在脸上。
子鼠揉搓着脸，疼的吸气喊疼半天，回过神看着防备的李垚暗骂一句倒霉，又装作正经的说道：“别紧张啊，是秦妄舟让老子在这里等你的。”
“秦妄舟？他人现在在哪里。”李垚急切的问道，事关重大他要赶紧和秦妄舟汇合。
子鼠揉着鼻梁骨抱怨：“你们年轻人怎么都不会尊老爱幼，算了算了跟我来。”
李垚轻拍几下镜子后，转身跟上子鼠的步伐。对于这个第一次见面充满诡异气质的人，现在却一股子混劲，让李垚认知都有点颠覆。
“我斗胆问一下，您是怎么和秦妄舟认识的。”
“啊，他揍人时我刚好路过。”
李垚：？
“然后因为逗留太久，官差赶到的时候以为我是帮凶，一起逃了几天就认识了。秦妄舟内时候整天喊着拯救苍生什么的，挺有意思。”
子鼠还在内边滔滔不绝的讲着，什么说秦妄舟有病，见人家欺负别人上去就是一拳。
“不过让我特别奇怪的就是，这小子好像很不怕死，每次遇到强敌就和对方往死里打，你说他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臭鼠你还想骂我多久。”秦妄舟靠在墙面上，阴恻恻开口。秦妄舟抱臂而立，铃铛随风响动，显得他这个人更加阴沉的可怕。
两人这才注意到秦妄舟，子鼠瞬间缩成一团溜走，只留声音飘在空气中：“记得请酒！”
秦妄舟气笑了一声，随后无奈的扶额：“我真长的这么吓人吗。”
李垚沉思片刻，认真点了点头。
秦妄舟：哇塞。
这个时候两人才算终于汇合，李垚赶忙将铜镜幻象中的事情告诉秦妄舟。得知明日就是沈德明的生辰，脑子更急成浆糊。
李垚：“内王八犊子要害沈絮，决不能让他有半点闪失，咱们应该怎么办？”
秦妄舟手打在李垚头上，让他别这么着急：“要揭露罪行，就要先接触它。”秦妄舟眯了眯眼，“你确定沈絮已经掌握镜像的法力了对吧。”
李垚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明天我们便来一次，一箭双雕。”
第二日，沈府大门首次对外打开。张灯结彩，可谓是极其喜庆欢快。
一群被操控着的奴仆借着为沈德明庆生的理由，在府门前施粥行善。
秦妄舟看着这般景象心中只觉得可笑，明明在做杀人害民之事，却偏偏还要夺个好名声。
转身回到府内，各路名流富贵到齐，来来往往的人们入席就坐，只待沈德明登场开宴即可。
秦妄舟也照常找到自己位置坐下，他饶有兴致的侧卧在椅子上，手肘搭在椅背上撑着头，另一只手放在弯起的腿上。
席上一阵惊呼传来，仆人们撒下漫天花瓣，娇嫩多汁的花蕊落入指尖。秦妄舟手指把玩着，将花蕊放置鼻下轻吸。
花瓣扫过鼻尖，露出秦妄舟略带笑意的眼神。瞟向正从花瓣雨中缓步走来的沈德明，内心嗤笑，他还真当自己是天上谪仙了？
好计谋，按时间来算，现在还未吸收阳气的沈德明大约身体腐烂，若没有花香遮掩，怕早已被他人发现沈德明现在不过是行尸走肉。
主席的身后便是一扇巨大的铜镜，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它无时无刻不闪烁着异样的光亮，映射在沈德明背后，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其吃干抹净。
“承蒙各位大人厚爱，大驾光临沈府为沈某贺寿！”
不怨听沈德明虚与委蛇，秦妄舟打着哈欠向四周望着。瞳孔微微放大，他没想到前来祝贺的人居然还有丁穆，丁央央的父亲。
恐怕这位什么都不知道老人，当真怀着替他人祝贺的善心前来。秦妄舟也没预料到，沈德明居然如此畜牲不如，居然还有脸……
想到等会会发生什么，秦妄舟到底有些于心不忍，可现在的确也来不及了。
手指碾碎花蕊，当沈德明举起酒杯时，他忽然轻笑开口：“沈大人，您身后这面铜镜是有何妙处啊。”
被出声打断的沈德明眉间染上一丝怒意，却又马上遮掩住。装作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乐呵乐呵开口：“不过是府中装饰物讨个欢心，大家继续喝酒…”
“哦？是吗，那为何镜子下正留着血液？”
闻言，众人目光齐齐落在铜镜下。果不其然，精美华丽的铜镜的缝隙中，正流出瘆人的红色血液。
沈德明预料大事不妙，身体向后退去，因为在场还有许多达官贵人，赶忙向秦妄舟喊到：“必定是妖邪作祟，还请秦公子快将其降伏，还鄙人一个安稳。”
