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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被人抱。
还是六百多年前初化人形时。
这时被前世死仇家端在怀中,若芜不免有些毛骨悚然,她虽是一介文职仙官,前世被打的无还手之力,不过这回她有备而来,加之跟在澜青屁股后面厮混了几百年,下三滥的手段倒也学了一些。
寻常的仙官或许清正自持,不愿用下作手段,可她没那么多规矩。
此刻君泽近在咫尺,命门在握。
隔着几缕发丝,落在君泽颈间的触感冰凉,他眸色无波无澜,勾起嘴角,言简意骇甩下两个字:“仪典。”
“……”
若芜冷着脸,被这两个字堵的无话可说。
坚硬的臂膀牢牢扣住怀里仙风道骨的,轻飘飘的小仙官,君泽抬脚迈下花车,便立即有喜婆打扮的牛妇人上前,将一根红线绑在若芜右手的食指上,另一头绑在君泽左手食指上。
围观的妖民喧哗声不绝,七嘴八舌地道喜。
“君泽大人,恭喜啦!”
“君泽大人,恭喜啦!”
“……”
绑完红绳,君泽迎着妖群中开辟出的小道,往宫殿中大步走去。
若芜心下稍作安稳,按在他脖间的手指不由地松开,哪知身子猛地一坠,不由得往紧了攀住他的身躯,两个人被迫紧紧贴在一起。
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心跳的震动。
若芜:“……”
君泽似笑非笑,贴着她耳畔低语:“仙官大人,没吃饱饭?方才为臭狗出头,不是挺生龙活虎的?”
生硬的语气透着冷冷淡淡的讥讽。
若芜瞅了瞅前路,拥挤的妖群让出三个火光冲天的铜盆,手指紧了紧,不得不安慰自己: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她全当没听见他的嘲讽,正儿八百地道:“君泽大人,我真有点儿饿了。”
君泽垂眸看她一眼,勾唇一笑,带了几分妖冶邪魅,却看不出任何情绪。
迈步进入院中,君泽一路迈过火盆子,盆中火光凶猛,化成血盆大口张狂肆虐地撕咬着空气。
滚烫的热意袭来,若芜半透面纱下的脸颊映得通红,额角有一下没一下撞到君泽的下巴。腰间的手掌将她往怀中拢了拢,那手掌隔着单薄的衣衫森寒逼人。
走完三个火盆子,牛妇人大喊一声:“礼成啦,恭喜君泽大人!”
又是一片道贺之声此起彼伏。
若芜扯了扯那红线,相连的红丝竟未被烧断。
君泽一路将她抱入寝殿,安置于床榻上,薄被上铺着五彩枣果。
他转身与牛妇人交代了几句,发话将看热闹妖民轰去宴席,寝殿外热烈嘈杂的呼声瞬间散去。
若芜自打坐下,眼睛就盯着那丝红线观察,君泽走到哪,红线便跟着延长到哪,仿佛有生命般伸缩自如,看一会儿,那红线不动了。
她抬起眼,撞入面具下漆黑色的眸子,深如寒潭。
君泽立在门边,戏谑道:“仙官大人不是饿了?难不成要人喂?”
他说的话,却比他的眼眸更冷漠无礼。
若芜忍住了要翻白眼的冲动。
冷静!淡定!
她斯斯文文摘了面纱,自顾自挪到桌前坐下,在满桌菜肴中捡了个大鸡腿,恶狠狠地撕咬了一口,再恶狠狠嚼了几口。
眼睛倏地睁圆了。
浓郁的酱汁瞬间溢满口齿之间,肉香满盈。若芜吃惯了仙云清淡寡味的菜肴,猛然一吃这妖族做的食物,虽然不想承认,但真香。
她一顿海吃胡塞,吃饱喝足后,才发现君泽还伫立在原地。
君泽不知何时摘了那半截冰冷的面具,黑发如墨,肌白如雪,一双妖媚的桃花眼冰若寒霜,面容冷冷淡淡,唇角却带着戏谑的笑意。
他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静静望着她,且没有靠近的意思。
若芜心中了然,她怕是占了他的地方。
那便正好,井水不犯河水,传闻妖王君泽风流,也不知带过多少女子回来共枕。她本也没打算与他同眠。
随意抹了抹嘴角的残汁,若芜淡淡道:“你可有其他空置的寝殿?”
