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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青果然是在妖界地盘上。
目光如果能刀人,君泽此时已被千刀万剐一遍了。
那道墨色身影漠然地甩手布下结界。
黑雾一散,瞬间消失无影。
殿外一道白色身影匆匆赶来,却没追上君泽,只得望着离去的黑影止步于殿前,轻笑摇了摇头。
那人温和地转身,对若芜道:“若芜仙子,看来你只能吃完这碗饭了。”
眼前的男子谦和有礼,若芜恍然从震惊中回过神,问道:“阁下是崇吾殿中人?”
那人淡淡一笑,道:“在下扶柔,昨日已见过若芜仙子。”
仙云记载的关于君泽众多风流史中,有两位金屋藏娇,其中一位据传日日夜夜与妖王同进同出,甚得妖王君泽宠爱,说的便是扶柔。
若芜哪知这扶柔竟是男子。
情报误人!
扶柔一身白衣白发,柔风温顺,人淡如菊,确是人见人爱的清倌模样,招人怜爱。原来是昨夜接她来万妖山的夫诸鹿。
想到这位文弱公子昨夜一路护送,若芜诚恳向他道了句谢,寒暄了片刻,扶柔便匆匆追着君泽去参加百妖朝会了,这二人此去,没个三五日,应是不会回来了。
扶柔一走,若芜沉着眉坐回桌前,默默往嘴里送饭。
嘴里咀嚼着寡淡无味还硌牙的米饭。
脑中细细梳理,琢磨着君泽话中之意。
她此前认定澜青失踪是被妖族暗中掳走,毕竟利害得失之下,《妖山堪舆图》损毁,嫌疑最大的便是妖族。
仙界封锁了澜青与图卷失踪的消息,而君泽却毫不遮掩,随口道出与她知晓,这副事不关己的姿态反而洗脱了几分嫌疑。
若芜一时间捉摸不定,君泽此番坦言,究竟是有恃无恐还是刻意为之。
虽不知他在其中扮演何种角色,不过此事定与妖族有所关联,他似乎也并不打算阻止她去寻人,澜青此时若是受困于妖界万千山脉之中,地广人丰,探查起来颇费时,范围若是缩小到妖界都城——万妖山,倒是好寻些。
一整碗夹生米饭吃得若芜食不知味。
咽下最后一口米饭,结界立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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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界都城与凡间极为相似,妖市上人头往来络绎不绝,吆喝叫卖声接连不断,唯一不同的是,行走的小妖们模样奇形怪状,诸如头顶牛角,后坠长尾之类。
售卖的物品同样奇形怪状,花样百出,甚至还有猪妖卖乳猪,老龟卖孙子的。
很是粗旷……不羁。
“若芜仙子,今日天热,且饮杯甘露吧!”一只摆摊的小花妖欢快地道。
因昨日婚仪办得热闹,且妖界少有仙人来往,若芜这会儿一身仙官打扮,清白素衣,灵泽纯净微盈,与妖民们浑浊各异的妖气相差甚多。
是以这些小妖们近身一打量,便知这是君泽大人的新婚仙妻,言语之间便多了些亲近之意。
那碗夹生米饭不消食,若芜正有些渴了,便从袖中掏出乾坤袋。她出门前在寝殿中搜刮了许多贺礼,随手挑了一件要与小花妖换甘露,那小花妖却不肯收。
“若芜仙子,可别叫我为难呀,区区一杯甘露怎敢劳仙子破费,若让君泽大人知道,可折煞小人啦!”
若芜嘴角微抽,强颜欢笑,悻悻接过。
那位君泽大人可没给她什么好脸色瞧过,小嘴叭叭的跟淬过毒一样。
然,不影响她狐假虎威一把。
若芜饮着甘露走了几步,瞧见前方许多妖民围着一片告示墙大发议论,侃的热火朝天,当下兴致使然,便也凑上前一瞧。
不瞧不知道,一瞧魂魄散。
那告示墙上贴满了昨日婚典上场景的白描图。
图之一:夫诸鹿架花车飞驰。
图之二:半截面具的君泽抱着新娘子下花车。
图之三:君泽跨火盆,怀中新娘轻纱遮面,娇羞入怀……
……
图之十:红丝肩前绕绕,婚仪礼成入洞房……
无异乎当街处刑!
总之横七竖八,上上下下,各种昨日新鲜事重现。大场景、小局部、眉目传情、双人写真、单人肖像……约莫几十张白描图贴满了告示墙。
小妖们围了一圈,猴头马脸,七嘴八舌,指指点点。
“扶柔大人竟甘愿驾车,仙云好大面子。”
若芜双目无神,毫无波浪。
“君泽大人居然亲自接亲,真是好贴心。”
若芜面无表情:呵呵,他还揍了我宝贝折青一顿。
“君泽大人脸都红了!”
若芜无语问苍天:拜托了!这是黑墨白描图!哪来的红!
“……”
总之,小妖们指指又点点,喋喋不休。
若芜实在听不下去了,扶了扶额,赶紧把脸挡住,转头便踏进一间闲书铺子,其实就是由竹竿、破布条搭出来的一个破烂烂棚子。
随手翻了翻几本连环画春宫册小人书,若芜很是郑重点了点头,确认了一件事。
这妖界的不正经的画师不少。
抬头又见店家身后挂着一幅美人图。
画中那女子顾盼生姿,水蛇腰盈盈可握,柔婉如弱柳扶风。
店家见她凝目注望了一会儿,便热心介绍道:“哦!这是咱们妖山第一美人——耆女!”