“好啊。”秦妄舟拍了拍身上的灰站起身，一步步向铜镜走去。
马上要靠近又被沈德明拦住，秦妄舟斜下眼轻蔑挑眉，看着已经冒出冷汗的沈德明，正欲开口，不想也被打断。
沈絮突然出现，恭敬的说道：“不劳烦秦公子了，让我试一试吧父亲。”
沈德明就像看到了救星：“不愧是我儿，哈哈哈哈快来快来。”
秦妄舟表面不悦的向后退去给沈絮让位置，可没人察觉他与沈絮不经意间对视。
铜镜可让沈德明吸取沈絮困于的灵魂，悄无声息的献祭着他，直至沈絮只剩下一具空壳□□。他不怕沈絮做什么，毕竟他的灵魂有一部分在自己手里。
沈絮走上前，手贴上镜面，低声念道：“以血代冕，还天之理。”，镜面瞬时破碎炸开，无数尖锐镜片四分五裂飞到各桌上。
日光正盛，铜镜与其相互耀眼。在沈絮瞪大眼睛直喊不可能时，秦妄舟摇动铃铛，脆响使铜镜片也开始同频振动，在沈德明的惊呼声中，地面从华贵的红毯变成泥泞的土地，朗朗晴日也转为绵绵细雨。
银细的雨毛落在宾客头顶，却没有沾湿他们价格不菲的衣袖。不切实际的感觉，在耳边传来的哭喊声得到回应。
宾客移开脚下的土地，雨水流过鞋底。从清澈缓缓染上红色，血雨中反射出的天空，好像整个世界都变成红色的。
无数村民被尖刀刺死在海边，堆山一样的尸体，痛呼声比海啸还要更彻天际。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一个村妇拖着断掉的下半身，嘴里口吐学沫，怀里紧抱着也早已死去的孩子向客人们爬去。
是三子，他无了生机，像是条布一样被抱在怀里，却似乎随时会瘫软到地上。
抓住他们的衣角，看不清是泥泞还是血渍先玷污。
强烈的冲击力让从没见过这种场面的贵人们，险些晕倒在地。
一个满身锦绣的男人颤抖的指着一边：“内……内是谁！”
所有人闻声望去，只见沈德明残破的身躯跨坐在马上。杀人的奴仆们看见他来了，立马双眼空洞的向后退去，为沈德明让出一条路来。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沈德明干瘪不堪的嘴中居然吐出千条银线，不仅支撑起他的身体，更飞向倒在血泊中，却还有一丝生命迹象的村民。
银线刺破皮肤，将他们的精血榨干，全部涌向沈德明体内。
原本像枯木一样的肉身，立马焕发生计。
就像，如同现在。
一直不说话的沈德明，弓着背浑身发颤。随后发出笑声，笑得越来越激烈，身体向后仰起大笑不止。不等人反应，内些可怖的银丝再次从嘴中蔓延而来，向几人攻击。
沈德明眼神疯癫，他看向秦妄舟和沈絮：“是你们搞的鬼！既然发现了，那就一起去死吧！”
秦妄舟双手闭合，眼神一冽，瞬息间从中变换出烈焰鞭，他将其狠厉的抽向地面，发出的震响将银丝击碎。
丁振的声音传来，他颤抖的捡起地上的银丝。大火烧垮丁府的内一晚，同样有这种银丝出现在里面。
一切都不言而喻了，老人家牙关打颤，强撑起身体就要冲向沈德明：“沈！德！明！”
秦妄舟拦住丁振：“丁大人，你女儿还活着。至于这个畜牲，由我们解决便好。”
他安抚下丁振，眼神示意沈絮。
沈德明本还有点害怕秦妄舟，毕竟自知实力悬殊。一看是自己“儿子”来了，又立马直起腰板：“怎么？现在儿子要来杀老子了！”
沈絮从腰间拿出符纸，咬破手指在上面用血画符：“我老子早被我杀死了，你算个屁。”
此话一出让沈德明愣在原地：“什么意思？”
“没听清吗父亲，难道你真当身体里残留了我的灵魂，我就奈何不了你了吗？痴心妄想。”身后再次传来沈絮的声音。
沈德明诧异的向后望去，是曾经被他锁在幻象中为控制沈絮的一部分灵魂。
两个沈絮站在对立面，将沈德明困在中间。默念符咒，巨型圆阵有强大力量，使沈德明跪在地上：“不…不可能！无论如何我的身体里都有你的灵魂精血，沈家血脉同体，杀了我，你也会死！”
“他不会死。”
李垚从黑暗中缓步走来，蹲到沈德明面前：“爹爹，好久不见。”
恐惧涌上心头，看着这个和亡妻八分像的人，沈德明无比绝望。
李垚：“如果短时间内，阴阳两种截然不同的精气贯穿你的身体，你会怎么样？”
“贯穿身体”
“暴毙而亡”
两个沈絮一前一后答复道，同时扔出符咒飘到空中，死死压制住沈德明。
李垚微微仰起头颅，晶莹的泪水滑过脸颊，他回头看了看死去的三子：“三儿，垚哥替你报仇。”
李垚咬破手指，在空中一划。飞溅出的血液在别人的惊呼中，化成一把已血为骨的双血刀。
无数冤魂从符咒中飞出，穿过沈德明的身体，给他带来刺骨的痛苦，每一次想穿都像切断肋骨一般。
