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尚齐随着父母走进俟家。等两家长辈唠起旧事,他悄悄溜上了楼。
甫一进来,咖啡混着花果风味的湿香直灌他鼻腔。
“新豆兹?”他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奔向摩卡壶。
他拈起一颗咖啡豆细看,“看着挺普通,味道倒是比上回那批清新些。”
说着便要自己动手倒一杯尝尝。
俟明礼“哎”一声,立马护住摩卡壶,“我就冲了一杯!要喝自己冲去。”
“哎呀,匀我半杯嘛~”
“就半杯。”
俟明礼拗不过她,只好倒出小半杯让他品。
自己则抱着剩下的咖啡窝进沙发,小口啜饮。
尚齐也一口抿下,细细品了好一会儿,“有点茉莉花混柑橘的调性,什么豆?”
“Las Rocas。”
“蓝标瑰夏?你哪搞来的?”
“我妈出差带回来的。”
“啧,怪不得,你哪有那功夫。”
尚齐挑了个高骨瓷杯,自顾自冲着新豆。
俟明礼懒懒抬眼,开口:“你干嘛来了?”
“我爸妈跟你家谈项目顺便提到咱们的成绩,下面没我事儿,就上来找你了。”
俟明礼心中了然——无非是两家维系下感情。
尚家和俟家从上上辈家长起就开始深交,小辈也自小一起长大,彼此之间被拿来比较自然难免。俟明礼成绩想来均衡优秀,而尚齐则是文科一枝独秀,理科稍逊,至今卡在B班。
“刚才还被我爸妈念叨着要跟你多学学呢,俟大小姐~”尚齐抿着咖啡,没心没肺地笑着调侃。
“嗯,是该和我学学。”俟明礼语气平淡,手中还捏着喝完的咖啡杯,“公司事务总要多上心了解一下。”
顿了一下继续说,“以后总要你来接手的。”
“谁要接手公司的事了,”尚齐听了这话一下就不乐意了,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上,“我就想出书!”
“那你不接,指望你哥?你爸妈答应?”
尚齐耸耸肩,“我不管,我不乐意干。况且养子也不是不能继承家业吧。”
俟明礼没再多说,反倒岔开话题:“你认识岑清安吗?”
“岑清安......”尚齐过了一遍名字,脑子里勉强想起来一点关于她的印象,“她家和我家有点生意往来,好像是做渔具生意的?”
“怎么了,问这个?”
“她是我后桌,我想知道她的风评。”俟明礼没有特别的情绪,不咸不淡。
尚齐犹豫了一下才说:“听过点事......说她同时谈了俩还是仨女朋友,后面露馅了,闹得很难看。”
闻言,俟明礼抬起头,把杯子放到旁边茶几上,语气里带着一丝惊讶,“这么乱来?”
“是啊,”尚齐接着说,“岑清安这事情做的真是不妥帖,岑家父母说是气的打了她一顿,勒令她去给她们都亲自道了歉。那几家也没那么轻易打发,听说岑家父母让了不少诚意才把这事揭过去的。”
“我怎么一点不知道这事儿?”
“你不爱掺和这些事,岑清安又不是我们初中的。那事儿也没怎么传开,毕竟不光彩。那几家人收了好处,应了岑家父母三缄其口,别人也不会无缘无故翻出这档子事儿,毕竟得罪人呢。我是有次去公司,刚好撞上这档风口,听人说了一嘴,觉得有意思才多问了点。”
俟明礼点点头,重又问起他哥,“算算时间,尚鞍回来了?”
听到尚这个名字,尚齐神情一滞,目光不自觉移开。
他想起那年母亲轻声问他,愿不愿意要一个哥哥。三岁的他点点头。
第二天,一个怯生生的男孩进了门。
自那以后,他就多了个哥哥。
他自认为得到的爱够多,不怕被分去。
“回来了。正在办转学,估计明后天就来学校了,”尚齐撇撇嘴,“大概直接进A班。”
俟明礼见他这模样就想笑,打趣起来更是不留情面,“尚鞍在部队待了一年都进A班,你就指望分科考,能从B解放吧。”
“那当然,单比文科,谁能比我好?”
这时尚齐看了眼手机,“走了,爸妈叫我下去。”
——
第二天一早,俟明礼照例早到。
她把蛋糕和咖啡轻轻放在涂旻桌上。
涂旻刚踏进教室就看到了。她走过去拉开椅子,恰好与俟明礼抬头的视线相撞。
后者眼睛亮亮地和她打招呼,像一只可爱的大猫咪,在卖萌。
她笑起来,心底软的一塌糊涂。
“没睡好?”俟明礼问。
这么明显?涂旻摸了摸眼下,点头,“有一点。”
“尝尝这个,”俟明礼把咖啡和蛋糕推近。
涂旻浅啜了一口,鼻子一皱,“酸。”
“不爱喝吗?”