原来是她!仙云简报中,妖王君泽金屋藏娇的另一位。
若芜看了一会儿,平淡转首,问道:“小店家,这附近可有售卖绘具或是狼豪的铺子?”
小店家摇摇头,并不知晓。
这时,邻家铺子传来哈哈两声笑。
若芜随即望去。
只见一满脸皱纹,头顶树杈的银发小老头儿,捋着白花花的胡子,笑着道:“小仙子是要寻那狼豪做笔头?大可去囚山一游,那里狼妖聚集,只稍拿些等价物品相换,定能寻得上佳的狼豪!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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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乎,若芜手里托着一盘从老树头那买来的引路枝,轻赶慢飞前往囚山,路上还顺便挥手换了套妖族男子的装扮,又往嘴里丢了颗从香丸铺采购的顶级蛇香丸。
整个人顿时妖里妖气,举手投足冷香馥郁。
若芜照了照水波盈盈的通灵镜,不甚满足,又往眼皮上抹了两指青黛,终于忍不住嘿嘿怪笑了两声,莫名对这副在妖界地盘上狗仗人势的扮相十分满意。
囚山地处万妖山边郊,不稍半个时辰便到了。
若芜收起引路枝,仿着人间阔少那般摇头晃脑,妖气十足地往山上闲闲逛去。一路上溜花逗草悠悠荡荡,可大半日过去了,硬是没遇见一只狼妖。
那老树头莫不是诓骗人。
眼见着天色渐渐暗下去了,若无正思忖着是否明日再来,身侧草丛里忽传来一阵窸窣声响。
一只雪白兔子蹦了出来,冰蓝色眼珠子瞪得溜圆,瞧这样貌像是妖山冰兔,算是兔属中品相极佳的一种。
四舍五入,既寻不到狼豪,退一步来说,这兔毫也是堪堪能用的。
若芜边寻思着,边悄摸摸抬脚跨去,伸手就要逮冰兔。哪知这冰兔十分机警,一步一逃,转眼间,若芜追着它窜入一处洞天福地。
这洞天福地内,却是青砖白柱铺设得宛如天宫仙殿般飘渺淡雅,洞道内四通八达,小道众多宛如迷宫,弯月柔光斜斜射入洞中,白雾飘飘。
恍然间,忽察不远处的洞道内青影一闪。
“小不点,你怎么也来万妖山了。”
这世上叫她小不点的人,除了澜青,还能有谁!
若芜猛然定睛一看,顿时惊喜万分:“老东西!原来你没事啊,怎么不给我回书!我都传书几十封了!”
她嘴上虽不恭不敬叫着老东西,心中却是欣喜安然。
澜青虽活了上千岁有余,一副好皮相却还维持着而立面容,青衣白衫玉面潇洒,眸中精光乍现,眉宇间隐约流露出一股少年顽童之态。他行色匆匆,直接拽上若芜,气哼哼嘟囔了句,“哎呀呀!说来话长!你且别问这么多!快跟老子来!”
他提了笔,三两下画出一道门,推门出去已是一片黑水之上,他又挥笔作了只木舟,两人落在舟上,往黑水深处飘去。
她家老东西私下虽是一副嬉皮笑脸、不务正业的模样,然平日在众仙官面前,刻意端起老气横秋的架势倒与帝君不相上,千余年修为更是修得实实在在,一手变画为真的本事也算是练到家了,不仅笔法娴熟精湛,且画门移景、凭空造物之术已是登峰造极,画镜司内无人企及。
都说名师出高徒,若芜不知道自个儿为什么那么菜。
此时有澜青出手造景,若芜那点三脚猫功夫自是无处施展,揣着只秃笔,心虚摸了摸鼻子,略略见风使舵,稍显谄媚地问道:“老仙师……仙师大人,我们这是去哪?”
澜青阔绰的拍拍胸脯,道:“沧昱孤身一人追着那造孽的凶兽饕吾,去了死海上鸟不拉屎的太牢岛!老子且带你去帮他一帮!”
他与自己一手带大的且是唯一的小徒弟说话时,总是奔放不羁,老子来老子去的乱组词。
若芜皱了脸,很囧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啊?那你半道拎上我,是期盼我能打下凶兽?”
也就澜青这种千百岁的老神仙,即便是主司文职,战力也不输于司战仙官。
可不是寻常小仙官能追赶上的。
老东西真是望女成凤了。
自家小徒弟愁眉苦脸,脸上就差写一行字:乖乖我还小,乖乖我才六百一十八岁,乖乖我只是一介会点儿下三流功夫的文职小仙官,乖乖我经不起上古凶兽踩踏摧残!
澜青不由哈哈一笑:“有老子和沧昱打头阵,小不点,你怕什么?”
若芜:“……”
不怕才怪。
常言道世事无常,千年老神仙也是说逝就逝的,老东西你如今是不会懂的。
若芜吁了一口气,难得也高深莫测,老气横秋了一把。
死海漆黑一片,天色也宛如墨染。
远处海平线上浮出一座山岛,山巅之上岩浆喷发,带着星星点点的火势,点亮一片黑水海域。
澜青忽地眼睛一亮,亢奋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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