最终冤魂在凄厉的叫喊声中飞如血剑，血剑顿时发出橙黄色的光辉。李垚眉眼明亮，手腕转动，他灵动明媚的说道：“受死吧，老畜牲。”
血剑刺进胸膛，红色的液体从沈德明身体炸开。沈德明发出长喉声：“啊——”
他炸成血沫的瞬间，冤魂飞升中伴着一缕青绿色的光辉。化成细绳至沈絮身边，将他与镜像灵魂连在一起。
冤魂们是玉白色的，没了刚刚的狰狞。他们恢复了生前那副稚嫩温和的样子。
村民们没有说话，却都眼含笑意，向李垚几人鞠了一躬。然后与亲人朋友手牵着手，飞向月亮。
李垚的小拇指突然轻轻晃动，他偏头看去，不出所料是三子。
还是内个小小缺牙的，村子最老实可爱的，和李云祥尤为亲近，经常让沈絮嫉妒的，到最后一刻还相信自己保护自己的，早早便死了的乖三子。
“沈垚哥哥，我就知道你才不是什么天煞孤星。”
沈絮笑着说：“笑得比哭的还难看。”伸出手就像掐掐他的脸，却直直穿了过去 。
小孩哪里能藏住哭腔，明明泣不成声又怕沈絮担心：“我在内边你不用担心，沈垚哥哥你要和沈絮哥哥好好的。”
手指被松开，李垚微微发抖，就想要去追缓缓飞上天空的三子。
三子用小手朝李垚挥了挥，微笑着飞向妈妈的怀抱。
“三儿！”
“不用觉得抱歉沈垚哥哥，我会过得很好的。”
三子的身影逐渐消散，飞向月上。
李垚释怀的弯起眉眼，向三子的方向挥手告别，月光撒下，秦妄舟和沈絮也走到他身旁。
镜像沈絮愣愣的看了看环绕其自己的绿光，好一会才缓缓勾起唇角：“我该回到肉身了，你终于可以带我回家了。”
闻言，本来稍显疲惫的李垚，看向身侧只是半边灵魂的沈絮。
镜子外的不过只是肉身，幸好一直由镜子里的他操控。如今全部灵魂集聚绿光，他们终于可以一起离开了。
看依旧眼泪汪汪的，沈絮将绿光牵引到李垚面前：“吹口气。”
李垚明白了沈絮的安慰，低声笑着摇了摇头，但还是照做的朝绿光吹了口气。
绿光霎那间涌向肉身，而沈絮也开始逐渐消散，并与绿光融合。
秦妄舟看着这个景象，哇塞了一长声：“哇塞，有够地狱的。”
他被李垚捶了一拳。
灵魂和□□彻底归一，沈絮终于挣脱了困住他十几年的镣铐。
第一件事，站在远处的沈絮笑盈盈的张开双臂示意李垚。
李垚先是耳朵嗡嗡的，随后喜悦向海浪一样冲刷着大脑。不受控制的李垚冲向沈絮，眼泪在眼眶打转，咬紧下唇飞奔抱住沈絮。
所有委屈化作一团，衣服上被抓起的褶皱，衣襟前晕染的泪渍，是这么多年李垚无声的控诉。
“不是说不让我哭吗。”
沈絮轻拍他的后背：“好哥哥，是我的错。”
秦妄舟看着腻歪的两人，又看了看身后仍旧胆战心惊的贵客，打了几个响指：“该走了。”
两人这才收敛下情绪，沈絮向空中默念咒语，镜像破碎，所有人回到宴席上。
“父亲——”
丁央央换上整洁的衣服冲向丁振。
“央央，我的好女儿。好女儿，受苦了……”丁振的泪水立马充满眼睛，皱纹早已撑不下多年积攒的思念。
看到父女团聚，也让周围的人紧张的心放下了一点。
其中一位看起来便非富即贵的男人走向秦妄舟：“想来你便是秦妄舟，久仰大名。”
秦妄舟没想到这里有人认识自己，侧头问道：“敢问？”
“大理寺少卿，陈瑞安。”
秦妄舟实在看不上朝廷，更不想搭理下面为虎作伥的人，便敷衍的答复：“没想到大理寺少卿居然会来沈府宴席，看到这么一出戏，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陈瑞安也不恼，和他靠在一个栏杆上：“我不过受邀参加，但秦公子可不一样，上上下下都有人想抓你。你不怕，我现在就抓捕你？”
秦妄舟冷笑一声：“怎么，你要动手？”
陈瑞安淡定的喝了一口茶，摇摇头：“不，我想请你调查一件事。”
“不干。”
“还没听就不干？”
秦妄舟懒得和这个人周璇，转身就顺便叫上李垚和沈絮走。
突然腰间铃铛传来剧烈摇动，让本来已经走的远远的秦妄舟硬生生被拽回陈瑞安面前。
陈瑞安挑眉：“怎么，想通了？”
秦妄舟比出中指对准陈瑞安：“没有，怕你没看到。”
说罢又准备走，结果铃铛死死固定住脚步，像有千斤重一样。秦妄舟绝望的笑出声，低骂了句爸爸的妻子以后，转头问道：“说说看。”
陈瑞安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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