“嗯。”
“我下次带别的。”
她本想说“是自己品不来”,可最终还是没说出口。无论如何,俟明礼的心意总让她觉得温柔。
“你请我喝咖啡,那我就......”涂旻歪头想了想,“给你调酒喝吧,怎么样?”
“好。”俟明礼答应得毫不犹豫,眼底笑意盈盈泛起。
——
生物课上,一位男老师站在讲台上,年纪不大,胖胖的,正在着“一鲸落,万物生”。
“鲸鱼死亡后对深海生态系统产生深远影响,其尸体沉入海底,形成独特的‘鲸落’现象,为深海生物提供长期能量来源,维系生物多样系。这不仅是自然的馈赠,也象征生命的轮回与依存。”
他一口普通话带瓷都口音,语调平和,却有种奇异的沉静。
涂旻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俟明礼,低声问:“你知道鲸落经历几个阶段吗?”
“移动清道夫阶段,机会主义者阶段,化能自养阶段和礁岩阶段,”俟明礼眉梢微挑,从容地回答。
涂旻在桌底下竖起大拇指,“你说,这算不算某种意义上的反哺?”
“算,”俟明礼的回答不假思索。
一念成山,一念成海,鲸落十里,万物重生,人陨瞬息,纷至沓来。
前之于后,后又呈前。
“但你想啊,”涂旻继续说,“鲸如果每一头鲸鱼都被认为应该反哺,要是万一哪一透不想呢?不过这是死后的事了。但人在活着的时候呢?如果不反哺,岂不是受之诟病?”
俟明礼眉头轻皱,意识到她话中所引的,不单是自然现象,而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比如家庭。
“社会,父母,自然......”涂旻语速极轻,“我们从小就被灌输观,要孝顺,要回报。可是谁规定这是绝对对的?不这样做的人,真的就是错了吗?”
她语气温和,甚至平静,却有种割裂感,像是小心维持平衡的一根弦,悄悄绷断。
俟明礼沉思片刻,认真地说:“评判的标准不是单一的。我们虽克己复礼,却非墨守成规、非黑即白,是非可因情而变。”
说完,她目光认真地看向涂旻,轻声问:
“对吗?”
涂旻两手一摊,噗嗤一笑,“我也不知道啊。”
俟明礼也跟着轻笑下,可心底却沉了一点。她隐隐觉得,涂旻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轻描淡写地揭下一层壳,壳下藏着些未曾示人的东西——困惑,抑或是,苦痛。
她希望,自己只是想多了。
——
B班教室里,尚齐趴在桌上,像打焉了一样的草,一边撑着脑袋,一边拿笔在本子上乱涂,假装听课。
老师讲课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入他耳朵里,什么加速度、同一性云云。
尚齐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在想——他哥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明明分到了A班,却偏要来B班。这不是吃饱了撑的?
越想越烦。突然感觉有人在盯着他,他一抬头,果然撞进尚鞍的视线。
他看见尚鞍在用口型问:怎么不听课?
他扬眉,回他:因为你。
尚鞍英挺的眉弓皱起来,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好像没反应过来,似要张嘴再说些什么。
尚齐扭过头不看他,哗啦几笔在纸上乱画,随后把笔一搁,小脸皱成老头样,开始在心中骂骂咧咧:
管我?他自己不也没学。
他学了吗?学了能知道我不学?
成绩好了不起啊?我也不差好吧!
下课铃敲响,他起身快步冲出教室,直奔A班。
俟明礼隔着窗玻璃就瞧见了他一脸郁闷,笑着拉开窗,“去你班上了?”
尚齐“啊”了一声,像是没听懂她的话。随后反应过来,闷声抱怨,“尚鞍脑子里都装的泡吗!”
“你去问他咯。”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性,”尚齐手搭在窗台边,探过头,“他其实是来给我当仆人的?是来解决这些惹人烦的理科作业的。”
俟明礼没忍住笑出声,一副听到了莫大的笑话的模样。
尚齐嘴一瘪,泄了气,“好了,我知道我在痴心妄想。”
俟明礼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她倒是不觉得尚鞍会对他做不好的事。从小到大,尚鞍对他这个弟弟颇为照顾,甚至有点过分“照顾”了,像是病态的独占欲。不允许别人靠近,不允许别人分走关注——也许,这才是他留在B班的真正理由。
——
课间很快结束,俟明礼回到座位,发现涂旻趴在桌子上睡熟了。
她轻轻摇醒她,“上课了。”
涂旻微眯着眼睛坐起,伸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