虽不知君泽向天族要人,打算如何利用,但她既然是筹码,万事便有回旋余地,这场婚事也显而易见只是场利益合作,本就无需勉强。
身在其位各谋其职罢了。
若芜又补了一句:“我去别处安歇便可。”
却不料,君泽慢悠悠走到近前,语带讥讽道:“仙官大人,你是嫌我这寝殿不如你仙界清高?”顿了一下,又道:“你大可放心,此处还未曾有人居住过。”
还不及分辨他话中意思,头顶的阴影倏忽盖下。
君泽俯身压向若芜,要将他的新娘子拦腰抱上床塌,手才触及她盈盈可握的腰间,还未发力,若芜清泠泠的声音便令他动弹不得。
若芜:“那你去别处睡。”
君泽微一僵滞,手掌忽地松开了几寸,半俯的身躯,白锦华服微敞,精美的兽纹盛起怒火,墨青近黑的里衣裹着紧绷着的肌肉,狠戾汹涌的情潮蓄势待发。
可君泽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接受了若芜的命令。
妖王君泽的新婚之夜,新娘子便要与他分房而居。
简直是奇耻大辱。
堂堂一代妖王,城池上百,臣民万千,走到哪里不是万千拥戴,几时被这般驱赶过。
君泽顶着一副俊美无双的妖冶皮囊,眉目狰狞地扭曲了半晌,终于站稳身形,狠狠一拂袖。
那条细若游丝的红线瞬间消失了。
他拳头紧握,身躯微颤,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道:“好,我睡偏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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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姻这种事,要想日子混的好,就得相敬如宾,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
不得不说,妖王大人在这方面还挺明白事理的。
不知殿中的薄被熏了哪种香,闻着清甜又绵软,如山中冷泉带着几不可察的丝丝蜜意。
若芜抱着秃了头的折青,沾上床就沉沉睡去。
那一阵乱战,虽是将君泽的刀雨堪堪击落,但折青笔尖上的狼豪却也被削得七零八落,留下一缕一缕乱糟糟的断痕。
砍在儿身,疼在若芜心尖尖。
好好一只绝骨狼毫笔,几乎被君泽的飞刀砍秃了。
这笔还是当年百岁启蒙之时,澜青为她专门打造的。据澜青说,折青的笔管取自死海中一座漂浮孤岛上的古神兽骸骨,狼豪取自极海神域的雪狼,韧性极佳,经久耐用。澜青说他追着那雪狼跑了八天七夜才取到狼尾做成笔头。
万幸,君泽只是戏耍那白犬,并没有像那时一般……下重手。况且,妖王干架胜过一名文职仙官,传出去也并不十分光彩。若真要以她的修为硬扛,恐怕折青也要粉身碎骨了。
绕是君泽手下留情了,折青的笔管上还是多了几道划痕。
若芜心头隐隐作痛,醒着时还能还装做无事,做着梦却下意识呼了几句折青。
似小女儿家嘤嘤呜呜的。
好不娇气。
梦中,不知是何柔软之物幽幽地缠膝盖而上,圈住脖颈、面颊,将她整个人紧紧勒住,直透不过气来。这种怪异的窒息感,一夜里反复了几次,直至天光将将亮起,才安宁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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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云皆道妖族执政宽松,戒律松散,民风豪放。
于是乎,当一桌隆重菜肴摆在面前时。
若芜有些不可置信。
是以一言不发。
出乎意料的,她一大早就被唤起来陪君泽用早点,甚至比在画镜司当值还要早一个时辰。虽然昨夜梦里被缠得筋疲力尽,苦不堪言。但一觉醒来,若芜却是一身神清气爽,甚至活蹦乱跳的。
许是这熏香有滋养元神的功效。
若芜作如是想。
君泽今日换了件墨色长袍,衣上蟒纹飞腾,泛碧色青光,端端正正坐在若芜对面,整衣敛容,倒不似昨日那般妖邪浪荡,反是威仪十足。
他黑着脸,递来一碗平平整整、结结实实的白米饭。
“仙官大人好大的架子,还等人喂饭?妖族可没有随侍在侧的做作礼仪。”
嘴还是一样的毒。
这人怕不是天天夜里往舌头上淬毒,说话跟下刀子似的。
君泽的手硬生生停在半空中,递在她面前,若芜无奈伸手接过,“仙云的餐点可不如君泽大人殿中丰盛,着实破费了,小仙实是惶恐。”
谁家仙人清晨就吃饕餮盛宴,这般豪横,确是符合妖族的作风。
君泽挑眉,轻哼一声,不带感情地勾起嘴角,抬手一拂,道:“那便如了仙官大人的意。”
一整桌菜霎时清空,只剩一碗白米饭。
若芜干瞪着面前这碗刚接过来的结结实实大白米饭,嘴角微抽。
伴君如伴虎,谁说不是呢。
谁家仙人清晨吃大白米饭,还是这么一大碗。
“……”
昨日尝过妖族食物,甚是美味。
想来这白米饭也有特异做法,干吃白米饭应不算难事。
若芜发了半天呆,感觉对面的人怒气渐显,眼见着又要下刀雨了。
她叹了口气,抚住额间隐隐暴跳的青筋,在君泽挑衅般的注视下,夹了一口饭送入口中,眉头忍不住微微皱起。
夹生的米饭。
她勉强夹了几口,便不想再吃了。
谁家仙人清晨吃夹生米饭。
若芜就差无语问苍天了。
突然想念澜青做的菜,虽然难吃,起码是熟的。
她简直要怀疑这崇吾殿的厨子,是不是昨夜连夜卷铺盖跑路了,手艺怎么样能相差这般多。
若芜鼓捣着筷子,磨磨蹭蹭半天。
君泽却等得不耐烦了,拂袖而去,走前撂下一句狠话:“仙官大人若是连这小小一碗米饭都吃不完,今日便休想出这崇吾殿的门,妄想去寻你那仙师大人。”
若芜脸色倏地一冷,目光射向君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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